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城,五人騎着馬直接就朝着煙臺縣衙而去。
除了呂恆與白素顏,其他人皆是戎裝在身,一路上肅殺的氣氛,引得行人紛紛側目。奔馳的馬蹄,泛起的急促的響聲。隨着雪狼營兩個士兵的大聲叱喝聲,街道上的行人聞聲後,紛紛躲避。
到了縣衙門口的時候,展雄與段鵬已經守候在那裡了。
看到那噴着白氣,口中白沫的駿馬上,風塵僕僕的書生。一身戎裝的展雄嘿嘿一笑,連忙跑過去,幫呂恆牽着馬。一邊扶着呂恆下馬,一邊笑着歡迎道:“軍師,您可算是來了!”
呂恆點點頭,翻身下馬。轉過頭來,朝着展雄身後看了那兩人一眼。
縣衙門口,一個身材彪悍,卻有着文人一般氣質的,應該就是段鵬了。
雖然二人此前在江寧合作過一次,但是,這次,乃是頭一次的碰面。
段鵬眼中滿是興趣的看着這個上次在江寧佈局抓捕東瀛人的軍師,展雄嘴裡的那個最牛逼的謀士。
原本,他以爲這呂恆,乃是一個四五十歲的老頭,可是,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年輕。
難道,上次在江寧,那針對東瀛人精妙無比的佈局,就是出自此人之手?
見這書生,朝着自己看過來。回過神的段鵬,微微一笑對呂恆抱拳行禮。神態雖然好奇,但已然算的上恭敬。
而唯有段鵬身後的,一個五大三粗的武將,卻是一臉的不屑。
此時,這人斜靠在縣衙門口,抱着胳膊,臉上帶着一抹冷笑,嘲諷輕蔑的看着這個瘦瘦弱弱的書生,嘴角一撇,移開了目光。
“吳將軍,快來見過軍師!”展雄眉頭皺起,冷聲斥責那五大三粗的武將。
“見過他?”吳將軍不屑的指着呂恆,輕蔑的看了一眼後,突然哈哈一笑,眼裡神色鄙視之極。
“抱歉,展將軍!”吳將軍懶洋洋的抱拳哼了一聲,瞥了呂恆一眼後,撇嘴道:“本人沒有向廢材行禮的愛好。不懂三軍之事,卻執三軍之印。陛下也不知道怎麼想的。”
“軍中還有事,本將告辭了!”
冷嘲熱諷一番後,那吳將軍懶懶的拱手道了一聲後,就要離去。
氣氛突然間變得不那麼友好,就連那些守門的軍士們,看到主將對那書生不滿後,在臉上紛紛呢都表示了不屑之色。
一時間,場面尷尬之極。
展雄氣的渾身發抖,指着那轉身離去的吳將軍,眼神閃爍不定。而騎在馬上的阿貴,眼神冷厲的看着那大搖大擺離去的吳將軍,眼睛微微眯起,手指關節已經握住了腰間的長劍。
似乎是察覺到了身後凜冽的殺伐之氣,那大步行進間的吳將軍,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冷笑着看着呂恆。在他的身邊,那些隨行的軍士們,都拔出了鋼刀。刀鋒凜冽,寒光閃爍。
見這吳將軍公然蔑視上級,一直忍讓的展雄也心裡發了狠。冷哼一聲,那四周的雪狼營士兵,得到了信息後,突然肅然,掏出了隨身攜帶的手弩。瞄準了吳將軍。
縣衙前的空地上,頓時劍拔弩張,衝突一觸即發。
而在這其中,唯有段鵬臉色最爲輕鬆。他依然站在門口,一臉微笑的看着場中的局面。
以他看來,這場衝突是不可能發生的。
至於判斷的原因嘛,就是那個書生。
既然能得到王爺如此擡愛,陛下如此厚待。此人想必不是那種衝動的沒腦子的人。
而且,根據上次在江寧合作的事情來判斷,這書生應該是極具城府的人,不會因爲一時憤怒,而惹怒當地的守將。至於說,以後會不會……應該是會的吧!
