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相聽喬慕雪這番話說得隱晦,卻又透着幾分無可奈何,喬相緩緩地道:“是嗎?”
柳氏低低地道:“她在千源城十年,和大哥一直相安無事,可是如今皇上才一給她和大皇子賜婚,她便開始反擊,我兄長和嫂子平素是什麼性子,我心裡也是極清楚的,倒是委屈她了。”
喬相聞言看了柳氏一眼,見她的眉眼裡有了一分憂色,喬相卻不緊不慢地道:“這事不用着急,只要她是個聰明的,就應該知道怎樣做對她最好。”
柳氏輕應了一聲,卻沒有再多說什麼。
喬相的眼裡卻多了一分冷然,他是個十足十的老江湖,任何人在他的面前走一圈,他就能將對方的稟性看個幾分來,喬慕雪的眼裡沒有野心,卻透着幾分野性,方纔擡起頭來的時候,那雙眼睛裡分明冷得像冰,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此時想起喬相的心裡也有幾分吃驚。
而後喬慕雪的溫順卻又讓他的心裡生出了幾分不安,只是那幾分不安才一冒進他的腦海,他便覺得自己想多了,他這個整日在前朝拼殺的人,又豈會怕起自己養在閨中的女兒?
喬慕雪離開主屋之後,身上卻出了一聲汗。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方纔和喬相見面的那短短時間內交鋒了多少次,她進去的時候心裡卻是在想着是將鋒芒露出來還有在喬相的面前扮柔弱。
她的心裡權衡了一番,終究是覺得露出鋒芒對她而言比較合知適,從喬相對她的處罰來看,她是賭對了,有了喬相的認可,她以後在喬府的生活便也沒有那麼辛苦了。
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心裡卻生出了幾分悲涼,在柳府裡百般算計也便罷了,回到自己的父母身邊還要這樣百般算計,就顯得有此煩躁了。
她回到她的院子之後,翠玉和含煙忙迎了過來,兩人都有些擔心地道:“小姐,老爺有沒有爲難你?”
喬慕雪的眸子裡盡是淡然,她笑了笑卻沒有回答,正在此時陳嬤嬤已經端着女訓女戒並宣紙過來了。
陳嬤嬤輕聲道:“二小姐能入老爺的眼實是二小姐的本事,老奴甚是佩服。”
“陳嬤嬤客氣了。”喬慕雪淡淡地道:“以後諸多事情還得請陳嬤嬤多加提點纔是。”
陳嬤嬤聞言心裡一驚,卻笑道:“二小姐是個聰明人,這京中諸事日子久了自然也就明白了,老奴一直都在後院,知道的事情原本就不多。”
喬慕雪暗罵陳嬤嬤是人精,她不過是才露了一點意思,她就已經將一應事情給推得乾乾淨淨了,喬慕雪當即微微一笑道:“我不過是個閨中女子罷了,想知道的從來只有後宅裡的事情,又哪裡有心思去想京中事情,陳嬤嬤當真是想多了。”
陳嬤嬤聽她這麼一說面上倒有些掛不住,喬慕雪卻問道:“我一直不在府裡住,對於府趕裡的事情知之甚少,就好比今日裡大姐姐毀容之事,若我知道大姐姐的稟性,想來也沒有今日的誤會,也
斷然不會讓大姐姐那張如花似玉的臉毀掉。”
她這句話說得陳嬤嬤的心裡一驚,卻又生出了些猜想,今日喬相見到喬慕雪的事情她也從柳氏那裡聽到一些事情,原本喬千晴被沐喵喵送回來的時候,她還以爲喬慕雪今日一定會被嚴厲的處罰,沒料到竟是不痛不癢的抄十遍女訓女戒罷了。
只此一件事情,陳嬤嬤便知道喬慕雪已經入了喬相的眼,喬相有七個女兒,這些女兒中間不乏美貌的,也不乏心機深沉的,但是不管是誰犯了錯喬相罰起來都是不講情面的。
陳嬤嬤的心裡沉吟了番,細細的想了一番後道:“老爺最喜歡乖巧懂事卻又聰明的小姐,平素極少過問後宅之事,只是老爺一直也是有些心思的,並不是每個姑娘都能入得了他的眼,在他的心裡,之前自然是最疼四小姐。”
喬慕雪的眸光深了些,陳嬤嬤卻又道:“不過如今看來,以後老爺最疼的人應該會是二小姐了。”
喬慕雪聞言笑了笑道:“我哪來那樣的本事,還有其它要注意的事情一?”
