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戰場之中,塵土瀰漫,光幕之上幾乎已經無法看清二人的身影。
這麼短的時間裡,二人都連出了這麼多招,早已使得洞天戰場中的氣息紊亂的可以將一個凡人撕成碎片,牛凳和刀狂若非身上穿的都是法袍,此刻恐怕也早已赤身露體了。
可是,那連綿不絕的刀劍碰擊之聲竟然停頓了下來,場外觀戰的弟子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有人朝演武場內看去,也沒有誰被送出洞天戰場啊,可爲何二人的交手停止了下來呢?
以刀狂和牛凳的對戰激烈程度,二人停手的唯一可能便是已經有人勝出了,甚至於,就算是有人勝出了,他也恐怕會將自己的刀法劍法一路延續下去,只不過再不會撞擊到對方的兵刃罷了。
洞天戰場內詭異的情況,讓所有弟子都揪住了心。
塵土終有散盡時,當所有塵埃盡皆落下,洞天戰場內的場面便再度清晰的反映在光幕之上。
刀狂挺拔站立,手中大刀,刀尖依舊指向牛凳。
牛凳卻像是有些力竭,手中長劍指向地面,雙手頗有些無力的低垂着。
是因爲刀狂看到牛凳已無反擊之力,所以懶得繼續暴露實力了麼?
有眼尖的弟子卻驟然看見,刀狂的左手指尖,竟然在向地面不斷的滴着鮮血。
哪怕刀狂站的依舊筆直挺立,牛凳再如何顯得頹唐敗勢,可這鮮血,卻似乎在說明敗得是刀狂,牛凳贏了?
兩人就這麼詭異的對立着,誰也不動,就好像他們從未開始過戰局一般。
虎同方的聲音也並未出現,一旦交手開始,直到分出勝負之前,他是絕不會有任何干擾洞天戰場內戰局的行爲的,連說話都不行。
衆弟子面面相覷,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們只能默默的看着光幕,注視着每一個細節,想從這些極爲細節的地方,搞清楚目前的局面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最關鍵的,是大家都想弄清楚剛纔塵土瀰漫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每個人都直覺的認爲,二人交手的那三個回合之間,肯定有什麼是他們錯過了的東西。
仇魂悠悠的吐了一口氣,出聲道:“刀狂敗了,他只是在勉力支持而已。”說罷,一揮袖,竟然轉過身去,竟似已經再沒有任何興趣瞭解接下去發生的一切。
衆人不解,即便是刀狂的指尖在向下滴着血,可牛凳卻似乎狀態更加不好啊。如果說刀狂是在勉力支撐而已,牛凳難道不是?
那麼仇魂爲何說刀狂敗了?
泛東流此刻也嘆了口氣,道:“兩人都已力竭,誰也無法再出招。不過牛凳應該能支撐的更久,而刀狂……”他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許半生也緩緩低下了頭,不再去關注光幕上的一切。
仇魂突然問:“許半生,你也看清楚剛纔的一切了?”
許半生擡起頭,望了仇魂一眼,稍稍猶豫,終於還是解釋道:“牛凳師兄第一個回合,出劍十一次,不過第二個回合,他藏了五劍在那三朵劍花之間,用三朵劍花的光芒掩蓋了第四朵劍花。他第二個回合的時候,實際上是出了二十劍。當時我看到這一點,還以爲牛凳師兄要敗了,那第四朵劍花雖然藏得巧妙,可畢竟這已經是牛凳師兄的第三十一劍。昨日當刀狂師兄出刀十二的時候,牛凳師兄不過出了二十七劍。雖說今日第二個回合刀狂師兄就已經出刀十三,可這第十三刀,也不至於需要牛凳師兄用四劍化解。後來看到第三個回合,我才明白,牛凳師兄之所以要出三十一劍,是因爲他想搶佔一個先機,他不想出劍落後,而選擇了加快速度。於是乎第三個回合,牛凳師兄竟然劍招先動,那四朵劍花,也不再是每朵五劍,而是六劍。劍花的花瓣還是五劍組成,可花心之中卻各自藏了一劍。更關鍵的,是牛凳師兄又藏起了一朵劍花,在那四朵劍花後方,這朵劍花,牛凳師兄故意出招稍稍停滯了一下。只是一個極其微小的瞬間,就輕易的將那朵最強大的劍花藏在他搶先出的二十四劍之後。刀狂師兄沒能看透這一招,被那隱藏其後的劍花刺中,而那朵劍花除了和前方的四朵一般五劍爲瓣一劍花心之外,還有一招撩劍式。六劍刺中了刀狂師兄,可那一招撩劍式,卻將刀狂師兄的上半身完全割裂開了。第三個回合,牛凳師兄一共出劍三十一,是前兩個回合的總和。”
隨着許半生的講解完畢,衆弟子仍覺不可思議的時候,洞天戰場之中,刀狂的身體,轟然倒下。
半個身子,斜斜的分離開來,衆人終於看到那招撩劍式的威力,竟然將刀狂的身體從左肩到右胯,結結實實的劈開。
