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健將楊蓯兒扶到破廟裡,破廟許久無人進去過,灰塵甚多,整個破廟裡也是一片昏暗,白天來都死氣沉沉,更不用說是在夜晚中。
三更半夜,加上楊蓯兒又有傷在身,韓健根本沒時間出去找柴火來生火。他只能暫時藉着微弱的光亮,把破廟院子裡一些木樑歸攏起來,又搜刮了一些乾草,試着用火摺子點燃。
好在是深秋時節,本來天氣就很乾燥,柴草也都是枯黃易燃的。隨着韓健把火堆點燃,整個破廟的廳堂也明亮起來。本來已經昏昏沉沉的楊蓯兒微微睜開眼,看到火光覺得一絲溫暖,卻又被破廟四周立着的羅漢像嚇了一跳。
這些羅漢像本來就是凶神惡煞用來驅鬼的,加上常年沒人修繕,缺胳膊斷腿的更顯得詭異,楊蓯兒氣血不足,又是女孩子,在深夜看到這些羅漢像也沒有平時那麼無所忌憚。
“沒事,有我在。”韓健見楊蓯兒冷的縮成一團,趕緊到她身旁,把自己身上穿着的外衣也脫下來披在楊蓯兒身上。
“你不怕冷?”楊蓯兒問了一句,卻發覺自己語聲很孱弱,根本不能讓韓健聽清楚。
“別說話,我來給你拔箭。”
韓健上前,穩住楊蓯兒的上身,楊蓯兒仰躺在韓健懷裡,被韓健看着自己的肩膀,覺得有些羞赧,卻也知道此時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韓健所作也是爲了救她。
韓健藉着火光大致看清楚了楊蓯兒右肩胛上的傷勢,小箭雖然插入的不太深。卻因小箭很鋒利,加上有小血槽,使得傷口流血不止。
韓健用手用力握住小箭的一端,用力一拔。楊蓯兒“啊”痛呼一聲,人已經徹底暈了過去。
趁着楊蓯兒暈厥,韓健趕緊給楊蓯兒包紮傷口,可惜他出來的急,身上也沒有傷藥,不知道如何才能令楊蓯兒的傷口趕緊好起來。
韓健想去燒水,卻發現沒有器具。只能把自己羊皮袋裡的酒拿到靠近火堆的地方略微加熱。
過了不多時。楊蓯兒醒來,當她發覺自己的衣襟被人扯開,而且傷口已經被包紮好,登時面色通紅。她雖然傷的不是什麼“重要部位”。但肩胛已經是女子很隱秘的部位。韓健包紮傷口似乎也看到了觸碰到了她的身體,令她羞愧難當。
“事急從權,蓯兒你也別太介意。”韓健正色道。“你實在覺得不妥,反正我也會對你負責的。”
“誰用你負責?”楊蓯兒怒喝一句,卻不小心牽動傷口,她只能閉口在那疼了半天。
韓健上前,把水遞上前,道:“喝點水,解解渴。你身體脫水很嚴重,不多喝點水,怕是撐不過今晚。”
“你說什麼?”楊蓯兒瞪着韓健,隱隱卻有些怯懦。
“不是說你會死。這點傷,只要事後傷口沒有處理不當,你不會有生命危險。”韓健說着,卻也有些不太肯定,道,“不過明日我們還是要下山給你找大夫,你也彆強撐。”
“嗯。”這次楊蓯兒沒有回絕,她也知道自己的境況,又是傷寒,又是傷病,再不找大夫,光靠韓健給她治療根本無濟於事。
本來楊蓯兒白天就已經休息過,此時到了夜晚,夜風很涼,即便韓健把衣服近乎都披在她身上,她還是感覺到冷。
韓健把楊蓯兒挪到火堆前,兩人靠在一起,一邊靠着火,韓健還一邊跟楊蓯兒說着自己從小以來的經歷,也是爲了吸引楊蓯兒注意,不至於令她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傷病和冷的事上。
“你和司馬藉、阮平,那麼小就認識了?”楊蓯兒聽說韓健跟司馬藉和阮平是穿開襠褲就認識,自然覺得不可思議,他覺得韓健就算是早熟,也不可能四五歲跑出去交朋友。
“信不信由你。”韓健笑道,“回頭見到司馬,讓他親自跟你說。”
想到司馬藉,韓健不由一嘆。他是從南齊回來了,而司馬藉卻仍舊被質押在南齊未得歸來,這次他回到江都,見到司馬藉的父親,他還真不知道怎麼跟司馬藉的父親說。但韓健也知道,司馬藉的父親也不會跟他計較什麼。
楊蓯兒本來冷的直髮抖,可在韓健懷裡,她既感覺到溫暖,也感覺到安逸,躺在韓健懷裡,不多時她便重新進入夢想。
兩人相依偎一直到天明,楊蓯兒情況才稍微好轉一些,韓健扶着楊蓯兒出了門,將楊蓯兒扶上馬,他則是牽着馬下山,沿着官路去找市鎮找大夫。
一路走了三十多裡,過了中午他們才找到有人煙的地方。韓健走了一路也沒休息,楊蓯兒很過意不去,本來她很想讓韓健上馬跟她共乘一匹馬,可她也知道這樣只會令二人關係更加剪不斷理還亂,她只能強忍着心中的不忍。
到了市鎮,韓健開始打聽找大夫。小鎮倒是不小,但一聽說是找大夫,一個個都沒興致,而且有些迴避的模樣。
“這位小哥,你們小鎮上沒有大夫?”韓健抓着一個年輕人問道,這年輕人也看上去精明一些。
“這都不知道?這兩天官府到處發榜文,說是有人敢收留受傷的人,就是殺頭的罪名,這時候的大夫都藏起來了,誰敢出來看病?”
