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悽迷,窗外寒風呼嘯。
寒風捲帶着枯枝落葉,凌空而起。吹打在窗臺上,發出如飛蛾扇翅一般的響聲。窗外,數百軍士緊握刀兵,嚴陣以待,面色沉沉的看着房間裡那三個聚在一起的人影。
房間裡,爐火燒得正旺,爐子的縫隙間,隱約可見裡面熊熊燃燒的炭火。古舊的檀木桌子旁邊,武寧遠身體前傾,仔細的傾聽着呂恆對即將進行的戰事的部署。
呂恆用毛筆蘸着墨水,輕輕的在紙上將幾個目標地點畫出來後。放下毛筆,指着最後一個碼頭位置的圈子,揚了揚下巴道:“喏,就是這裡了!”
一旁,武寧遠點點頭,捋着鬍子想了想後,擡起頭笑着對呂恆道:“既然你小子對這場戰鬥已經熟爛於心,那便你指揮吧!”
呂恆擡起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倒也沒有推辭,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畢竟,這件事情關係到自家安全,呂恆開始就想着親自操刀,解決這個麻煩。
二人就着椅子坐下來,一旁展護衛親自給兩人泡好了茶。
接過茶盞抿了一口後,呂恆放下茶杯,擡起頭看着站在身旁的展護衛,淡淡道:”展雄!“
這是呂恆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聲音淡然,跟平時開玩笑完全是兩碼事。
展護衛神色一震,知道這位公子是要下達作戰命令了。直起腰,上前一步,站在呂恆面前,單手撫胸,低頭道:“在!”
“你帶一百軍士,前往一號區域,執行敲山震虎任務。記住了,你們這支隊伍,每人手裡兩個火把,快速前插至一號區域前五里。今日三更時分。必須要達到一號區域。聽明白了嗎?”呂恆手指着地圖上紫金山柳元一藏身的那個山頭下的山坳,擡起頭來,對展護衛道。
“是,公子放心,展雄一定按照公子要求,準時到達,紫金,哦不,一號區域!”展雄沉聲答應道。
呂恆點頭笑了笑,之後,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後,淡淡的指着地圖道:“到達目的地後,當地熄滅火把。並作出進攻態勢。等對方朝着碼頭撤離時,你等要緊隨其後,但不能讓他發現。等到對方進入預定區域後,你等迅速上前與王五所部匯合,完成收口。而我和寧王爺,則是會在一號區域兩側,埋下伏兵。到時,以火箭升空爲總攻信號,接到信號後,三支隊伍合兵一處,務必全殲這對人馬!”
“是,展雄明白。只是,公子!”展護衛先是抱拳應了一聲,隨後有些欲言又止的說。
“有什麼話就說吧!”呂恆笑了笑,靠在椅子上,淡淡的道。
“展雄覺得,我們到達一號區域的時候,是不是可以打他一下?”展護衛眼裡殺機閃閃,冷笑着道。
呂恆看着這個魁梧大漢殺氣騰騰的摸樣,心裡哪兒不能白他的心思。
前半夜的時候,那些刺客,在他手下的眼皮地下,差點行刺自己成功,身爲王府侍衛的展護衛,哪兒能嚥下這口鳥氣。
這就跟一個成年人,一出門就被一個三歲孩子迎面給了一嘴巴。哎,丟不起這人啊!
呂恆笑着搖搖頭,看着他道:“展護衛,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一時間的挫敗,並不算什麼。只要今晚你能圓滿完成任務,就是成功了。何必糾結於一時呢!”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茶盞裡的那片茶葉,擡起頭,指着房間外嚴陣以待的軍士,笑着說道:“更何況,士兵們的生命要比那些歹徒們值錢的多,就是以一還十我都會幹的。好了,去把王五叫進來吧!”
聽呂恆對他說起軍士的性命,展護衛猛然驚醒,他看了一眼呂恆,沉聲點頭道:“公子仁愛,展雄帶軍士們謝過公子。公子王爺放心,展雄如果完不成任務,提頭來見!”
對着武寧遠和呂恆抱拳後,展雄邁開大步走了出去。
對王五下達了作戰命令後。二人也要前往長江碼頭,進行布控了。
臨出門的時候,身邊的武寧遠卻是停下了腳步,他轉過頭來,看着呂恆,目光怪怪的。
呂恆被這老頭這怪異的目光,瞧得心裡有些發毛。急忙退後一步,一臉警惕的看着武寧遠道:“你這老頭,想幹什麼?”
武寧遠卻是嘿嘿一笑,湊過來後,指着燈光明亮的東廂房,壓低聲音對呂恆說道:“你小子,是不是喜歡我乾女兒?”
你乾女兒?呂恆愣了一下,不過,見武寧遠一臉猥瑣的樣子,心裡頓時明白了過來。
他無語的看了這老頭一眼,笑罵一聲:“你這老頭,先吃蘿蔔淡操心。瞎說什麼呢?”
