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學系雖然屬於文科，但學的都是深奧晦澀的理論知識，比不上中文系生活多姿多彩，平時少有文娛活動。顧晨曦是班裡的文藝委員，很少有露臉的機會。
“要不，我們全班大合唱吧？”鬱金香試探着問。
“別，別！我一上臺就發抖，還是讓專業人士去的好。”當場有人驚恐的叫。
顧晨曦說：“陶強，你臉皮這麼厚，現在怎麼不說話了？不行的話你們肥豬宿舍給我上去演相聲。”
“你一刀把我殺了倒還痛快些。”胖子使勁翻白眼。上臺演出又不是上臺領獎，典型的吃力不討好，演得好不見得有女生向你示愛，演不好那臉可就丟大發了。
顧晨曦看大家都不說話，有些急了：“那還有誰？大家不要藏着掖着，儘量自告奮勇啊。聯歡晚會有評獎環節的，第一名五千塊呢，就算是鼓勵獎也要全校通報表揚，校大門通告欄紅字大字公示一個禮拜。大班長，你出個主意？”
衆人忍不住笑了，這算哪門子鼓勵獎？
曹金平道：“呃，這個，要不今晚全體班委先開個會商量商量？”
“還商量？你就知道拖、拖、拖！還有幾天元旦？”顧晨曦嬌嗔不已。
汪劍波揹着雙手冷眼旁觀，突然說道：“迎新聯歡晚會是展示我們班風采的一個良好時機，要讓全校師生知道我們不光學習成績過硬，文藝水平也不輸於別人。嗯，願意參加演出的同學，我私人獎勵一萬塊，如果在晚會上拿名次，再追加一萬，拿第一名的話我獎五萬。”
衆人轟然，“五萬”兩個字擲地有聲，丟地上能砸一個大窟窿。這位新同學手筆好大啊！
曹金平臉色鐵青，道：“同學，晚會節目是全班的事，你私人掏錢獎勵，這算什麼？”他是副局長的兒子不假，但沒闊綽到隨隨便便拿五萬塊給人發獎的地步。這個新同學無疑讓他面對全班同學的優越感整體降低了一個層次。
汪劍波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是副班長，要爲班級分憂。這樣吧，誰願意參加節目，或是有這個意向的，今晚十點之前找我報名。”
終於，有人不確定的問道：“真的給錢？只要上臺就給？”
“沒錯，上臺就給。”汪劍波的語氣像是美國總統大選奧巴馬無比肯定的承諾。
“我、我覺得我其實唱歌還算不錯的……”黃亮舉手，不敢去看曹金平的眼睛，弱弱地道：“上次卡拉OK大聯歡，我唱過一首最炫羣衆風掌聲很多呢，如果再訓練一下……”
陳華遙起身打斷他結結巴巴的話：“黃亮，你還敢侮辱唱歌這個神聖的詞彙？從你狗嘴裡噴出來的聲音比電鋸還要難聽，給我坐下，不然老子抽死你！”
當此之際，曹金平幾乎要叫上一個好字。多麼仗義執言的好同學！多麼見義勇爲的好孩子！多麼樂於助人的好雷鋒！
黃亮強自分辨道：“你不要含血噴人，那我怎麼獲得那麼多掌聲？”
陳華遙道：“街頭狗打架照樣有人喝彩叫好，你那幾個掌聲能證明什麼？還想拿一萬塊錢？你怎麼不帶個破碗上街討飯？”
一看老大發話，胖子馬上有了主心骨，挽起袖子上前推搡黃
亮：“操你媽，還敢頂嘴？也不看看你是在哪畝田地上混的，今晚想在廁所度過？”
楊超則伸手用力拍打黃亮的腦袋，啪啪連聲，只拍得黃亮直咧嘴。
上週歷史系有個新生在食堂頂撞了肥豬宿舍，晚上被他們拉到走廊公廁教訓了一通，聽說最後是在小便池邊上過夜的。肥豬宿舍淫威赫赫早已響徹整棟宿舍樓，黃亮只好訕訕的坐下。
汪劍波看着兩人對罵，暗道那一定是班級刺頭不假了，笑道：“這位同學或許誤會了，我出錢並不是爲了個人出風頭，而是爲了班級利益。”“爲了班級？”陳華遙大聲道：“新同學，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在社會學系一年級二班上學，必須遵守某些規矩。在我們班上，只有一位核心！一個態度！一種聲音！”
包括汪劍波在內，幾個男生臉色當場變了。
陳華遙續道：“那就是……班集體獨一無二的領導人、玉樹臨風的瀟灑哥、最英明的總指揮，大班長曹金平！我們所有人都必須以他馬首是瞻，他的話就是鐵律！”
曹金平嘴巴頓時張成一個大大的“O”字。什麼，陳華遙對我的評價這麼高？
雖然形容得有點過了，但怎麼聽着就那麼舒服，那麼過癮？
其實呢，玉樹臨風這個詞，放在我曹金平的身上，似乎也挺合適的吧！
再看看女生們，平時平淡的目光，這時好像都變成了仰慕。
鬱金香輕輕眨動的星眸，好像透出了脈脈含情的秋波。胖子傻乎乎的表情，好像化作了崇拜。
