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張楚陽預想的不一樣的是,張一齡並沒能離開。
張楚陽告辭,張一齡也就想要趕緊離開,追隨他離開龍虎山的那些人,現在也都已經到了吳東,張一齡恐怕日久生變,想要儘早跟那些人會合。
可他懷着忐忑的心情也想要跟許半生告辭的時候,許半生卻留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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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真人還有什麼事兒麼?”這三天裡,張一齡其實也受教頗多,許半生與張楚陽論道,他也是在一旁旁聽的。因爲心裡並沒有張楚陽那麼多的花樣心思,張一齡得到的領悟甚至比張楚陽還要多一些。藉此,他也知道了龍虎山和太一派的淵源,從而知曉了太一派在道門之中的地位,想起當日自己還對許半生大言不慚的說讓其拜見自己,真是追悔莫及。幸虧許半生脾氣還算不錯,否則,當場打死自己都不多,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後怕。
許半生淡淡一笑,指了指對面的椅子,道:“不急,坐。”
張一齡連坐都坐不安穩,屁股只有三分之一落在椅子上,這樣虛坐着比站着還難受。
“龍虎山此刻已經沒什麼人了吧?”許半生問到。
張一齡本能的想要予以否認,但是想到許半生那莫測的手段,張一齡不敢扯謊,便老老實實的點點頭道:“原本小道我也沒想着讓他們離開龍虎山,可在鶴鳴山找不到我小舅,鶴鳴山三派又集結人手,甚至去青城和峨眉求援,小道不得不通知親近,前往鶴鳴山支援。此後終於見到小舅,才知道小舅的實力已經是一步身之境了,小道將此事告知其餘弟子,他們當初也都是極力支持於我的,此番小舅實力大進,迴歸龍虎山,他們擔心小舅會報復他們,是以仍願意追隨於我。”
許半生耐心的聽完張一齡忐忑的解釋,笑道:“你也不必粉飾太平,那些人追隨於你是一回事,你們把天師府搬空又是另一回事。”
張一齡心說原來許半生早就知道了,低頭不敢多語。
“讓你交還天師之位,是因爲天師府血脈相承,你一個外戚,佔據天師府也只能是讓天師府的威名敗落下去,你以爲天師真的就是一個名號麼?那蘊含着血脈傳承,沒有張道陵的血脈,修行無法大成。你只隔了一輩,還體察不出其中的落差,待到你的子嗣後輩,就會發現修行愈加困難,甚至終將無法修行。不用三代,難道你打算讓龍虎山天師是個連修行之門都進不了的人來做麼?”
張一齡這才明白,他連連點頭,道:“小道利慾薰心……”
許半生一擺手,道:“這些言不由衷之詞,就不用再說了。我也沒打算幫張楚陽討還你帶走的東西。只是你確定你找到那些人之後,他們依舊會臣服於你?以往你有天師之名,他們也能得到一些好處,可今後你要自立門戶,連個旁門左道都算不上,他們又憑什麼一直追隨你?”
張一齡再度默然,這些其實他也早已想到,不過依仗着自己好歹也是鼻之境巔峰的實力,那些人即便是迫於自己的淫威,也要表面歸順。畢竟,除了張一齡,絕不會有任何其他的門派會收留他們,除非他們獻出手中天師府的那些寶物。可若是要獻出寶物,他們就還不如追隨張一齡,張一齡急需幫手,短時間內還不敢逼他們把東西都交出來。
看着許半生,張一齡心中納悶,也不知道許半生爲何要跟他說這些,心中突然一動,張一齡立刻站起,噗通跪倒在許半生的面前,連連磕了幾個響頭,口中說道:“還請許真人指點迷津。”
許半生點點頭,道:“張楚陽已不是當日之張楚陽,你就不覺得他的實力來的有些古怪?”
張一齡稍愣,順口說道:“小道也奇怪的很,那日我剛到鶴鳴山,給小舅去了電話,電話裡他拒人於千里之外,連我的話都不敢聽完就掛斷了電話,生怕我藉此找到他。之後他突然出現,實力暴漲,卻說他當時是在閉關。狗屁的閉關,閉關怎麼可能還接我的電話,定是這幾日當中有什麼奇遇,也不知怎麼的就實力大漲了,這纔敢露面。這天底下,真的有讓人境界突漲的法門麼?”
說着這些,張一齡仰臉望向許半生,心說許半生突然說起這些,不會是他也有讓我實力暴漲的法門,想要成全我吧?
雖然想不出許半生願意成全自己的原因,但並不妨礙張一齡幻想一下。
許半生看出張一齡的念想,搖搖頭道:“要有也只是妖法而已,揠苗助長,不足取之。你早已是鼻之境巔峰,這些年若能潛心修行,雖然資質有限,也早已突破到舌之境了。無奈你旁騖太多,天師之位又是強取豪奪而來,道心不穩,纔會十餘年不得寸進。如今你旁騖已消,怎還不知蓄意進取?”