武寧遠人老成精,豈能看不出呂恆的心思。他嘿嘿一笑,爲老不尊的伸出手,在呂恆胸口捅了一下,擠眉弄眼的道:”行了,你就別裝了。我還不知道你?人雖小,不過心思卻一點都不小。簡直就是滿肚子的陰謀詭計!”
呂恆頓時滿頭黑線,攤開手,無奈的說道:“我有這麼陰險嗎?”
武寧遠翻了個白眼,鄙視着呂恆道:“豈止是陰險,簡直就是可怕!”
見呂恆極爲的無語,武寧遠也沒打算放過他。仍然是湊在呂恆耳邊,低聲竊竊私語道:“行了,別以爲我不知道。如果不是我乾女兒受傷,你會發這麼大的火嗎?你會親自操刀,執行此次的作戰任務嗎?平時你小子滑溜的就像個泥鰍一樣,今天怎麼會突然蹦出來了?而且,老夫剛剛還挺展護衛說了,你小子爲了逼那個死士交代,竟然拿人家家人做威脅。這般的不擇手段,可不是你的風格啊!”
呂恆看了他一眼,然後便一直跟武寧遠瞪眼兒。最後,直到發現這老頭今天是打定了注意,要這樣做,最終也是無奈的搖搖頭,也不與他爭辯了。
最後,武寧遠嘆了一口氣,伸出胳膊,搭在呂恆肩上。勾肩搭背的對呂恆道:“好了,話老夫就說到這裡。有老夫收青青姑娘做義女,你們之間的那道鴻溝也算是沒有了。能不能抓住青青姑娘的心,就看你小子的手段了。哦,對了,還有老夫這個未來岳父的意思,嘎嘎!”
武寧遠心裡一直惦記着呂恆這件事,呂恆聽着前半句還有些感動。等到聽這老傢伙後面那句話後,頓時無語。原來,這老頭惦記這事兒也是動機不純啊。
說完這話,武寧遠意味深長的對呂恆笑了笑,伸手在呂恆的肩膀上拍了拍,便揹着手,得意洋洋的哼着小曲,揚長而去。
背後,呂恆臉色古怪的看着這個老傢伙,想笑卻笑不出來。最終,他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盯着武寧遠那大搖大擺的身影,嘆氣笑罵道:這個老狐狸!
夜色寂靜,星辰閃爍。漆黑的街道上,全副甲冑的軍士,急速的朝着城外行進、
城門口,負責看門的江寧府尹衙役們,也早已得到了洪全的指示。見軍隊過來後,立即打開城門,放這支軍隊出城。
出了城門後,與早已守候在城外的江寧守備軍三千將官合兵一處。隨後,展護衛帶着一百軍士,起着戰馬,趁着夜色朝着紫金山一號區域而去。
而寧王府另一侍衛,王五也帶着五百軍士隨後離開了大部隊。朝着封口區域而去。
呂恆和武寧遠則是帶着剩下的兩千軍士,一路急行軍,朝着碼頭而去。
一路上,夜色沉沉,寒風陣陣。全身甲冑的軍士們,踩着地上的塵土,飛快前進着。呂恆和武寧遠坐在馬上,並肩而行。
已經是十月的天氣,江寧地帶也是一番天寒地凍的景象。雖然不曾結冰,但在晚上,寒風吹來的時候,也是凍得人一陣哆嗦。
戰馬打着響鼻,噴着白氣。滴滴答答的快速前進着。走在路中央的呃士兵們,手持刀槍,緊隨着前方的軍官,埋頭跑着。
“哎,三兒,那人誰啊?怎麼敢跟王爺並肩齊驅?”因爲呂恆是頭一次出現在軍中,自然這些士兵們不認識他。而且,或許是因爲大周軍隊地位低下,這些士兵們,對穿長衫的書生,有着一種本能的牴觸。說出話來,也是帶着一絲不屑的意味。
另一個士兵,則是擡起頭看了一眼前方那個騎在馬上的書生,低着頭一邊跑,一邊低聲回答道:“誰他孃的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大官的公子,想來白領一份軍功,好回去升官發財!看他那小白臉,就知道是個慫包!”
“誰說不是呢!”周圍的軍士也是應聲點頭贊同道。
“媽的,閉嘴!”騎着馬,奔馳在隊伍周邊的尉官,聽到手下這羣小崽子,滿嘴胡言亂語,心裡一驚,急忙停下來,朝着那個帶頭起鬨的軍士身上就是一鞭子。眼神兇惡的盯着他,大聲罵道。
媽的,能跟王爺一起騎馬的,大周除了皇子以外,還能有誰有這份尊榮?讓人聽見,那可完了。
你不想活不要緊,別連累老子啊!
尉官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低聲喝道:”**想死啊,動動腦子想想,能跟王爺一起騎馬的,是你這土鱉能亂說?”
騎在馬上,呂恆自然也能聽到身後這些軍士的閒言碎語。
對此,他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一直都是面色平靜的和身旁的武寧遠說着接下來的排兵佈陣上的事情。
見武寧遠眉頭一皺,想要勒住戰馬回去教訓一下那幾個士兵。呂恆呵呵一笑,攔住了他,搖頭道:“士兵們直爽,由他們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