至少,從展雄那裡聽來的消息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凡是跟這書生作對的,好像都沒什麼好下場。
段鵬摸索着下巴,看着場中劍拔弩張的局勢,眼中神色閃閃。
“呵……!”
一聲淡淡的微笑聲,在這凝重的氣氛中,響了起來。雖然是輕飄飄的一聲,但是彷彿有着無盡的力量一樣,將這凝重的發稠的氣氛,頓時驅散殆盡。
場中各部人馬,雖然依然全神以待,但是,聽到這聲音後,心中也是一鬆。大家轉過頭來,看着那站在馬前,低頭思索的書生,等待着他的下文。
呂恆此時,正站在駿馬旁邊,伸出長袖,拍打着身上的塵土。懶洋洋的,彷彿根本不受這場中氣氛的影響。
啪啪的聲音,在這殺氣凝重的場地中,接連響起,似乎是有些好笑。但是,誰也笑不出來。就連一直站在一旁圍觀的段鵬,在看到那書生一臉淡然的神色後,心中也是沒來由的一驚。
“既然……”呂恆打理着身上的塵土,轉過頭看了一眼那吳將軍後,轉過身來,伸出手,將馬上的白素顏接下來。
一邊將白素顏抱下來,一邊抽空回頭看着那面色陰沉的吳將軍,淡淡說道:“既然吳將軍軍中有事,那便去吧!”
看到這書生服軟,吳將軍冷笑一聲,擺擺手,讓身旁的士兵將刀兵收回。蔑視的看了呂恆一眼後,轉身離去。
只是剛走了兩步,就聽到身後那書生淡淡的說道:“既然吳將軍有要務在身,那一會兒的軍事會議,吳將軍也不用參加了!”
正走着的吳將軍,腳步一停。轉過頭來,臉色極爲難堪的看着呂恆,眯起眼睛,沉聲道:“你說什麼?”
“呂某說,吳將軍既然公務在身,那就去忙你的公務吧。接下來的軍事會議,你也不用參加了,怎麼在下說的夠明白,吳將軍難道聽不懂?”呂恆淡淡的笑了笑,擡起頭,看着他。臉上依然是那般平和的人畜無害的笑容。
“好呀!”吳將軍強壓住心中的怒火,眯着眼睛盯着呂恆許久。突然間,笑了出來。他仰起頭哈哈大笑一聲,瞥着呂恆道:“既然軍師大人有此把握,那看來,我山東水師也幫不上什麼忙了。哼哼!吳某告辭!”
冷冷的對呂恆抱拳哼了一聲後,吳將軍甩開袖子,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見那吳將軍當真要離去,呂恆眼睛微眯,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後。收回了目光,搖頭笑笑,轉而將目光據聚集在了那站在一旁看熱鬧的段鵬的身上。
就這麼笑眯眯的看着段鵬,卻讓段鵬不禁打了個寒戰。
“軍師,您……”段鵬乾笑了一聲,抱拳道。
“有人不遵皇命,意圖謀反!段將軍,怎麼辦?”呂恆瞥了一眼那快要走出街頭的吳將軍一眼,微笑的看着段鵬,等待着他的答案。
見段鵬一臉的踟躕,猶豫不決的樣子,呂恆無奈搖頭,伸手在懷裡摸索了一陣後,掏出了一枚金光閃閃的腰牌。
腰牌上,如朕親臨四個大字,在這陽光的照耀下,刺眼之極。
“段將軍,不會跟他一夥的吧?”呂恆一臉你別鬧的樣子,看着段鵬。手裡的金牌晃來晃去,讓面前的段鵬不禁額頭見汗。
“是,屬下遵命!”短暫的愣神後,段鵬臉上的猶豫之色一掃而空,狠下心來,撩起盔甲,單膝跪地,右手撫胸,沉聲領命。
“去吧!”呂恆收起了金牌,轉過頭來,瞥了一眼那已經走到了街角,正轉過頭來,冷笑的看着自己的吳將軍,呂恆微微一笑。轉過頭的時候,眼裡已經是冷光閃爍,殺機崩現。
“是!”段鵬沉聲應了一聲,站起來後,含着手指,深吸了一口氣,一個響亮的呼哨頓時響徹了這街道。
在那哨音響起片刻後,在四周皆是響起了同樣曲調的哨音。
哨音落下,就聽到了遠處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紛紛雜雜而起。似乎是從那街道外傳來的。
聞聲,呂恆詫異的看了段鵬一眼,見他一臉的肅容,眼裡陰狠光芒閃現。呂恆微微思索後,頓時恍然。
這般先手的佈防,貌似,這段鵬應該是早就接到了某人的命令了吧!
