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輝此刻有種橫眉冷對千夫指的感覺,因爲他心中認爲自己是俯首甘爲孺子牛,人民公僕嘛,當然是孺子牛了。彭輝的自我感覺向來很好。三十四歲的副司局級幹部,即便是在部委也不多見的。前程大好啊。
對於唐崢此刻所表現出來的坦然和淡定,彭輝是呲之以鼻的。鄉巴佬,典型的鴨子死了嘴巴硬。估計,他還不清楚醫療技術准入到底是一個什麼概念。現在說得是輕鬆,等以後有的是你哭的時候。沒有了腦癱這一個名氣。等這個事情過去了,全世界都平息下來之後。這唐崢就成了沒牙的老虎,隨便拿捏了。
冷笑一聲,彭輝看着唐崢道:“希望你三五個月之後還能如此的淡定坦然。咱們騎驢看唱本,走着瞧。”
“你確定你是在跟我說話?”唐崢指了指彭輝,又指了指自己。
羞辱的感覺讓彭輝臉色一沉,甩手道:“唐崢,我不和你逞口舌之利。你還不配。將禁令貼在診室門口,我們走。”
隨着彭輝等人離開之後,這邊,圍觀的患者家屬們都圍攏上來。都紛紛開口道:“唐教授,這怎麼辦啊。俺們都是從魯東省來的呢。”
“就是,唐教授,你就看我們來得遠,給我們治吧。”
“唐教授,我們是老鄉類,楚南省過來滴。您老就幫扎忙咯。”這是楚南省的鄉音。
“唐教授,我們給你跪下了。我們來得遠啊。從大西北來的,光是坐車就用了兩天兩夜。爲了這孩子,我們把口糧都賣了。這要是回去了。我們就沒有辦法再過來了。您行行好,可憐可憐孩子,才一歲啊。”
四周圍觀的病人家屬們都激動的喊了起來,形形色色的人,來自祖國的四面八方、五湖四海。各種鄉音層出不窮。
唐崢的目光落在了喊着下跪的夫婦身上。還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打扮。那男人。看樣子就跟個四十歲的人差不多,這哪是剛剛一歲孩子的父親啊。這樣的病人,能夠來中海,都可以想象是花費了多麼大的決心。
“這位大哥、大嫂,快請起,唐崢不過是一個醫生。救死扶傷這是每一個醫生的天職。不敢當你們夫婦一跪啊。”唐崢趕忙迎了上去,將這對已經跪下了的夫婦扶了起來。
沈濤的眉頭一皺,唐崢師傅的性格,沈濤也摸清楚了一些。師傅是一個天生的吃軟不吃硬的人。你硬,他比你更硬。如果這些患者家屬鬧事。唐崢絕對會不屑一顧。可是,如此的哀求。沈濤有種不好的預感,師傅可能會頂風作案。這個時候,那個彭輝必然是緊緊的盯着的。這要是治療了,那事情就大了。
迎了上來,拉了一下唐崢的衣服,低聲道:“師傅,借一步說話。”
走進辦公室,沈濤。徐立,還有唐崢的三個中醫學專業學生,分別是李學民、周浩淼和鄭光榮。其中李學民是來自燕北省的小城市。周浩淼是楚北省江城人。鄭光榮是來自隴西省邊緣貧困地區的孩子。
雖然五個學生家庭背景不同。但是,除去沈濤之外,包括徐立在內,四人都還是真正的在學習。這一批學生,秦院長倒是沒有玩什麼花招。都是挑選的有真材實料的人。
這裡面,沈濤本身已經是中海一醫的正式職工了。而其他四人。也都和中海一醫簽署了協議。學成之後,將直接進入中海一醫工作。這裡面,也就周浩淼可能無所謂一點。其他三人對唐崢都是心懷感激的。
看着五人擔心的樣子,唐崢開口道:“怎麼了?神神秘秘的,幹什麼,有什麼話,直接說。”
沈濤看着唐崢道:“師傅,看你的樣子,你這是準備給外面的患者治療了。千萬別衝動啊,師傅。這個時候,那彭輝絕對是在看着你,他就等你出手呢。”
“是啊,師傅,一看那個彭輝就不是什麼好人。他不找院領導。就找咱們。這是挖着坑等咱們跳呢。”周浩淼也說了起來。
“老大,你要冷靜啊。”徐立也是不無擔憂的說了起來。
唐崢也清楚,彭輝最後走的時候,那種譏笑和蔑視。也知道,彭輝在等着自己走這一步。沉吟了一下,唐崢擡頭看着沈濤五人,沉聲道:“還記得醫學生誓言麼?”
“記得!健康所繫,性命相托!當我步入神聖醫學殿堂的時刻,謹莊嚴宣誓……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全,維護醫術的聖潔和榮譽。救死扶傷,不辭艱辛,執着追求,爲祖國醫藥衛生事業的發展和人類身心健康奮鬥終生!”
