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幽桐雙手緊緊環抱陳華遙的腰不肯放開。那是極度的激動,而不是驚慌。這個人的聲音、說話方式以及他身上的氣味,太熟悉了,熟悉到深入骨髓的地步。
張靜雯驚魂稍定,扯扯沈幽桐的衣角:“阿桐,沒事了。阿桐?”見她不願放手,只道小姐心境難以平復,向陳華遙連聲說道:“先生,您救了沈小姐,謝謝您。”
“不客氣,學雷鋒做好事是我的愛好和興趣,這是我應該做的。”陳華遙發現有記者向自己舉起相機,頓時臉色一片凜然不可侵犯的神聖。
人們忙裡忙外,有在現場指揮的,有打電話報警的,有叫喚醫生的,有安撫客人的,有幫助控制金曉曼的。
當時現場有三個中心,一是陳華遙、沈幽桐,二是被按在地上的金曉曼,三是桌布的落點。
金曉曼灰頭土臉自是不必多說,眼神裡驚懼、後悔、害怕,不一一足是。
幾個保安在她身上來來回回掏摸檢查,關鍵部位摸得尤其認真。小提包也被收走,略作檢查後用塑料袋封好準備做進一步鑑定。
襲擊沈幽桐是大案子,警方介入只是遲早的事。
再看看陳華遙和沈幽桐,兩人相擁而立。
男的玉樹臨風,女的芍藥籠煙,站在一起真真如神仙眷侶一般。若不是男的裂開的褲子比較奪人眼球,若不是出了這等大事,只怕有人便要爲之叫好。
月球公司總裁屈正塔心急火燎趕到,劈頭就叫:“沈小姐,你怎麼樣?要不先去給醫生看看。阿雯,你先扶小姐回休息室。劉福通呢!讓劉福通馬上過來!還有這個金曉曼,是誰的人!”
前面的話說得小心翼翼,後面的話驟然颳起八級颱風,猛烈無比,卻是沒向陳華遙多看一眼。
“屈總,金曉曼是影視部二組王總監手下的簽約藝人。”有人說。
屈正塔馬上咆哮道:“王一平的人?王一平在哪裡!我要五分鐘內看到他!老崔,你讓這些記者先不要採訪了!”
陳華遙道:“先好好查一查金曉曼,我懷疑她幕後有人。腫瘤,你派幾個人去控制金曉曼的家屬。”
屈正塔叫道:“你是誰!”
“屈總,這位陳教授是救了貴公司臺柱子的見義勇爲好青年。”柏幽城在身後笑道。
硫酸襲擊發生的同時他也差點魂飛天外,但陳華遙飛身救人,沈幽桐毫髮無損,柏幽城也就放下心來,很快調整自己的心態。
“哦!”屈正塔見是柏幽城出聲,知道自己火發的不是地方,緩和了許多,說道:“陳教授,謝謝你。老崔,讓醫生一起給陳教授看看。”
“阿桐,阿桐!”張靜雯催促沈幽桐要她先行離開。
沈幽桐是娛樂圈冰清玉潔的女神,爲了維持這個形象在公衆面前向來少和異性接觸。如今態度曖昧地趴在男人懷裡,讓媒體看到了會怎麼說?縱然對方是救命恩人也顧不得了。
沈幽桐擡頭深深地看着陳華遙,眼神迷濛眼眶含淚,心中千頭萬緒正要開口說話,聽他冷淡地對張靜雯說道:“女士,你先送沈小姐回去休息。”
他竟然不記得自己了!世間還有比這更離譜的事麼?
沈幽桐一時渾渾噩噩,被張靜雯拉着走開。失魂落魄,像是被父母拋棄的無家可歸的小孩,臉龐失去所有光彩,衆人都道女神一定是嚇壞了。
這當口人人都在關切女神,許多人搶着上前詢問,有的要叫救護車,有的要找心理醫生,吵吵嚷嚷擠作一團,將陳華遙晾在後面。
沈幽桐不由自主被人推着往前走,頻頻回顧,前後左右到處是人,哪還能再看到他一眼?
柏幽城上前介紹道:“陳教授,這位是月球公司的屈總屈正塔。屈總,這是我們天空傳媒的電影理論教授陳華遙。”
柏先生的面子不能不給,何況眼前這人實乃女神恩人,不能怠慢。屈正塔分出一半心思,與他握手道:“陳教授,你義助沈小姐的大恩大德,屈某無以爲報,這裡事務繁忙,不便敘話,等下再來謝過。”說話倒是有幾分文雅。
陳華遙微笑道:“有屈總坐鎮,也不會太忙,一是令媒體封口,二是嚴查金曉曼幕後真兇,三是開解沈小姐心結,四是維護現場秩序。”
屈正塔聽他說話條條在理,心想這人定然是當過領導,見過世面的,不禁高看一眼。轉身找到崔家望,將陳華遙所說的四條內容向他一一吩咐了。
柏幽城淡淡一笑:“陳教授身手不錯嘛,練過體育的?這條褲子要不要先去換換?”