陳嬤嬤緩緩地道:“在府裡,能得到老爺的歡心,再加上有今日大小姐的事情在,想來以後府裡再也沒有人敢爲難二小姐了。”
喬慕雪暗歎陳嬤嬤是柳氏身邊最得力的嬤嬤實在不無道理,這些話似透出了很多的消息,卻又似什麼消息都沒有透出來,實和老油條並無二樣。
喬慕雪的嘴角微勾道:“陳嬤嬤辛苦了。”
她說完便從頭上拔下一根金簪塞到陳嬤嬤的手裡道:“這根簪子也不值什麼錢,給陳嬤嬤買酒吃。”
她說完便讓翠玉送客,陳嬤嬤倒有些呆了,這隻金簪做工精緻,放在手裡沉甸甸的,絕對值不少的銀子,陳嬤嬤的心裡倒生出了幾分異樣,當日喬慕雪初到喬府的時候也曾給過她一錠銀子,此時又是一根金簪,這出手竟比柳氏還要闊氣幾分。
她輕聲道:“這根簪子老奴不能收。”
“陳嬤嬤就收下吧!”翠玉在旁道:“陳嬤嬤這些年來代替小姐一直伺候在夫人的身邊,小姐心裡一直極爲感激,這根簪子只是小姐的一番心意罷了。”
翠玉的聲音微微拔高了幾分,眸光卻從容淡定,喬慕雪只是微微一笑。
陳嬤嬤聞言心裡倒生出了幾分緊張,一扭頭,便見得柳氏身邊最爲信任的名叫杏兒的丫環就站在她的身後,她不由得看了喬慕雪一眼,喬慕雪卻只淡淡地道:“大家都是自己人,陳嬤嬤不必客氣。”
陳嬤嬤心裡暗暗叫苦,這些年來,喬府曾派陳嬤嬤去過柳府幾回,雖然每次陳嬤嬤到達柳府之後也沒有和喬慕雪說上幾句話,因爲柳銘傳的刻意安排,陳嬤嬤其實見到喬慕雪的次數都極少,所以陳嬤嬤回來說起喬慕雪的時候也只淺淺提到幾句。
此時喬慕雪說出這番話來,便是在告訴整個柳府的人,她之前就與喬慕雪關係深厚,所以喬慕雪回到喬府之後誰都沒賞,卻賞給
了陳嬤嬤一錠十兩重的銀子,今日裡又賞金簪吃酒,而此時簪子在她的手裡,卻是退也不是,拿也不是。
陳嬤嬤知道柳氏素來不喜歡喬慕雪,而她因爲之前收了喬慕雪銀子的事情,倒也會在柳氏的面前替喬慕雪說上幾句好話。
有了這些事情,多疑的柳氏必定會認爲了陳嬤嬤的心裡向着喬慕雪,所以纔會如此對待。
陳嬤嬤也算是個心機深沉的人,卻沒有料到喬慕雪自從回到喬府的那一日起就已經開始在算計。
她當下只得輕聲道:“二小姐說得是,你是夫人的女兒,老奴的禮數是不能少的,這根簪子卻是絕對不能收的。”
喬慕雪微微一笑道:“陳嬤嬤不必如此見外,可是嫌這根簪子太輕了些?若是如此,改日我定叫人打上一根更得的簪子送給陳嬤嬤。”
陳嬤嬤聞言腦門上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當下抹了一下額頭道:“既然如此,那麼老奴也只能收下了。”
陳嬤嬤走後,喬慕雪的眸光寒了些,她冷笑了一聲,喬府倒比柳府還要現實得多,這一次將陳嬤嬤拉下水,日後總歸有用得到的時候。
翠玉輕聲道:“二小姐,今日聽到你毀了大小姐的容時,可把我嚇了一大跳,老爺沒有爲難你吧?”
“操十遍女訓女戒算不算爲難?”喬慕雪笑着問道。
翠玉聞言放下心道:“謝天謝地。”
喬慕雪的眼裡透出了一抹極爲淺淡的笑意,卻笑了笑道:“在這喬府裡,果然是弱肉強食。”
翠玉的眼裡有幾分不解,蘭傾傾卻道:“原本府裡的衆位姐妹們都在等父親回來了好收拾我,卻沒有料到是這麼一個結果,今日裡的事情想來會讓她們大爲失望,失望之餘又肯定會生出幾分嫉妒來。所以翠玉,今日的事情是雙刃劍。”
翠玉的眼裡有了一抹擔心道:“不管怎麼說,今日小姐平安就好,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喬慕雪聞言笑了笑,伸手輕輕捏了捏翠玉的臉道:“在我出嫁之前,這裡你就要用心替我看着,不要出任何差錯。”
翠玉輕輕點了點頭,含煙在旁輕聲道:“小姐,你還是快些嫁了吧,有大皇子在身邊,想來沒有這麼複雜的事情。”
喬慕雪聞言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心裡卻生出了一分無可奈何,而那分無可奈何一升上她的心頭時,她的心倒又靜了些。
這些事情是她回京城就已經料到的,又有什麼好怕的?以後的日子只怕還有更多的算計。
喬千晴被毀了容,可是喬慕雪只被罰抄十遍女訓女戒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喬府,原本喬慕雪回來的時候,還有不少的人等着看她的笑話,此時卻完全變成了看喬千晴的笑話。
府裡的下人們原本是有些看不起喬慕雪的,在知道喬相的處罰之後,那些下人對喬慕雪的態度頓時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一下子就熱絡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