搖頭笑笑,便將目光投向了那聲音響起又落下的方向,等待着即將出現的好戲。
街道外,吳克敵帶着三名副將,臉色陰沉的走着。
心裡想起那書生剛剛眯着眼睛,盯着自己的樣子。還有那展雄突然變化的立場。他心裡頓時一驚。
難道,安大人叮囑自己的事情,被他識破了?
心裡如此想着,突然間,發現四周的氣氛似乎不太對勁兒。
這條街道,可是煙臺縣最繁華的一條街道了。平日裡,行人摩肩接踵,熱鬧之極。此時,正是下午,天氣涼快下來的時候。按道理,每天的這個時候,街面上都是一片熱鬧喧囂的景象。
可是,今天……寬闊平整的街道上,竟然一個人都沒有。而且,那路旁兩側的店鋪門,都死死的關閉着。整個街道上,淒冷一片,空無一人。
吳克敵在看到這一幕後,心頭一震。突然間,一種不妙的感覺襲上心頭。
“將軍,怎……、”身旁副將看到主將臉色突然變得慘白,便湊上前去準備詢問。
驀然間,一聲尖銳的鳴鏑聲響起。響亮的鳴笛聲,宛若死神的催命符咒一般,在這空曠寂靜的街道上,兀然響起。
聽到這軍事行動中的信號後,吳克敵臉色一變。正準備讓身旁副將隱蔽的時候。一股腥熱的鮮血直接噴到了臉上。
吳克敵眼睛一瞪,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那被箭矢穿破了腦袋的副將,心裡驚駭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嗖嗖嗖……突兀的弓弦震動聲後,吳克敵擡起頭,看着天空。在他那驚恐的眼裡,密密麻麻的箭矢,黑壓壓的鋪天蓋地壓了過來。
“姓呂的,我吳克敵做鬼也不會放過……”
蹦蹦蹦……弓弦震動的聲音,如蝗蟲的振翅聲一般,密集響起、那被伏擊了的吳克敵連一句整話都沒有說出來,就被數支勢大力沉的鐵箭射穿胸膛,釘在了地上。黑紅的鮮血,從胸口流出,瞬間將身下的地面染成了一片紅色。
隨從陪葬的,還有他的三名死忠的副將。
鋪天蓋地的箭矢,終於告一段落。接着,便看到幾十名身着黑甲的江蘇海防軍士兵,從周圍街道里的店鋪中走了出來。
“擡走!”一個臉上有着刀疤的漢子,指着地上那被射成了刺蝟的四具屍體,冷冰冰的對身旁的士兵下達了命令。
士兵們沉聲領命,一羣人上前將那屍體上的箭矢拔起來後,便將那屍體拖走了。
剩下十幾個士兵,每個人手裡拎着兩桶水。等那屍體搬運走後,他們將手中水桶中的水,嘩的一聲漾出。
刷刷的掃地聲中,血水逐漸變得清澈。
轉眼間,那被鮮血染紅的地面上,便沒有了任何的痕跡。
“很專業!”帶着衆人走到街頭的呂恆,恰好看到了這一幕。轉過頭來,摸索着下巴,看着欣慰點頭的段鵬,笑着讚道。
聽到軍師誇獎,段鵬一臉欣慰的笑容,頓時變得尷尬起來,咳嗽了一聲,笑着說道:“嘿嘿,是兄弟們做得好!”
“扯吧!”一旁,展雄實時拆臺,看着段鵬那得瑟的樣子,展雄撇嘴,壓低聲音對呂恆道:“軍師,段鵬這小子在從軍以前,曾經一手幹掉了一個財主一家十三口。毀屍滅跡這等事情,段鵬熟啊!”