陳華遙伸頭一瞧,不由面紅耳赤,急忙用手捂住襠部。這醜出得太大,殊不知前前後後多少美女多少雙眼睛,虧自己還洋洋自得以爲耍帥耍到家了。
“我帶有幾套衣服過來,要不你先穿我的?”柏幽城比比兩人的身材,都是差不多高矮。不等陳華遙答應,向身邊一人道:“帶教授去換身乾淨的衣服。”
柏幽城外表謙和,待每一個人都是那麼溫遜有禮,但骨子的驕傲正如他高貴的血統那樣,與普通人存在巨大不可逾越的鴻溝。他會給你買新衣服,但他絕不會把自己的衣服給你穿。
屈正塔沒想到柏先生對陳教授如此親密,似乎視作了平等的關係,心裡不由暗暗計較,準備查一查所謂的陳教授到底什麼來頭。
過了一陣,圍觀看熱鬧的人羣在月球公司工作人員勸導下逐漸散去,現場通通收拾乾淨。崔家望一再要求各位記者刪掉照片,並發表了一個簡短的聲明,聲稱這是公司內部人員無聊的惡作劇而已。
至於媒體有沒有人相信,月球公司也不可能管住所有人的嘴。
屈正塔辦事決斷,將所有相關人士召集到會議室開會。計有新聞發佈會總負責人崔家望、保安部經理劉福通、蟹委會主任雷辛、柏幽城等人蔘加。
蟹委會承擔大部分安保任務,出了這等大事是有連帶責任的,是以雷辛接到電話馬上趕過來了。而柏幽城是重要合作伙伴,也有旁聽資格。
此外還有陳華遙,屈正塔搞不懂爲什麼電影學理論教授也要參加,見是柏幽城的好友,只好由着他。
陳華遙身上穿的是柏幽城的西裝。真正的上流社會對外在形象非常講究,服裝是形象的一部分,越發要注重。
有錢人往往選擇價格不菲的國際品牌提升身價,至於更在乎身份的貴族從來不挑牌子,他們挑的是裁縫。
他們不會將工廠流水線製作的成衣穿在身上,而是指定一位手藝出色的裁縫師傅親手縫製服裝。
當然,所謂的裁縫大有來頭,一般都是世界上有名的頂級設計師帶領整個團隊參與制作,最上乘的面料,最得體的設計,最精緻的手工,每套衣服成本遠遠比國際名牌要高得多。
男士服裝來來往往就是那麼個式樣倒還好說,若是女士服裝,光是上面鑲嵌的金銀珠寶足以頂得上一輛豪華跑車。
柏幽城手下就有數個頂級設計師團隊,每年花在服裝上的開銷不低於八位數。因爲要出席公衆活動,這次來象京也把其中一位設計師帶過來了。
那是來自日本的大名鼎鼎的水真幻希女士,曾在二十一世紀前十年的米蘭T臺上引領過時尚風潮,被柏幽城收歸私人所有,只爲柏幽城一個人縫製服裝。
此刻陳華遙穿的就是這麼一套西裝,黑質底色,棕色豎紋,面料是最新科技的聚合物,每一粒鈕釦均爲純金打製,式樣簡約,線條流暢,小收腰,西褲略窄。
穿在身上完全將委員長肩寬腰細的良好身材襯托出來,盡顯尊貴風範。
所謂佛靠金裝,人靠衣裝,他穿着這麼一身堪堪返回宴會大廳,立即吸引了大量女士的目光。原來的土氣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難言的雍容華貴。
總是那麼陰鬱的氣質,沉靜如水的表情,初看去彷彿落拓潦倒的讀書人,再看又像是遊戲風塵的翩翩濁世佳公子,竟給人一種比柏幽城也毫不遜色的感覺。
很多人穿起龍袍不像太子,穿再好的衣服看上去也不倫不類。可是陳華遙與這套衣服實在太相配了,嘴裡叼着劣質香菸,偶一擡手,鏽跡斑斑的荷花表露在外面,偏偏讓人覺得那麼和諧。
有個年輕的女人嬌笑着走了過去,左手輕提裙裾,右手一杯波爾多紅葡萄酒,挾帶一股中人慾醉的香風,表情欲拒還迎,笑道:“帥哥,剛參加新聞發佈會過來?”
她之前關注過柏幽城,但顯然沒留意大帥哥身邊的土老表。
陳華遙馬上忘了屈正塔的會議,左手輕夾香菸,緩緩吐出一股白煙,說:“是的,美麗的女士,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是在鷓鴣港海灘上的驚鴻一瞥,還是貞觀會所裡的偶然遇見?”
所說兩個地點均是象京的知名場所。
“都不是。”女士回答的語氣不可捉摸:“只不過那個地方你應該忘了。”
陳華遙順手接過一杯白蘭地,如同從泰坦尼克號裡走出來的萊昂納多,道:“是前一世的緣分嗎?或是我五百年的修行,換得今生你的眷顧?”
女士掩嘴一笑:“看來你是真不記得我啦,不過也沒關係,能在這裡看到你很意外呢。”
聽她話裡的語氣,好像還真的見過。陳華遙立即搜腸刮肚在腦海裡苦苦回憶,一點沒找到這個女人的影子,於是顏色一整,變成羅馬假日裡的葛裡派利:“人生總是充滿意外的片段,有人謹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錯,有人卻期盼意外的到來。女士,你讓我的生命充滿了期待。”
他裝逼到了極點的話語和情場浪子的表情,頓時讓離得較近的幾個女人眼中射出迷醉的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