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旁愣了半天的阿貴這才反應過來。他嗖的一聲衝到朵兒面前,一把將朵兒的短笛搶了下來。
“朵兒,不可這樣對待恩公!”阿貴指着朵兒嚴厲的斥責,氣的渾身都在發抖。
“哥哥,他是個漢人!”朵兒指着呂恆,跳腳道。
“他是我們寨子的恩公!”阿貴臉色沉了下來,盯着妹妹一字一句的說道。
“哥哥,可是……”阿朵還要辯駁,轉過頭來,惡狠狠的盯着呂恆。見書生,正一副害怕的樣子,拍着自己的小心肝,見自己看他,這書生又急忙正襟危坐,咳嗽了一聲,對自己招招手,很虛僞的笑了笑。
阿朵恨恨的看了他一眼,轉過頭來,看着大哥,眼裡滿是不解和惱怒之色。
“妹妹,你知道這些東西是怎麼來的嗎?”阿貴一把拉着妹妹走到那小山一般的布帛米麪前,彎腰從裡面拿出一件閃亮的銀飾,在阿朵面換抖了抖:“還有,這些東西,你知道是怎麼來的嗎?”
見阿朵疑惑的樣子,阿貴一把將東西塞入揹簍中,直起腰來,指着呂恆,感激的說道:“這些,都是恩公賜給我們的!”
“他?這個漢人?”阿朵轉過頭來,看着又是對自己招手示好,又是對自己笑着的書生,鄙視的看了他一眼後,轉過頭來,看着哥哥,不解的問道:“怎麼可能,他是一個窮書生啊!”
一旁,聽到阿朵說出書生這兩個字,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還好了,從民族對立,轉化到貧富差距,成績很可喜嘛!
雖然,這小女孩兒的眼神依然是鄙視的,但,也不再是敵視了。
不過,自己好像也不是很窮啊!
呂恆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裝束,嗯,雖然衣服舊了點,鞋子上慘了點。不過,兜裡的銀錢可不少。那個皮貨商送給自己的二百兩白銀,加上之前從哪個衙役那裡無利息無限期的貸款,算下來,身上至少也有五百的銀票了。
自己大大小小也算是個富人啊,怎麼就成了窮書生了。
他自己在這裡心裡嘀咕着,而在面前,阿貴已經拉着妹妹,說起了這些天的遭遇。聽到哥哥說,是這書生一手帶給了苗寨這麼多的好東西,阿朵眼裡明顯閃過一抹驚異之色。
她轉過頭來,然後又是用那懷疑的目光,打量了一番呂恆,在呂恆那善意的笑容中,小丫頭片子,愣是搖搖頭,撇嘴道:“倒像個串串,啷個像個大官嘛!”
聽聞此言,呂恆一臉和善的笑容頓時一僵。看着那小女孩兒很天真,很傻的白了自己一眼。呂恆嘴角抽搐了一陣,硬是將滿腹的誹謗壓了下去。
不過,看着小丫頭那古靈精怪,眼珠子轉來轉去的聰明樣子,呂恆心裡笑了笑,越發覺得這個小苗女可愛起來。
這小丫頭,雖然對自己是滿腹的不信任,但,明顯要比阿貴聰明的多。
經過阿貴一番口水,把整件事情說了一遍後,阿朵臉上疑慮之色終於是緩解了許多。她一邊聽着阿貴的話,一邊轉過頭來,看着書生。
到最後,她勉強是信了哥哥說的話。不過,她可不認爲,這個書生這麼幫哥哥,沒有一點原因。
聽完阿貴的話後,朵兒走上前來,圍着呂恆轉了一圈,然後挺在呂恆面前,揚起小腦袋,看着呂恆,想了想後,開口問道:“你叫呂恆?”
呂恆笑了笑,微微點頭。
“那你是朝廷的大官?”阿朵問出這話的時候,雖然裝作很平靜,無所謂的樣子。但是,呂恆仍然從她那明亮的眼睛裡看到了一抹閃過緊張之色。
呂恆笑了笑,搖頭道:“不是!”
見小女孩兒哦了一聲,神色明顯輕鬆下來,呂恆咳嗽了一聲,想了想後,開口道:“不過,我認識幾個當大官的人!有一個,就是你們的知州大人!”
說完這話後,呂恆便很好笑的看着朵兒,看她有何反應。
不過,讓呂恆大跌眼鏡的是,朵兒聽了這話後,竟然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她想了想後,擡起頭,正好對上了呂恆那詫異的目光。
小臉微微紅了紅,瞪了呂恆一眼,然後轉身走到哥哥身邊,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呂恆站在那裡,很聽出的聽到了朵兒的話。她好像是在問,知州是什麼官,有縣太爺大嗎,還有,知州是誰,叫什麼名字之類的問題。
阿貴雖然長跑外地,但是他也沒跟見過這些大官啊,更別說誰小誰大了。面對着妹妹的詢問,他愣是吭哧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話來。
看着滿頭霧水的兩兄妹,呂恆不禁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心中無力的笑了笑,暗暗鄙視張文山一番。
呵,張老頭啊,看來,你這知州做的也不怎麼地嘛。一個從三品的知州,也算是封疆大吏了,竟然連點名氣都沒有!失敗!