韓健這才知道之前關於江湖仇怨的事,似乎有擴大的傾向。本來江湖仇殺的事是發生在東王府地界裡,但明顯現在事情已經延伸到了南王府地界裡,他們所處的地方,已經是南王府腹地,距離豫州也不遠。
“我……還好。我可以自行趕路,你……先回江都便是。”楊蓯兒有些勉力說道。
“有我在,豈會坐視不理?就是綁,我也綁個大夫回來!”
韓健心想既然明的不行,那就來暗的,只要先高價打聽了大夫的住處,他可以自己上門去把人“綁”回來逼其給楊蓯兒看病。或者是直接找藥鋪,抓一些簡單的藥材,畢竟傷寒和箭傷算不上什麼爲難的病症,一般的藥房夥計大概也知道是怎麼回事,該出什麼藥。
韓健想了想,後者可行性比較高,去找大夫徒費一道手續。
韓健牽着馬到了小鎮一處僻靜的地方,扶楊蓯兒下馬休息。而他則如同猴子一樣,飛速進了一家藥房的後院。過了一炷香時候,韓健便一臉殺氣出來,手上還提着兩包藥材。
“你做什麼去了?”楊蓯兒起身問道。
“別問,趕緊走,相信他們馬上就會報官!”韓健招呼道。
楊蓯兒皺眉,她沒想到堂堂的東王,居然把自己當賊,去搶藥回來給他治病。
“報官又如何?地方上縣官我都認識,他們不但會加以責難,還會幫我們!”楊蓯兒看着韓健,像是有些生氣道。
“幫你,可是不會幫我。”韓健扶楊蓯兒上馬,道,“再說你怎麼讓下面的人相信你就是南王府郡主?”
楊蓯兒有些氣惱,不過韓健做事也是爲了她,她想生氣也生氣不起來。
韓健牽着馬,緊忙出了小鎮,到了小鎮周圍的鄉村,他才停下來,要扶楊蓯兒下馬。
“作何?”楊蓯兒不解道。
“找個民居,給你住下來,順帶幫你治傷。”韓健道。
“嗯。”楊蓯兒這次沒提出任何反對意見,順從跟在韓健身後。
到了一戶民巷,韓健敲了敲門,隨後一名老嫗打開了院門。
“你們是?”老嫗看着韓健,再看看楊蓯兒,當她注意到韓健和楊蓯兒腰間的佩劍,登時以爲要強盜臨門,緊忙要關門。
韓健緊忙頂住門,道:“這位大娘,我們夫妻遠道而來,想借個地方燒水,內子身有病患,不得不服藥。還請行個方便。”
韓健恭敬說完,拿出銀子。那老嫗看了韓健好似很真誠模樣,再加上楊蓯兒的確是一臉病相不似說謊,纔有些遲疑,想答應又不敢答應的模樣。
“娘,何人?”一個二三十歲模樣的漢子從屋子裡走出來,肩上扛着鋤頭問道。
“這位大哥……”韓健把之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那漢子似乎有些懷疑韓健和楊蓯兒來歷不明。當下漢子便要拒絕。
老嫗卻在兒子耳邊說了兩句,似乎在說銀子的事。韓健拿出來的是真金白銀,這樣的鄉下農家,一年也賺不出二兩銀子,而韓健卻一出手便是五兩銀子。
“進來吧。”漢子最後似乎被說動,招呼道,“不過你們別想爲非作歹,否則我不饒你們!”
“這位大哥說笑了,我們只是老實人。”韓健說着,扶楊蓯兒進門。
到了屋子裡,才發覺是很普通的農家,佈置陳設都很簡單。進了屋門便是竈臺,除此之外有兩進屋子,每邊都有竈臺,韓健也能看得出,小院裡除了這對母子似乎也無其他人居住。
韓健先把楊蓯兒扶到炕上休息,纔出來挑水燒水,那年輕漢子似乎要留下,老嫗卻道:“你趕緊上山,把地刨了,不然過了冬沒法種。”
年輕漢子有些不太放心,老嫗卻似乎對韓健有些信任,年輕漢子擰不過,才離去。
“大娘,這裡只有你們母子居住?”韓健挑了水,老嫗也幫忙把柴火搬了進來,供韓健燒水所用。
老嫗一嘆道:“唉!本來二柱還有個娘子,不過那娘子後來也跟人跑了,這些年,只有我們母子相依爲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