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孩子的呼吸聲,漸漸弱了下去,只剩下一口氣吊着。
她抹了一把臉,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她心裡在默默祈禱,孩子,你一定要堅持下去,渡過這一關,只要你還活着,天涯海角,都會把你找回來。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現了一束微光,緊接着是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叫喊聲,淹沒在這漫天的風雨之中。
這樣的叫喊聲,幾個時辰之前,她剛剛聽過,非常熟悉。那是女人生產時,一腳踏在鬼門關裡,發出的嘶喊。
“正陽,正陽!”
誰在喊她……誰在喊她……一定是三小姐在喊她……喊她回去……喊她不要將她丟下。
“正陽,你怎麼了,你別嚇我,你醒醒!”
正陽猛的回過神,一摸臉,已淚流滿面。
“夫人,你說會是她嗎?”
夏氏無-優-優-小-說-更-新-最-快-助的搖搖頭道:“正陽,你與我說實話,當時她……是不是已經沒有了氣息。”
正陽身子一顫,咬了咬道:“夫人爲何這樣問?”
夏氏剛收的眼淚,又落了下來,“正陽,這些年那兩個孩子都曾入得我夢裡來,獨獨她沒有。”
正陽深吸一口氣道:“夫人,那個風雨交加的夜裡,那女子苦苦求我,我心裡又惦記着你的安危,怕那幫子人又殺回來,所以只粗粗看了一眼。小姐她……確實……已經很弱了,以我的經驗看,若無高人相求,只怕活不過幾個時辰。”
夏氏跌坐在椅子上,臉上的失落讓人不忍再看:“如此說來……只是巧合?”
正陽冷汗淋漓。艱難道:“夫人,我後來不放心,又去過一回,那裡早已化作了恢燼。”
“只是……這世上……怎麼會如此湊巧之人……正陽……這麼會分毫不差。”
正陽將夏氏冰涼的手握住,一字一句道:“夫人,我一定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夏氏茫然的看着她。一言不發。
……
半盞茶後。正陽絞了帕子,替夏氏淨了面。
“能瞧出來嗎?”夏氏不安道。
正陽左右打量兩下,搖搖頭道:“看不大出來。”
夏氏深深的吸了口氣道:“正陽。扶我出去,我要去看看……”
正陽迅速打斷道:“夫人如今是在宮裡,多少雙眼睛盯着,夫人萬萬不可義氣用事。等出宮後。我便親自去察探一翻。倘若她身上有那塊玉,那就證明這孩子是咱們……”
正陽說着說着。迅速背過身擦了把眼淚:“如果不是,夫人也別傷心難過。”
夏氏連連搖頭道:“不止那塊玉,你忘了她後背上……”
“忘不了,奴婢記得清清楚楚。夫人。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夫人快將眼淚擦去,沒的讓旁人看出不妥來。等賞花宴結束。咱們再仔細商量!”
夏氏咬牙點頭。
……
御花園裡,湖水靜靜的倒映着蔚藍的天色。漢白玉的曲欄上浮雕簇新,雲頂青瓦在煦日光照下,閃着熠熠光澤。
“皇上,宋姑娘和衆位貴女往這邊來了!”
鬆公公低聲道:“太后令她們題詩或作畫,由皇上裁決出前四名。”
趙靖琪眸色一暗。母后的意思已十分明確,皇后之位意屬宋家姑娘,另四個妃子,只看他心下喜歡。
趙靖琪捂嘴輕咳一聲,悶聲道:“嗯,知道了。”
鬆公公見狀躬身低語道:“皇上,那邊都安頓好了,林西姑娘已由宮女引着過去了。”
趙靖琪眼中閃過柔色,笑道:“暗下派人好生看顧着,不許有丁點差池。”
鬆公公臉色一凝:“皇上放心!”
趙靖琪這才緩緩轉身,朝花團錦簇之地略略看了一眼,似笑非笑道:“將崔侍書喚來,他在詩詞上頗有造詣,讓他替朕把把關。”
鬆公公深知皇上此舉,是想讓崔侍書見高府的人一面,遂打着鞦韆,高呼道:“奴才遵旨。”
跟在身後的林北,聽得兩位師姐安置妥當,心下一鬆,朝皇帝抱拳道:“皇上,怕攏了小姐們的雅興,我與兩位長兄到其他地方轉轉。”
皇帝笑未回答,康王世子趙靖琤意味深長的笑道:“哎,三弟這話不妥。這麼多貴女,眼花繚亂的,皇上他獨自一人,如何能看得過來。咱們還不幫着參詳參詳。”
漢王世子趙靖琨幫腔道:“大哥說得對。要說這世間的女子啊,光有那相貌可不行,還得性子柔和。臣願意爲皇上出謀劃策。”
趙靖琤接着道:“光幫皇上出謀劃策可不行。靜王府世子妃尚未有定奪,三弟啊,不如大哥也趁機幫你相看相看?”