到了最後,小阿朵總算是明白了一些道理。她走過來,看了呂恆一眼,撇撇嘴,不屑的說道:“不就是一個給大官做飯的嘛,算什麼大官!”
給大官做飯的?這怎麼講?
呂恆有些愕然,看着這小妹妹那一臉的鄙視不屑之色,滿頭霧水。
“你不是說了嗎?知州啊,支起鍋煮粥的嘛,這不就是伙伕嘛!”小女孩兒自認理解的很到位,很是認真的給呂恆講解着官場之道,那般認真的神色,差點讓呂恆都以爲張文山真的在這裡做起了大廚的活計。
見這小女孩兒很自信的樣子,呂恆除了苦笑,無奈,便再無其他。
呵,原來知州竟然可以這麼解釋!
“好了,看你也是被人騙了,這麼慘。今晚,就到我們寨子休息一晚上,明天一大早趕緊回去吧!這益州可不是你們漢人的花花世界,很危險的!”阿朵好心的勸了呂恆一句,轉過身後,蹦蹦跳跳的朝着前方寨子裡走去了。
呂恆看着女孩兒那如穿花蝴蝶一般的身影,愣了一下,心裡糾結之下,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搞笑。想起剛剛自己還一臉特威武得意的樣子,卻不曾想最後竟然是這個結果。想着,他忍俊不禁下,呵呵笑了出來。
“走吧!”見阿貴一臉歉意的看着自己,呂恆聳了聳肩膀,揹着手,朝着山下走去。
進了寨子,便看到面前一羣舉着火把的苗家鄉親,正站在大門口。阿朵則是很小鳥依人的抱着一個花白鬍子老頭的胳膊,正指着自己嘀嘀咕咕的對那老頭說着什麼。
老頭皺着眉頭,聽着阿朵的話。偶爾擡起頭看看那書生,然後卻是搖搖頭。
直到阿朵將阿貴拉了過去,把揹簍裡的東西全部都擺了出來後,這白鬍子老頭纔算是勉強點頭。
老頭咳嗽了一聲,上前一步,單手撫胸,對呂恆微微一禮:“遠方的客人,歡迎來到苗寨!”
呂恆笑了笑,還禮道:“老人家客氣了!深夜打擾,還望見諒!”
老頭深深的看了呂恆一眼後,點點頭,對着身後擺擺手,示意鄉親們讓出一條路來。
然後老頭站在一旁,指着背後的路,對呂恆道:“客人,請!”
“老人家請!”呂恆微微一笑,伸出手對着老人,淡淡迴應道。
進了苗寨後,老人直接將呂恆請到了位於正中央,算起來還看得過去的一個吊腳樓中。他揮退了其他人後,淡淡的看着呂恆,正準備開口,卻發現阿貴還悶着頭,站在呂恆背後,不肯離去。
“阿貴,你也出去!”老頭沒好氣的瞪了阿貴一眼,似乎是有些責怪他,太不知道輕重,竟然將一個陌生人引入苗寨之中。
“可是,大頭領!”阿貴擡起頭來,看着老頭,欲言又止。
“出去!”大頭領哼了一聲,直接揮揮手,將阿貴轟出去了。
等看到阿貴不情不願的走出去後,大頭領這才起身,關上了房門,坐在呂恆面前,吧嗒吧嗒的抽着水煙、
偶爾擡起頭,看看面前的這個漢人。見他仍然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坐在那裡,津津有味的品嚐着食物。大頭領心裡倒是有些詫異。
要知道,這些食物,在外面人看起來,都是一些劇毒之物啊。
什麼蜈蚣,蠍子,毒蟲。應有盡有。
可這個文弱的書生,在看到這些東西后,僅僅是愣了一下,然後便隨意坐下來,開始品嚐了。
他並不知道,呂恆前世的時候,曾經到過苗疆。而且,也知道,苗家的特產,就是這些外人看起來,極爲猙獰恐怖的食物。
不過,雖然難看,但味道很不錯!
於是,呂恆便那麼大馬金刀的坐下來,悶着頭,開始吃了起來。而且還吃的津津有味的。
坐在對面,抽着水煙的大頭領,原本是想一直等着書生耐不住,率先開口的。不過,都抽了一袋煙了,這書生竟然一點詢問的反應都沒有。仍然是那很隨意的吃着。
咳,自己要是在不先開口,這些東西就快被吃完了!
大頭領眼皮抖了抖,終於是放下了手裡的水菸袋,看着呂恆,輕咳了一聲,開口道:“客人來到我苗家,有何打算?”
見這老頭終於是耐不住了,呂恆停下手裡的活計,拍拍手後,看了老頭一眼,笑了笑道:“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