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鬆氏仍有擔心道:“這件事,你要安排一些值得信任的人去做。”
韓健笑看着林小夙,道:“林姑娘在洛陽時,就是我得力助手,她做事仔細,又與江都地方商賈和富戶沒什麼利益衝突,讓她來做,二孃可以放心。”
“我?”
林小夙這才知道,原來韓健讓她來做的正事是這個。她之前還一直以爲韓健是在戲弄她。
韓鬆氏略帶懷疑看了林小夙一眼,韓鬆氏雖然身爲女子,但她對同爲女子的林小夙並不夠信任。之前韓健跟林氏兄妹的事她略有聽聞,對於林詹,韓鬆氏倒認爲可以一用,但對於林小夙,她畢竟對其不是知根知底。
“二孃莫擔心,這件事無論讓東王府的誰去做,都可能會牽扯到利益關係,二孃難道對我的眼光有懷疑?”
韓鬆氏嘆口氣道:“事情是你提出來的,你要找誰來幫你做,都交給你。二孃不干涉。”
一旁的韓崔氏倒是很贊同韓健的做法,也很同意韓健破格來讓林小夙負責這件事。韓崔氏笑道:“既然你二孃不反對,我更沒意見。健兒,發現你越來越有主見,看來以後,我和你二孃能放下心,你可要早些開枝散葉。”
韓健尷尬一笑,他很想說,這種事急不來。但見韓崔氏一副鄭重模樣,話到嘴邊便又咽下去。
韓健先送韓鬆氏和韓崔氏離開,這才坐下來。跟林小夙商量關於這次“借糧”的具體細節。
“……林管家,借糧的事,首先要先操辦,我會臨時給你安置一個東王府的衙門,調撥一些人手給你,不管是對外,還是對下面的人,統一要稱這批糧是從江南運過來的。我也會用一些方法來讓外人相信。”
林小夙考慮了一下,道:“不是說這件事可能跟江都的官員有牽扯,你不怕他們會泄露風聲?”
韓健一笑。他沒想到林小夙倒也聰慧。還沒接手這件事,已經察覺到問題的關鍵。
從南齊借糧,只要理由得當,江都一地的商賈和大戶都會相信。但唯獨怕內部走漏風聲。因爲江都的官員。有很多出自江都一地的世家大戶。也有很多是商賈出身,就算不是世家和商賈出身的,常年也都跟那些囤糧的人有利益往來。也可能這些官員中很多都是這次囤糧的始作俑者。
一旦東王府公佈借糧之事,那些商賈必然會觀望,再從這些官員身上探聽消息的真僞。這時候,韓健安排出來調撥糧食的那批人就很重要,一個不慎,可能就會敗露,到時候只會令糧價繼續上漲。
“我安排的人,不一定是江都本地的官員,可能是朝廷的,也有些並非官員,總之你是總負責人,所有事都由你來拿定主意,而你也只需要對我一個人交待,只要能把事情作好,就算是你先斬後奏,我也會挺你。”韓健鼓勵道。
林小夙聽到“先斬後奏”的字眼,雖然她學識淺薄,也知道這是很大的權力。
以她經營酒樓的經驗,去作好一次調撥糧食,還要隱瞞住世人的事的確很困難。連她自己也沒什麼自信,她也沒想到,韓健居然會這麼相信她。
“要是……小女子把事情做的不好……”林小夙不由得提出這種假設,她也要先問清楚,要是自己做的不好,會有什麼懲罰。她可不想當那個被先斬後奏的人。
韓健道:“林管家怎的這麼沒自信了?你這是……覺得自己不行?”
“誰說我不行?”林小夙馬上挺起腰板一副不服輸的模樣反駁道。
韓健看着林小夙好似即將鶴立雞羣的公雞,便覺得這纔是他所欣賞的能幹的林小夙。
“小夙,好好做,這次不管你成與不成,我都不給你太大壓力。但若是你做的好,以後你便是東王府的功臣,朝廷的功臣。戰事過後我會請旨讓陛下來頒賞你,讓你當女宰相。”
林小夙聽韓健稱呼自己小夙,突然臉色有些發燙,這稱呼對她來說,只有很親的人才可以這麼稱呼,以前也只有姐姐在世時候纔會這麼叫她。就連林詹,也只是稱呼她小妹。
“說話可要算數。”林小夙皺了皺鼻子,儘量掩飾一下心中因爲韓健稱呼帶來的些許變化。
雖然她覺得韓健的話不靠譜,什麼女宰相的,都是戲文裡的內容,她也知道沒一個是真的。不過有困難就退縮,那也不是她的性格,想到即將跟一羣豺狼工事,應對的還是老虎獅子,無形中令她感覺很期待,眼睛中也帶着一副雌豹的銳利目光。
韓健暫時先調撥了幾個人給林小夙,這幾名官員,都是之前顧唯潘推薦給他的,如今都在地方上操辦籌備糧食的事。這些人跟江都地方沒利益牽扯,相對較爲可信賴一些。
“小夙,這些人可都是心高氣傲,以前在朝廷裡,也都是科舉出身,無論是學問還是見識,都在你之上。”韓健道。
林小夙不滿道:“他們這麼厲害,你怎不叫他們幫你忙,還要叫我?”