張一齡心中失望,口中卻道:“小道知道了,今後定當潛心修行……”
許半生擺擺手打斷了他,道:“這些話你不必對我說,你日後是否潛心修行,那是你自己的緣法。我有一件事要你幫我去做。”
張一齡不敢不答應,急忙說道:“敬請許真人吩咐,小道無敢不從。”
“張楚陽實力暴漲的背後,必有貓膩,你帶着你那些人,回去鶴鳴山,給我好好查探此事。不限你時日,但需儘快。”
張一齡苦着臉道:“鶴鳴山三派視我爲虎狼,小道與那三宮廟觀主於行健,又動了手,他此刻只怕恨我入骨,我再回到鶴鳴山,這三派如今有了小舅撐腰,我怕是沒什麼好果子吃。而且以前我還有個龍虎山天師的名頭,青城、峨眉等派多少有些顧慮,如今我被逐出龍虎山,只是一介散修,只怕……”
許半生瞪了張一齡一眼,豈能看不出張一齡不過是想從自己這裡找些好處而已。
“我會傳你操控符籙之法,你雖只是鼻之境巔峰的境界,可若能善用符籙,張楚陽也未必就是你的對手。這三日來,我與張楚陽論道,你也領悟不少吧?機緣合適的話,短期內突破到舌之境也並非難事。二者相加,區區鶴鳴山三派,你有何可懼?至於青城、峨眉等派,我自會幫你打好招呼,他們不會爲難於你。”
張一齡聽罷大喜,這也是最好的結果了,當即說道:“小道叩謝許真人大恩。”
“不過你也休要倚仗實力就強行壓制鶴鳴山三派,那三派與張楚陽之聯盟,不過是利益使然,他們是在賭一個將來。如今張楚陽雖執掌龍虎山,可天師府上下早被你掏空了,他也沒什麼好處可以給那三派。那三派所需之物都在你手裡,你稍加施惠,他們豈會與你爲敵?你前去調查,還需倚仗這三派提供方便。你可記住了?”
張一齡連連點頭,不敢有絲毫違逆。
許半生這才從手邊取了一本薄薄的冊子,扔給了張一齡。
“事不宜遲,快些去鶴鳴山吧。”
張一齡接過那本冊子,再度叩拜,這才離開了初見會所。
出門之後,張一齡急切的打開那本薄薄的冊子,只見上邊密密麻麻寫的都是關於符籙的操控之法,而且全都是針對天師府的符籙的,張一齡知道這是好東西,也不去找那些在吳東等了兩天的人了,而是就在不遠處的小湖邊,細細研讀,將這本冊子裡的東西全都記了下來,將冊子徹底毀去,這才聯繫龍虎山的那些人。
而在初見會所之中,張一齡走後,李小語便對許半生說:“張楚陽那傢伙,似乎不懷好意?”
許半生點了點頭,道:“應是如此,我懷疑是莫大師從中下手。能讓一個人的血脈迅速覺醒,這跟人造出靈體頗有些相似之處,多半是莫大師的手筆了。況且莫大師與龍虎山早有過往,此刻插手也不奇怪。應該是莫大師交待了張楚陽什麼,所以他纔想留在我的身邊。不過不去管他,反正莫大師的行事總是飄渺無蹤,也是無跡可尋,我們越是琢磨的多,就反倒越是中了莫大師的意。莫大師的佈局,除了小文和妙然這兩個天生靈體之外,其餘幾乎都被我破壞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看看他接下去還有什麼花樣。”
“他到底想做什麼?”李小語皺眉問到,但是心中早有答案。
關於莫大師的最終目的,許半生早就有了判斷,一定就是某個遠古大巫,這一點在嚴大掌櫃和依菩提那裡也基本得到了證實。
許半生現在是越來越覺得莫大師就是林淺本人了,但他依舊想不明白,林淺既然佈局這麼多年,爲何又要收自己爲徒,難道就是爲了讓自己來破壞他的一切佈局的麼?
有一個一直的擔憂,許半生沒有跟身邊任何一個人說,他擔心,自己就是那個莫大師要復活的遠古大巫,只是此刻他的大巫血脈還沒有覺醒,所以沒有徵兆而已。
之所以會這麼猜測,是因爲那血色的世界,以及許半生竟然可以調用未來的力量卻並不受其反噬而故。
自己越是破壞莫大師的佈局,其實就越是在幫助大巫的血脈成長,直到有一天血脈覺醒,自己就將化身爲魔,所以,他纔會交待身邊的每一個人,一旦自己有入魔的徵兆,就要讓他們毫不猶豫的殺死自己。
普雲寺的星雲大師曾經說過,許半生現在已經是和天道並列的存在了,這也似乎在從某個側面印證許半生就是莫大師要復活的遠古大巫的猜測。
若真如此,許半生寧願一死!
許半生當然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可現在越來越多的證據,似乎都在將其引領着往這個猜測上走。許半生最近越來越多的在想,或許,自己應該選擇放棄。放棄了,也許就徹底擊碎了莫大師這麼多年的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