“展雄,你丫不說話能死啊?”被揭穿老底的段鵬,頓時惱羞成怒,瞪着展雄,咬牙切齒的說道。
“死不了!”展雄翻了個白眼,不疼不癢的說道。見段鵬兇巴巴的盯着自己,展雄撇嘴,想了想後,氣死人不償命的說道:“不過,能憋瘋!”
“你……”段鵬指着展雄,氣的手指都在顫抖。不過,等看到展雄那得意洋洋的樣子後,段鵬愣是壓住了心頭的火氣,目光由憤怒變得和緩起來,笑眯眯的看着展雄,撇嘴道:“一介武夫,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展雄:“……”
果然,如阿貴預料的一樣。這倆活寶聚在一起,真是讓人頭疼啊。
看着緊貼着對方,瞪着眼,豎着眉毛,臉紅脖子處吵架的兩位猛男,呂恆愕然之後,不由的搖頭嘆道。
“好了,二位!”無奈之下,呂恆只好出言勸架。
只是,或許是聲音太過溫和,這倆人絲毫沒聽到,依然緊貼着對方,面對面,擰着眉毛,口水亂飛的指責着對方的缺陷。
嗯,從開始的領兵打仗,到現在的人身攻擊。儼然有越來越盛大的趨勢。
見這倆傢伙吵得興起,呂恆訕訕的收回了橫在半空的手。無語的看了這二人一眼後,搖頭嘆息。
“你們到底還想不想開會了?”
呂恆無語的看着這倆人,有氣無力的問道。
段鵬和展雄二人聞聲後,很有默契的同時停下了對對方的辱罵,轉過頭來,很激動的對呂恆點頭,齊聲說道:“開!”
呃……看着這倆瞬間放下對彼此的嘲諷,轉而樂呵呵的看着自己的將軍,呂恆愕然。
……縣衙外,士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手持刀兵,巡防在縣衙四周。偶爾有行人走過,卻被那些虎狼之師的士兵一眼瞪得連滾帶爬,倉皇離去。
而在那縣衙中,防守更是嚴密。整個院子裡,隱藏在院子四周的雪狼營的士兵目光宛若餓狼一樣,掃視着院落裡的每一個角落。
每每有風吹草動,這些士兵們,頓時如聽到了頭狼信號一樣,炸毛而立。
這般冷冽的氣質,濃重的殺機。讓守在門口的阿貴,看到後,都不禁一愣。
真是一羣好漢子啊!
身後,房門緊掩。偶爾有低微的說話聲傳來,似乎是關於吳克敵和安鵬等人的談話。站在門口的阿貴,卻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抱着劍,坐在門口的石臺上,一邊曬着太陽,一邊警惕的掃視着四周。
一席談話,呂恆也從段鵬的嘴裡,驗證了自己的猜測。
果然,段鵬率領江蘇海防軍一路北上,除了與山東水師合兵一處,討伐高麗以外。第二個任務,就是監視山東水師的吳克敵。
這也是他爲什麼會提前兩天到的原因。
不過,幸好的是。在山東水師中夜鶯的幫忙下,段鵬順利的將眼線安插在了山東水師中。而且,就在昨日的時候,趁着吳克敵外出未歸之際。段鵬直接下令,將山東水師中的一干謀逆分子一股腦的處理的乾乾淨淨。
而且,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至於說,今日的事情。爲何猶豫。
呂恆端着茶盞,抿了一口後,歪着頭,看着對面尷尬不已的段鵬,笑着問道:“段將軍是在試探呂某?”
“嘿嘿!”聞言,段鵬撓撓頭嘿嘿一笑。擡起頭,看到對面的書生並無責怪之色,依然是微微笑着看着自己。段鵬咳嗽了一聲,索性坦然承認道:“久聞軍師大名,如雷貫耳。所以,段某就想試試!”
“還望軍師莫怪!”段鵬也是心高氣傲之人,尤其他乃是舉人出身。自負文才武略不遜旁人,故而,在聽說此次負責指揮大權的乃是被王爺盛讚,在大周有算無遺策之稱的呂恆後,他心裡頓時有了攀比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