只不過那一劍太快,加上刀狂不甘心就這麼失敗,是以他拼死也要阻止身體的分離,這纔沒能勝負立判。
牛凳的那一劍,從刀狂右胯斜撩了上去,直至其左肩。
雖然沒能立刻使其身體分離,卻在收劍之時,使得刀狂的左肩迸出一個血口。這也是爲何刀狂會傲然挺立,但是左臂指尖卻有鮮血滴下的原因。
此刻,他的身軀終於分離,那切口處的鮮血驟然迸現,看上去觸目驚心,隨後,他的下半截身體,才終於雙腿一彎,向前撲倒了下去。
下一刻,刀狂的身影出現在演武場內,他被光柱彈開,這也就意味着,刀狂輸給了牛凳,哪怕牛凳再下一刻也出現在演武場內被光柱彈開,牛凳也是勝利者。
刀狂沉默的看着光柱,眼中寫滿了不甘,可是,牛凳的殺招,他的確沒看見。牛凳透支了一切,賭的就是這一招。其實牛凳很清楚,憑他的實力,絕不足以抵擋刀狂第四個回合的攻擊,縱然刀狂也玩了個心眼,第三個回合便已經攻出十九刀,可牛凳卻似乎在招數的運用上,比他更爲透徹一些。
縱然萬般不甘,可刀狂也知道,輸就是輸,牛凳能夠令得自己竟然使不出接下去至少四刀的攻擊,那就是牛凳的本事。如果重來一次,或許刀狂會有機會贏下和牛凳的戰鬥,可現在,一切已經無法挽回。
洞天戰場之中,牛凳的身形也終於委頓了下去,只是他被光柱彈開之後,臉上露出的,卻是疲憊又欣慰的笑容。
牛凳深深的看了失魂的刀狂一眼,道:“很僥倖,但總算是贏了。”
刀狂也深深看了牛凳一眼,但卻最終什麼都沒說,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演武場,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刀狂乾脆的離開了這裡,因爲他知道,無論如何,虎同方和錢吉也絕不可能在四個敗者之中選中他,他留在這裡已經毫無意義。
泛東流等待着牛凳走到他的面前,臉上雖然掛着笑容,但口中所說的話,卻並不像衆人所料那樣。
“太冒險了,六十二劍便透支了所有的真氣和體力,縱然贏了,也並算不得光彩。你贏得只是一場比試而已,若是生死相搏,你絕不敢這般出手。”
這話,既是說給牛凳聽的,也是說給所有觀戰的弟子聽的,甚至,更加是說給黯然離去的刀狂聽的。
牛凳也並不否認,他笑了笑,道:“規則之下,就要最大限度的利用,我不認爲這有什麼不光彩的。真正對敵之時我的確不會這樣幹,可若是明知一定活不下去,能讓敵人先死,我此生也不算虛度。”
泛東流深深的看了牛凳一眼,再沒說別的。
許半生卻是微笑着對牛凳說:“牛師兄,恭喜。”除此之外,也別無他話。
牛凳卻走到他的身邊,低聲說:“你眼力不錯麼,竟然全都看見了。你是不是還看出些東西卻沒說的?”
許半生也笑笑,並不接口,心裡卻是透亮。
牛凳這種打法,的確是在最大限度的運用規則,不過,即便不這麼打,牛凳還是會贏。如果想要更堂堂正正的贏下來,牛凳其實只需要在進演武場之前,複製一下昨日刀狂對陣朱一天時的行爲就行了。不過牛凳有牛凳的打算,也有他的傲氣,他不願拾人牙慧,不願做出和刀狂相同的舉動。牛凳就是想要在不提升境界的狀況下打敗刀狂,這對刀狂而言,纔是更大的恨事,省的刀狂輸了還可以爲自己找到藉口——境界不如人,等級有壓制,輸了也沒辦法。
“第三場,牛凳勝出,刀狂敗。第四場陳元亮、範徵準備!”
虎同方那波瀾不驚的聲音再度出現,而陳元亮和範徵,也終於收拾起內心的風起雲涌,對視了一眼之後,並肩走向演武場。
最終,二人大戰過百回合,幾乎都耗盡了所有的真氣,才勉強分出了勝負。
這一場,雖然激烈,耗時也最長,可卻並沒有太多人關心。
陳元亮僥倖勝出一招,將範徵送出了洞天戰場。
隨着虎同方宣佈了二人的勝負之後,這一次的歷練行走選拔,至此已經結束了。
“勝者許半生、泛東流、牛凳以及陳元亮,各自獲得本次選拔歷練行走的名額,剩餘一個名額,明日道場將會宣佈。”
原以爲虎同方和錢吉會當場宣佈第五人的名字,而大家也都已經心知肚明,必然是外門實力最強的仇魂,可沒想到,虎同方竟然沒有宣佈,而錢吉也沒有任何聲音,似乎直接就已經離開了。
衆弟子不解的望向仇魂,心道難道內門不打算選仇魂?
仇魂也有些奇怪,他不知爲何虎同方要將這個毫無懸念的答案秘而不宣,非要等到明日再宣佈。
“八強各有獎賞,明日道場將會一同宣佈。”虎同方說完,一揮衣袖,身形漸漸隱去,這是離開了。
衆弟子縱然再如何不解,也都只能無奈的接受這個結局,三三兩兩各自離去。
沒有人注意到,許半生的表情有些古怪,因爲他聽到虎同方在臨走前傳音給他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