林北奉靜王之命,有意結交這兩位世子,幾回花酒一喝,幾次山中打獵,彼此間有了幾分熟悉。因此這話則他們講來,倒也不唐突。
“這個主意好!”
趙靖琪哈哈一笑,目光對上林北的,道:“一人賞花確實無趣,有三位世子作陪,朕心甚悅。靖玥啊,今日來的都非尋常的府邸,倘若有中意的,只管與朕說來,朕親自求了母后,替你作主。”
林北欠身淡淡一笑道:“多謝皇上體恤!”
漢王世子打趣道:“三弟啊,以你悶不吭聲的脾性,我盯着着將軍府那小姐很是般配,我聽說這妞潑辣起來,能撓得人心頭癢癢。”
此話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都令林北眉心一皺,目光含笑對上皇帝的,後者臉色似有一僵。
他長袖一動,輕笑道:“大哥說笑了,此等女子並尋常人能壓制,倘若我有個二心,豈不是自尋死路。”
此言一出,皇帝舒了神色。
林北眼角瞧得分明。卻恍若未見。他如今的身份是靜王世子,倘若與宋家扯上關係,只怕……
都說君心難測,新帝雖對師姐情有獨鍾,然身上到底流着帝王的血液。任何一個帝王,都不會放任臣子坐大,威脅到他的江山社稷。
趙王世子皮笑肉不笑道:“我瞧着高相家的兩朵鮮花。既嫩又豔。滋味一定不錯,三弟,要不要二哥幫你……”
林北笑道:“且不說大的一朵已配了人。只說那小的,一舉一動均是大家作派,想必牀第之間……也無趣的緊。父王說了,靜王世子妃門第如何不要緊。頭一條便是能攏得住男人的心。”
“哈哈哈哈……”
兩位世子一通爆笑。
“三弟,我瞧着萬花樓的姑娘就極有本事。男人恨不得都死在她們身上。”
林北長眸一側:“既如此,今晚小弟作東,請兩位兄長嚐嚐滋味。”
趙靖琪一聽萬花樓,便再無心思聽三位世子間的暗流涌動。揚了揚眉梢,向詫紫嫣紅之處邁步而去。
……
“林西!”
小徑不遠處,踱出一人。正是崔瑾辰,後面跟着兩個內侍。
見來人是他。林西故意蹙眉搖首道:“人生何處不相逢,表少爺,我們又見了!”
一個“又”字,令崔瑾辰背後生寒,忙上前作揖道:“姑娘真是會說玩笑話。”
林西壞笑道:“阿彌陀佛,我這人從來不說玩笑話,素來說的都是真話。”
崔瑾辰知她是在暗示那是延古事的事,手心裡汗意津津,忙拼命使眼色。我的個姑奶奶,這大庭廣衆之下,你還敢說阿彌陀佛。
林西見他臉上有了焦急之色,方纔朝身側的宮女低語了幾句,卻見那宮女也不知與那兩個太監低語了什麼,三人識趣的遠遠走開了。
林西才笑道:“崔瑾辰,你的眼睛這是怎麼了?”
崔瑾辰知她捉弄人,也不惱,笑道:“被人嚇的抽了筋。”
林西捂嘴笑道:“如今,可還好了?”
崔瑾辰一語雙關道:“且要看那人願不願意讓我好!”
“倘若那人不願意呢?”
崔瑾辰苦着臉道:“那就只有再抽下去!”
林西呵呵一笑,一掃之前胸口隱隱藏着的濁氣,眼中有了幾分靈動:“你這是要往哪裡去?”
崔瑾辰知她心中已無芥蒂,輕鬆笑道:“皇上打發人來請,我這是往御花園去。”
林西湊近了道:“今日前頭的園子裡,可來了不少世家的姑娘。”
崔瑾辰會意,低聲道:“高府的人來了?”
