衆人站在城牆上,朝着遠方張望。東方金色的朝霞,染紅了戰後的朔方城,也染紅了這些站在城池上,舉目遠望的將軍謀士們。
城下,寒風吹過,荒草起伏,金色的朝霞下,起伏的荒草,讓城牆上的很多將士,想到了秋天時,家鄉那成片的金色麥浪。
曠野迎來了難得的寂靜,耳邊只有風聲,草聲,還有天空偶爾傳來的鷹隼穿雲的鳴叫聲。
沒有人說話,士兵們坐在地上,抓緊着恢復體力。他們知道,雖然此時風平浪靜,但片刻後,便就會有一場大仗打響。
而將軍們,則是靜靜的站在槍頭,看着眼前這壯美的景色,靜靜的享受着這難得的寧靜。
一張大旗,緩緩的在城頭上空升起。旗杆上,黑色的旗幟上,一個囚禁有力的周字,迎風招展。
防守四門的兵士們,在看到那迎風招展的大旗後,心裡那絲緊張之情,也漸漸的平息了下來。
“這裡是大周的領土!”
所有的士兵們,看着那迎風招展的大周軍旗,心中如此對自己說道。
一個時辰後,草原上的寧靜終於被打破。
遠方,侯三所部分成了數股大軍,朝着朔方城快速接近。馬羣狂奔,捲起了一陣陣的塵土,在寒風中飛揚。
“開門!”得到了呂恆的示意後,王西讓立即傳令四門,打開城門,將侯三所部放了進來。
四顧大軍如洪水一般,衝進城池後。守城的官兵,立即關上了城門,收起了早已乾涸的護城河吊橋。
城中的士兵們,見到得勝歸來的大軍後,紛紛上前,笑着祝賀這對方。而得勝歸來的侯三所部,也是開心的笑着。
衝進城裡後,渾身鮮血的侯三馬不停蹄,直直的衝到了城樓下,翻身下馬,帶着甲冑,踩着石階,便衝上了城頭。
看到站在人羣裡的軍師後,侯三喘着氣,大步走過去,單膝跪下道:“軍師,侯三所部順利完成狙擊任務,請求歸隊!”
呂恆轉過頭來,笑着看着渾身鮮血凝固的侯三,淡淡道:“歸隊!”
侯三站起來,喘息着站在了王西讓等將軍的身旁。
一戰定後,王西讓,周亞夫,秦世虎三將,齊齊圍上了上來。伸出拳頭,在侯三的胸膛上垂着,哈哈大笑着,誇獎着侯三活兒幹得漂亮。
侯三出奇的沒有厚臉皮得瑟,而是臉上帶着一絲靦腆,拱手對衆多將軍說着,僥倖,僥倖而已。
的確是僥倖,這點侯三身爲主將是知道的。如果沒有了張飛的單挑,沒有了李泓那個愣頭青的趕場。大軍非但不能逼退突厥軍隊,反而會陷入苦戰。搞不好,還會被突厥三十萬大軍團團包圍,全部被消滅。
此戰,能取得如此輝煌的成就。起因,就是那個看似莽撞,但卻膽大心細臉皮厚的張飛。
想起那廝在回來的時候,哈哈大笑,得意洋洋的樣子。侯三臉上不由的浮現出了一抹笑容。
這小子,真是一員福將啊!
擡起頭看了一眼站在城頭,朝着遠方張望的軍師。侯三猶豫了一下,走了上去,舔着臉道:“軍師,末將想跟您要一個人!”
“是張飛吧?”呂恆正端着望遠鏡,看着遠方滾滾的塵土,聽到侯三的問話後,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笑着問道。
“嘿嘿,軍師果然神機妙算!”侯三撓頭嘿嘿一笑,恭維着呂恆。
呂恆笑了一下,隨後轉過頭,伸手指了一下身後,義憤填膺的王西讓和周亞夫,笑着對侯三道:“在你說這句話之前,他們兩個已經說過好多次了!”
“結果呢?”侯三臉色一變,轉過頭看着王西讓周亞夫二人,目光兇狠,宛若看到了殺父仇人一樣。
“我沒答應!”呂恆笑了笑,淡淡說道。、
“那就好!”侯三鬆了一口氣,絲毫不顧忌身後那倆臉紅的厲害的將軍,自顧自的砸吧着嘴心有餘悸的說道:“跟着他們倆有啥前途!”
不過,剛慶幸片刻,侯三突然意識到了軍師話裡的意思。
雖然他們倆都不行,自己英姿勃發,威武霸氣,玉樹臨風。論相貌,他們倆連給自己提鞋都不配,論文采,咳咳,這個打仗的將軍論什麼文采。論那啥,自己反正比他們倆強得多。
但是,聽軍師這口音,自己好像也沒多大的機會啊?
但是,侯三仍然是鼓起了勇氣,訕笑着詢問軍師:“那,那末將呢,軍師您看,我將我……”
就在侯三心裡忐忑不安的準備說一番自己的優點的時候,呂恆微微一笑,眯着眼睛透過望遠鏡,看了一眼遠方出現的黑壓壓的突厥軍隊,淡淡一笑道:“你可以!”
