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算你命好,有貴人使了錢,讓我們給你送桌酒菜來。愣着幹什麼,來吃吧。”牢頭放盒子一放,盯了王鈺一眼,這才走了出去。
酒是上好的梓州沱酒,菜也是精心烹調的好菜,可誰這如此看得起我王鈺,還送酒菜來給我吃?不管這麼多,有酒就喝,有菜就吃。王鈺席地而坐,大杯喝酒,大塊吃肉。隔壁牢裡的犯人一見,都趴在那牢欄旁邊,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跟野狼似的。
王鈺伸手從盤子扯下半隻烤雞扔了過去:“給,也算是難友了,吃吧。”
這正吃得香呢,忽然聽到牢外有人笑道:“王大人好雅興啊,在這大牢裡面也吃得津津有味兒。”
“你來了,我也就不用在牢裡吃了。”王鈺頭也沒擡,正啃着一隻大豬蹄。牢頭打開牢門,恭恭敬敬把那人引了進來,正是蔡京。
“來來來,公相請坐,這裡條件差了點,你將就一下吧。”王鈺盛情邀請道。蔡京一進牢門,差點被那股子尿騷味兒薰翻了。眉頭一皺,喝道:“班頭兒,搬兩張凳子來!”牢頭點頭哈腰,趕緊搬來兩張凳子。蔡京在王鈺對面坐下,後者端起酒壺,給他滿上一杯。兩人竟如朋友一般對飲起來。
“好酒,這是梓州出產的上好沱酒,唐時,詩聖杜甫曾有佳句,射洪春酒寒仍綠。王大人真是好福氣喲,坐在大牢裡,還有人管酒管飯,這哪是坐牢啊,再找上幾個粉頭來,都趕上飄香閣了。”蔡京打趣道。
王鈺吃得滿嘴是油,嘿嘿笑道:“比不了,我王鈺就因爲得罪了你蔡大人,立馬就被送進大牢了,胳膊終究擰不過大腿。”
蔡京放下酒杯,點着桌面問道:“王小寶,你知道爲什麼聖上會將你罷官去爵,送進大牢嗎?”
王鈺放下豬蹄,在稻草上抹了抹油,問道:“不知道,請公相說道說道?”
“咱們這些當官兒的,爲誰當呀?爲國家?爲百姓?非也,咱們是爲聖上當官兒,你王鈺錯就錯在,不該在朝堂之上掃我的臉面。你讓我沒面子,也就是讓聖上沒面子,你讓聖上沒面子,還能討到好嗎?”蔡京道。
誰料,王鈺搖了搖頭,把手一召,蔡京靠得近了些,他才說道:“錯了,我王鈺今天蹲班房,不是因爲掃了你的面子,也不是因爲掃了聖上的面子。而是因爲聖上本來就想讓我進來住幾天。”
蔡京聞言一愣,好小子,難道是誰給他通風報信?不會吧,聖上剛下了旨,那聖旨還在自己懷裡揣着呢,斷然不會有人事先知道。
“哎,王小寶,你是怎麼想到的?”蔡京奇怪的問道。
“嘿,我本來還想不通,可公相一來,我就想通了啊。你堂堂一品大員,如果沒事,跑這開封府大牢幹嘛來了?聖上是不是有什麼話要你帶給我?聖旨在哪兒呢,拿出來我瞧瞧。”王鈺說完,伸出一雙油手就朝蔡京身上摸去。
“嘿嘿嘿!你那髒手!”蔡京趕緊躲開,打量了王鈺半晌,點着頭嘆道:“行行行,二十歲的一個娃娃,竟然能看得這般明白,難怪皇上喜歡你。”說罷,從袖中掏出聖旨。王鈺一見,拜了下去。
“奉天承運……”蔡京剛開了個頭,卻被王鈺打斷了。
“公相,咱們這兒又沒外人,開頭就免了吧,說正經的。”
“嘿,你這小子,好好好,聽着啊。太常少卿王鈺,雖犯不敬之罪,然朝廷用人之際,特許王鈺戴罪立功。命王鈺爲大宋使節,出使遼國,商議歲幣之事,即日起程,欽此。”
“臣王鈺,領旨謝恩。”王鈺接過聖旨,拍落身上的稻草,神態輕鬆,沒有一點歡呼雀躍的樣子。蔡京不覺有些納悶,這小子真是二十歲麼?都說這王小寶是在金環巷混出來的,因爲沾了他堂姐李師師的光,被聖上起用。原以來也只是個紈絝子弟而已,可現在看來,這小了似乎不是個善茬。
“公相,走吧,這兒一股子尿騷味兒,你還真願意呆啊?”王鈺笑道,捧着聖旨就朝外走去。蔡京望着他的背景,神色變幻,半晌纔跟了出去。
大牢出口處,班頭兒正領着獄卒們垂手肅立,恭送兩位大人。王鈺經過他身邊時,那班頭渾身一抖,正是一抖,讓王鈺想起一件事情來。
“那個誰,你,就是你,來來來,本官有話跟你說。”王鈺衝班頭招手道。班頭暗叫不好,向來這進了開封府大牢的犯人,想要再出去,要麼是砍頭,要麼是刺配充軍。哪想到這小子坐了四天牢,等來的卻是官復原職的聖旨。
“給大人磕頭。”班頭兒趴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
“幾品官兒啊?”王鈺漫不經心的問道。
“回大人的話,我只是一介小吏,不是命官。”班頭不知道王鈺打的什麼主意,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哦,無品,無品。”王鈺喃喃的念着。
“不是五品,大人,小人沒品。”班頭又說道。
“我呸!你也知道自己沒品?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前幾天你怎麼說來着?如果我王鈺死灰復燃,你就撒泡尿給我澆滅咯。來來來,現在掏出來讓本官看看,當着公相的面兒,你撒泡尿,速度速度!”瞧着蔡京從後面跟上來了,王鈺故意說道。
蔡京見王鈺爲難班頭,微微一笑,到底還是個毛頭小子啊。於是上前勸解道:“王大人,你又何必跟這種人一般見識,不要失了身份。”
王鈺正等着他這句話,於是順着臺階就下來了:“公相有命,下官當然要聽。沒品的,今天若不是看在蔡大人面上,定叫你好看,記住了,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凡事別做得太絕了。”
說完這句話,王鈺扭頭衝蔡京擠眉弄眼的笑道:“公相,這可是看您老人家的面子,你欠我的一個人情哦。”
蔡京聞言一愣,好小子,又在這兒給老夫下套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