基本上,每一所醫學大中專院校。新生入學的那一刻,都會舉行這樣一次神聖而莊嚴的宣誓。這是對醫術的一種敬仰和崇拜。這是對信念的一種堅持。
此刻,五個人再次異口同聲的讀出來,有種震撼人心的感覺。此時此刻,感受着門外望眼欲穿的患者和患者家屬。對這個誓言,每一個人都有了一種新的感悟。這是心靈的昇華。
指着門外,唐崢平靜的說道:“就在門外,上百的患者都在排隊等候着我們的治療和診斷。有的患者,甚至從昨天晚上就抱着行李睡在了門診大廳。爲的,就是孩子的希望和未來。此時此刻,我於心何忍。沈濤,開門,讓患者們自覺排隊。今天不需要掛號了。”
“師傅!”沈濤再次開口。
“濤子,你的意思我清楚。彭輝是什麼人,我知道,但是,我不怕,他不過是一個跳樑小醜。我自始至終相信。公道自在人心。開門,出了事情,我唐崢一個人來承擔。”唐崢無比堅定的說到。
唐崢的決心已經定了,沈濤等人也知道是沒有任何辦法了。拉着周浩淼走出診室,低聲道:“浩淼,你馬上去通知秦院長。我估計那彭輝還會過來,快去。”
看着周浩淼離開之後,沈濤看着這些患者家屬,大聲道:“各位病友,唐教授說了,繼續爲大家看病,今天不要掛號,請大家自覺排隊,維護紀律。”
中海一醫門診大樓外面,停車場內,兩臺噴着衛生監督標誌和字樣的執法車停在了外面。車門打開,彭輝坐在車內。此刻,一個工作人員一路小跑走了上來,眉飛色舞道:“彭司長,果然不出您的預料,那唐崢,就是個茅坑裡的石頭。他果然在給病人診斷和治療了。”
聽到這個,彭輝臉上頓時露出了一副勝券在握的笑容,微笑着道:“好。這次,我讓他不死也脫層皮。老範,你馬上聯繫警察那邊,以部裡的名義,請求協同執法。”
上午十點左右,此時,唐崢已經看了有兩個小時了。鍼灸室裡面也已經躺了十幾個患者了。五個學生都在忙碌着爲病人進行鍼灸。當然了。主要還是沈濤和徐立。李學民他們三人暫時還是處於學習階段。
唐崢此刻也在忙着給病人診斷。有的病歷完整,檢查完善的。就直接開藥開治療。不夠完善的,也開出了檢查單,去檢查一下。
這時候。門外,在彭輝的帶領下,一大羣人走了進來,不光是衛監的執法人員,還有身穿警服的警察。
彭輝此刻一臉得意,沉聲道:“張隊長,就是這個醫生,在我們下達了禁令之後,任意妄爲,至國家法律與不顧,膽大包天。他這已經屬於典型的非法行醫。我請求警察機關予以協助,將此人帶走,進行調查。”
話音落下,周圍看病的病患家屬,卻是一窩蜂的圍攏上來。不少人羣情激奮的喊道:“憑什麼?唐教授是國家承認的教授,專家。連外國人都豎起大拇指的人。憑什麼抓人。”
張隊長可不是衛生系統的人,對於這種事情,他心中也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不過。這是法律規定,不得不來。
看到這個情況,張隊長卻是眉頭一皺,道:“這是怎麼回事?”
話音落下,門外,秦院長帶着葉正平走了進來,開口道:“我是中海一醫的院長。有什麼事情,可以和我說。”
唐崢此刻也站了起來,看着彭輝道:“彭副司長,請問,我哪裡犯了禁令了?你說不準我以新技術治療腦癱。那我就請問一句了,請問你彭副司長是哪隻眼睛看見我使用新技術了。”
彭輝爲之氣急。唐崢這是在狡辯。誰都知道,他治療腦癱就是鍼灸加中藥方劑。可是,中醫治療都是如此。
彭輝冷笑了一下,指着旁邊的鍼灸室,沉聲道:“唐崢,你勿須狡辯,事實就是事實。這些人,就是現場證據。”
唐崢哈哈一笑:“彭副司長,你這麼說不是很無知麼?我是中醫醫師協會經過認可和考覈的中醫學教授。請問,我一箇中醫,不用鍼灸,我難道用注射麼?”
“張隊長,事實擺在眼前。難道你不準備配合嗎?”彭輝一着急,對着張隊長都命令起來。
這邊,秦院長卻是臉色一沉,看着彭輝道:“彭副司長,夠了,這個事情,我一定會向部裡申訴。但是,今天你想抓唐崢?沒門,你趕緊給我滾蛋。否則,我叫保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