這感覺，怎生了得！
曹大班長霎時間輕飄飄的，咳嗽一聲，道：“是，沒錯，我是班長。汪同學，你剛在戚老師的任命之下當上副班長，應該自覺一點，以協助我的工作爲主要職責。那所謂私人獎勵的表態，請你收回，不要破壞了班級團結！”
這麼小的班級居然還有人喊出“只能有一種聲音”的狂話，讓人不爽，大大的不爽。
汪劍波表面維持着令人如沐春風的微笑，實則心裡咬牙，淡淡地說：“既然如此，希望曹班長拿出聯歡晚會的建議來，如果能出得了節目，大家踊躍報名，那是皆大歡喜，我汪劍波心服口服。”
“這……我前面不是說了麼，晚上班委會集中開會討論。陳華遙，你也一起去吧，發表發表意見。”投之以桃，報之以李，陳華遙在班上捧着自己，自然也要給他一些好處。對曹大班長來說，讓他參加班委會旁聽，已經算是格外開恩，天大的榮耀了。
“真的？”陳華遙一派欣喜若狂，扮演狗腿子角色無論表情、動作、肢體語言均十分到位。
“那就先這樣了，大家散會！再不趕早恐怕飯堂要關門。”曹金平威風凜凜的發佈命令，招呼陳華遙幾個：“阿華，中午想吃什麼我請客。”
“謝謝班長，謝謝班長，您的慷慨照亮了整個銀河系。”
汪劍波雙手插兜，對衆人看也不看，當真朝門口走去。
何寶洋悄悄問道：“阿華，你搞什麼飛機？曹金平那種人，值得理他麼？”
“呵呵，讓兩個傻逼先打起來再說，大家看看熱鬧。你偷偷跟大夥說一聲，我們肥豬宿舍實際上
保持中立。”
“哦，我懂了，好像很有趣啊！”
午飯時陳華遙拉上陶強、楊超、何寶洋四個人跟着曹金平，在食堂二樓的小餐廳點了一桌子菜，盡是大魚大肉，美味佳餚。席間胖子並不同曹金平說話，只顧自己埋頭大吃，吃完拍拍屁股就走。
好在大班長心情甚好，荷包裡一大疊零花錢，念及胖子幫忙教訓不長眼睛的黃亮，懶得計較他的惡劣態度，要吃什麼儘管上。
但幾個人的共同語言極少，多數情況下是陳華遙在講笑話，大家豎耳朵聽着，偶爾恭維大班長几句，免得白吃了他這頓免費的午餐。
“阿華，你說那個汪劍波什麼來頭？”班長剛問了一句，口袋裡手機嘀嘀嘀響起，拿出一看，是條短信。上下翻了翻，臉色頗爲古怪，道：“汪劍波是官二代啊，怪不得那麼牛皮，我看他那牛樣，尾巴都快翹上天了。”
難道你就不是官二代麼？陳華遙腹誹一句，問道：“你怎麼知道？”
“我剛讓人幫忙打聽了，他老子具體什麼官還不清楚，不過肯定來頭不小，起碼是個處級幹部以上。”
“令尊乃工商局局長，也是正處級，怕他什麼？”陳華遙表面不動聲色，實則煽風點火，夾了一筷子清蒸鮭魚送進嘴裡，道：“他是廣南來的，你是象京本地人。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這裡是你曹大班長的地盤，他是龍來了得盤着，是頭虎來了得臥着。一來就當副班長，還說什麼在他領導下走向輝煌，這不當衆打你的臉麼？”
曹金平深以爲然，感覺戚老師態度曖昧不明，班長地位岌岌可危，說道：“那你說怎麼辦？”
陳華遙三口兩口扒乾淨碗裡的米飯，口齒不清的說：“我是個文化人，這種東西不是太清楚，反正他抖什麼威風你就滅他什麼威風，長久下去自然抖不起來了。班長，你是個好人，招待我們這麼一頓好吃的，三天三夜難以忘懷。”
“派人去恐嚇他一頓算了，反正恐嚇人又不犯法，最多被抓到班主任那裡批評幾句。”楊超出了個餿主意。
“哦？”大班長若有所思，顯然心有所動。
楊超歷來就是個攪屎棍中的奇葩，又道：“先偵察一下他住哪間宿舍，交代舍友集體杯葛他，孤立他，反正做什麼都不配合，連話都不同他說，看他在我們班裡還玩不玩得轉。”
“楊超，你果然是有想法的。”大班長似在考慮他的提議合理性，拿出玉湖香菸分給大家。陳華遙順手整盒一齊接過，揣進自己口袋裡。
吃過午飯是午休，下午兩節社會公共關係研究的課程，日子過得無滋無味。
對貧困學生來說，大學生活永遠是沉悶的、單調的，但有錢人家的孩子並不這麼看。大學可是個盡情揮霍青春的好地方。
課後，胖子請陳華遙回宿舍喝小酒，說是兄弟幾個聚一聚。委員長最近很少在宿舍過夜，和肥豬宿舍舍員們的交流日漸趨少，胖子怕缺了老大以後不方便辦事，有心要請他喝酒，增加感情。
華哥乃是實際意義上的肥豬宿舍核心，很多事情少了他不好辦，也辦不成。胖子陶強這個爛招牌唬唬弱小學生還成，遇上真正有擔當的，誰肯買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