“啊?”侯三欣喜若狂,眼裡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爲什麼?”就在此時,周亞夫和王西讓憤憤不平的叫了出來。
呂恆放下望遠鏡後,轉過頭,看了一眼王西讓二將幽怨的目光,微微一笑,指着侯三道:“因爲他從上來就沒有說過張飛一句違背軍法的話,不管是出於何種心態,都沒有說!”
一旁,侯三像是吃了人蔘果一樣,渾身舒坦,見王西讓和周亞夫看過來,侯三咳嗽了一聲,目光斜視四十五度,做滄桑狀。
“日!”
二將鄙視的看了侯三一眼,在背後齊齊對他豎起了中指。
哎,也怪自己嘴賤,說什麼功過相抵,將功折罪的話。這下好了,啥都沒有了。
“都怪你!”
“都怪你!”
王西讓和周亞夫心裡越想越氣,轉過頭來,盯着對方哼哼道。
“哼!”
二將對視一眼,然後齊齊扭頭,誰也不看誰。
遠方,三十萬突厥大軍的快速接近,萬馬奔騰的壯觀景象,在這天蒼地芒的曠野中,格外的震撼。馬蹄聲震顫着大地,蔚藍的天空,都被馬羣踩踏而起的塵土遮住,昏黃一片。
奔騰中的三十萬大軍,宛若鋼鐵洪流一般,以勢不可擋的洶涌之勢,捲起漫天塵土,朝着朔方城圍了過來。
駿馬踩踏着大地,捲起的塵土,遮天蔽日。被圍困在當中的朔方城,宛若起了沙塵暴一樣,迷茫一片。耳邊,馬蹄聲轟鳴,宛若雷鳴一般。城牆上,駐防的大周軍人,在看到如山如海般涌過來的突厥大軍後,面色大變,心中害怕之下,不由的開始後退。
“後退者,斬!”
“脫逃者,斬!”
“裝死者,斬!”
擔任戰時執法的,是須發皆白的周亞夫。老將軍一身灰撲撲的明光鎧,手持着一刀一盾,站在最前方。目光堅毅,眼裡沒有絲毫波動之色,聲音冷漠的連下了幾條命令。
此時,敵軍兵臨城下,出於安全考慮,阿貴上前一步,把呂恆擋在了身後。同時,命令刀盾手上前,在呂恆的面前,擋起了一座嚴密的防衛層。
站在阿貴身後的呂恆。轉過頭,看到城垛後,士兵們那因爲緊張害怕而顫抖的聲音,和汗流浹背的樣子後,微微思索片刻,深吸了一口氣,朗聲平緩的說道:“士兵們,我們腳下的這座城池,叫朔方!”
平靜的聲音帶着讓人心神平靜的魔力一般,在這混亂的馬蹄聲,清晰無誤的傳入了身旁每個人的耳朵裡。
士兵們轉過頭來,看着面對着三十萬突厥大軍,面不改色的軍師,靜靜的聽着軍師的講話。
“一千三百多年前,西漢武帝派大將軍衛青收復了河套平原,建立了我們腳下的朔方郡。從此以後,河套平原歸入了我華夏版圖。而朔方也成了我們中原與草原的大門,成了咱們大周的北方邊境第一線。邊境嗎,就像是咱們自家的院子一樣!而朔方,就像是咱院子的大門。”
呂恆微微笑了笑,淡淡的說了一句。
隨後,呂恆臉上的笑容,依然溫暖,但是,接下來說出來的話,卻讓身旁整個軍隊的呼吸,驟然變得急促起來,眼裡惶恐神色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慷慨赴死的堅毅。
呂恆轉過身,看了一眼身後遠方若隱若現的山脈輪廓,臉上帶着無奈和不甘的笑容,長出了一口氣,緩緩說道:“進了大門,就等於進了咱們的院子。而院子裡,有我們的慈愛的孃親,有我們的仁厚的父親,有我們可愛的妹妹,有我們在家裡翹首等待的嬌羞美麗妻子,還有被爹孃抱在懷裡,甜甜睡着的孩子,我們的孩子!”
呂恆長出了一口氣,語氣停頓了一下後,目光堅毅,對將士們,同時也是對自己說:“爲了家人,我們……”
呂恆目光凜然,面色堅毅如鐵,握緊拳頭,沉聲喝道:“退無可退!”
聲音落下,城牆上死一般的寂靜。靜的落針可聞。只有士兵們那壓抑不住的粗重的喘息聲。
但是,在片刻後,城牆上數千士兵,突然間,戰意爆發,大聲吼道:“殺,殺,殺!”
強烈的殺意,勇武的戰鬥意志,在這一刻,徹底被點燃。
士兵們眼裡噴涌着怒火,嘶聲力竭的吼叫着。
呂恆掃視了一眼四周後,收回了目光,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緩緩對身旁的渾身顫抖的秦世虎道:“傳令,弓箭手開始自由射擊!!”
秦世虎點頭,大步走到了身後的戰鼓前,
深吸了一口氣後,雙手握緊鼓槌,呀呀吼着,奮力敲響了戰鼓。
咚咚咚……
急促的戰鼓聲,頓時穿破朔方城上空的空間,響徹了整個朔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