“因爲他們的心並非向着我,對我來說,是外人。”韓健說着,目光打量着林小夙,“而你,是自己人。這怎能一樣?”
林小夙聽韓健說“自己人”,頭不由低下,神色間有些恍惚和不自然。
以至於之後韓健說如何馴服這些“烈馬”,她都沒仔細聽。等韓健說完,她才擡起頭,淡淡然說了聲:“哦。”
“這次你雖然沒有官品,但是我這個陛下委任的監國所命的欽差,欽差聽說過吧?做什麼事,都可以先便宜行事,按照你自己的想法來,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你可以自行拿主張,只要你覺得是對,就是殺幾個來立威,也是可行的。”韓健的神色隨着他的話語,也有些陰冷起來。
“殺人?”林小夙遲疑了一下,“會不會……太重了?”
“小夙啊,有些事你可別婦人之仁。你以爲你要對付的就是一羣善類?他們囤積居奇,把糧食寧肯爛在穀倉裡也不肯便宜了百姓,任由餓殍遍野民不聊生,難道你還要跟他們將仁慈?”韓健語重心長道。
林小夙咬咬牙道:“這些人才該死呢!當初我們在江南,父老鄉親都是這麼被逼死的,要不是要到江北,我姐姐和姐夫也不會死,哼!我永遠都記着那些人的仇,不但不開倉放糧,還找當官的給他們派兵守着糧倉!”
韓健也沒想到林小夙會跟那些爲富不仁的人有這麼大的過節。
“那就按照你的意思,要是誰敢阻攔你,你就可以利用我給你的權力,好好治治那些人。就算幫你出氣也好,或者是爲江都百姓,或者是爲了我們東王府。拳頭不硬,別人只會以爲你好欺負。”
“好。”林小夙昂起頭,堅定回了一聲。
韓健把一些人的詳細名單給了林小夙,而且一一告訴她都是誰。
林小夙雖然學問不高,腦子很好使,一些事跟她說一遍便能記住,尤其是跟正事有關的事。
“這些人,能力是高,但也心高氣傲。你要傻傻他們的威風才能用,否則他們會陽奉陰違,可能明着跟你虛以委蛇,背後卻捅你一刀。”韓健叮囑道。
林小夙得意笑道:“你放心,這個我很有經驗。以前在清虛雅舍時候,那些掌櫃和夥計還不是一樣?到最後,哪個不被我治的服服帖帖?”
韓健一笑,卻有些疑色,問道:“小夙啊,我很想知道,你是怎麼治的那些人都聽你的。這個我一直也覺得奇怪,那些人平日裡都是大爺,一般人可支使不動。”
“哼。誰不聽,我有的他們受,誰叫我是大掌櫃。你也說了,我乾的不好你就要辭了我,我就這麼跟他們說的,誰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他們好過。誰得罪我,我就百倍還給他們。誰聽話,我重用誰,誰不聽話,我就教訓誰。沒多長時間,就都很老實了。”林小夙回憶起在京城清虛雅舍的經歷,好像在說一場戰爭一般。
韓健淡然一笑,林小夙身爲女兒家,卻生了一顆男人的心。做事果斷有主張,再加上她會精打細算,因而總是能從牙縫裡省出來,不管是令賬面,還是令生意,都是蒸蒸日上。
對韓健來說,這樣的幫手纔是好幫手。
“我會派些侍衛保護你。你也別全信那些侍衛,他們也可能跟地方上的勢力有牽扯。另外,我會給你找個好幫手,她武功高,而且人脈廣泛,對你會很有幫助。”
“什麼人啊?”林小夙有些警惕說道。她以爲韓健給她找的,是個男人。
“她姓西柳,至於姓名,我也不知。回頭你自己問她吧。她的人手很多,而且都跟地方上牽扯不大,你儘可能相信她,要是連她都幫不上忙的,就趕緊通知我。”韓健道,“同時,她也是你的貼身侍衛。你的日常起居,她也會照顧你一些,總之別單獨出去,因爲你做的事傷了很多人的利益,有很多人要除你而後快。”
“有危險?”林小夙好像在犯嘀咕,嘴上嘟噥了一句。
“怕了?”韓健笑問。
“怕你個大頭鬼。”林小夙說出來,才發覺自己說了粗話,緊忙堵上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