“不僅大小姐來了,三小姐也來了。你可別看花了眼。”林西笑得意味深長。
崔瑾辰一窘,臉上浮出薄紅,瞪着眼睛道:“胡言亂語!”
林西不以爲然的笑了笑:“皇上大選在即,你可得多多保重啊!”
崔瑾辰定定的看了林西半晌,淡笑道:“一入侯門深似海,你也需多多保重纔是。”
林西眼睛一瞪,直直對上崔瑾辰投來的目光,兩人相視一笑。
崔瑾辰笑道:“上回的事,多謝了!”
“說個謝字,太簡省,回頭可得有所表示!”
“都記在心上,今日便還上。”
林西瞬間來了精神,忙四下打量一通,捂着嘴道:“春夜都交待了。”
崔瑾辰見她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不由笑道:“皇上正愁找不到藉口懲戒一番,這會子送上門了,豈能饒過。”
林西挑挑眉,眨了眨眼睛道:“如此,我便等着看好戲了。對了,這個月初一,你是不是沒有被放出宮,”
崔瑾辰含糊道:“我那幾日……身子不大好!”
林西見他眼神閃爍,心知不是真話,遂笑道:“原以爲是太后爲難你了,心想着要不要替你說說情,既然如此,我就不多此一舉了。”
“別啊!”
崔瑾辰心頭大急,忙道:“前些日子,我夜半無事,在宮中散步,被人撞見了,告到了太后跟前。今次出宮,太后沒有應允。”
“這也是理由?”
林西皺眉,遂即展顏一笑道:“莫非你去了不該去的地方,遇見了不該遇見的人,被人拿住了吧!”
崔瑾辰嚇得心漏幾拍。心道這林西真真是聰明,竟猜得*不離十,不得已呵呵乾笑兩聲。
林西見他不欲多說,遂收了笑,凝目注視道:“別說我沒提醒你,莘國皇宮已有百年曆史,這裡頭若說沒有冤魂野鬼,只怕你也不信。若真是遇見個鬼,倒也罷了,她見你長得一表人材的,說不定不忍心傷你,若是遇到了什麼不該遇到人……崔瑾辰,我勸你還是小心爲好,沒事少出來溜達。”
淡淡的話語帶着一絲嘲諷,聽在耳中,卻覺得溫暖。崔瑾辰回望過去,眼前的女孩身影略顯單薄,日光透過樹葉,星星點點的酒在她身上,明明暗暗的,竟有絲不真切的感覺。
崔瑾辰愣了愣,隨即笑意染脣:“林西,你酒量如何?”
這回換林西一愣,不明就裡道:“酒量尚可。”
“等我出得宮去,我定要與你痛飲三杯。被困在這……小爺我認了,不過能遇到你……小爺這趟京城之行,不悔!”
林西嘴角上翹,目光含笑盯着崔瑾辰,輕道:“喝趴下了,別哭着找娘!”
崔瑾辰豪氣頓生,哈哈大笑。
……
從長門宮通往御花園尚有一段路程,貴女們穿紅着綠,三三兩兩結伴而行。
李鳳津死死的盯着眼前婀娜的身姿,眼中的怒火一寸雨燃起。
姑母如今也有幾分老糊塗了,怎的可以讓秦國夫人府的人入了這御花園,萬一這小*入了皇帝的眼,豈不是引狠入室。
李鳳津想到此,故意快行幾步,走到楊芸跟前,手下暗暗使了幾分勁,狠狠一推。
楊芸一個不察,踉蹌倒地,艾青色的長裙沾了幾分塵地,頗有些狼狽。
李鳳津故意扭頭一瞧,裝着一臉驚色的樣子,惺惺作態道:“哎啊,原是楊妹妹,真真是不住,走得急了些,未曾留意,楊妹妹原諒則個。”
膝上一陣鑽心的疼,楊芸緩緩從地上爬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生生將眼淚逼回眼眶中去,柔聲:“李大小姐客氣了,下回走路小心些便是。”
李鳳津輕蔑的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哎,再小心也沒用,誰讓前面有個擋路的人呢!”
“你……”饒是楊芸心性再堅強,也被這無理的話,氣得花枝亂顫。
李鳳津欺身上前,惡狠狠的盯着楊芸梨花帶雨的臉,譏笑道:“我得不到的東西,你也休想得到。相府顧忌太后,是絕對不會娶你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ps:感謝天天數銅錢,淘氣,iambug,簡諾,萬木清泉,808的粉紅票。
感謝,無風,小愛欣的打賞。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