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推開門,感覺房內還有另外一人,不禁謹慎起來;坐在椅子上一直靜靜等着上官的夜兮看到他返回,於是也從椅子上站起來,踱步冷問:“回來了?”
聽出是夜兮的聲音,上官立刻浮現笑臉,故作輕鬆地說道:“原來是夜兮姑娘,不知道夜兮姑娘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
“我來的時候,你不在。”夜兮直截了當地說:“我知道你一定是出去跟你的同黨見面了吧?”
上官一怔,尷尬地笑了笑:“夜兮姑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在下不是很明白。”
“我雖然沒有任何法術,無法追蹤你,可是我昨晚上看着你出門的。”夜兮冷厲地啐道:“你到天明纔回來,不知道這一晚上上官大夫去了哪裡消遣?別告訴你,你散步散了一晚上。”
“哈哈。”上官放聲大笑,不以爲然地道:“就算我出去一晚上,似乎也沒有必要跟夜兮姑娘你彙報情況吧?再說了,就算我出去辦事,那又如何?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見了什麼不該見的人?”
夜兮怒瞪着上官,憤然喝道:“上官,我告訴你,你別以爲我對付不了你。”
上官長吁一口氣,認真地說:“夜兮姑娘,我一個雙眼失明的人又有什麼能耐與你作對?”
“你……”
“夜兮。”皇甫桀經過時,看到夜兮在上官的房間裡,於是他興匆匆地走過去,笑着說道:“我早上找你好久,原來你在上官大夫的房間裡。”
“皇甫兄。”上官轉過身頷首打招呼。
“上官大夫,你也起了個早?”
“是啊,我在想我們是不是應該要啓程了。”
“是,我就是來通知你們的。”皇甫桀拉着夜兮的手,說道:“夜兮,我們走吧。”
“誒。”夜兮往後看了一眼上官,又無可奈何地被皇甫桀拉着離開了上官身邊。
皇甫桀在縣城裡買了兩匹馬,他們上山一定要先保存自己的體力,所以騎馬上山也能暫時減輕負擔;雖然上官雙眼看不見,可是據他自己所說,騎馬還是沒有問題,於是皇甫桀才只買了兩匹馬,上官騎一匹馬,而他和夜兮坐在同一匹馬兒上面。
策馬而行,夜兮背靠在皇甫桀懷中,面向日落,看着天際霞光彷彿一條金黃色的細線,將天地之間拉開,上面的浮雲飄忽不定,下面的山脈,蜿蜒曲折;皇甫桀瞥了一眼上官,而後回過頭來對着懷着的女人說道:“你好像不太喜歡上官大夫?”
這一句問話像是皇甫桀的結論,他懷中的女人身子很不自然地僵住,夜兮頓了頓,緩和地問:“你爲什麼會這麼說?”
皇甫桀淡笑一聲,不急於回答,他聆聽着馬蹄聲,又感受着夜兮的心越來越快地跳躍。
“我想,這是我的直覺吧。”皇甫桀意味深長地說:“是不是對陌生人都會有戒心?”
“你真的認爲是上官施針救了我?”夜兮扭頭又問。
皇甫桀摟着夜兮,緊緊地摟着她,他好像很擔心下一秒鐘,夜兮像是會從自己懷中消失,所以他只能感受到夜兮的體溫,才能獲得安全感。
“只要你醒來,一切都好,我不在乎你爲什麼會醒來。”
“王上,其實我覺得……”夜兮定了定神,眼角的餘光掃到趕上他們的上官,突然她心裡一沉,又將接下來的話吞了進去。
“覺得什麼?”皇甫桀淡淡地問。
“皇甫兄,我覺得不對勁啊。”上官把夜兮的話搶了去,夜兮默不作聲地凝視他;皇甫桀放下夜兮的疑問,轉頭對着上官問道:“你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
“雖然我看不見,可是我還記得這條路應該沒這麼長。”上官說道:“如果我沒記錯,剛纔我們在三岔路口選錯了方向。”
“太姥山太多岔路,稍不留神就會走錯。”皇甫桀拉起繮繩,讓馬兒在原地休息。
皇甫桀從馬背上跳下來,然後他抱着夜兮下馬,上官下馬之後,靜靜地聽了一會兒風聲,說道:“皇甫兄,我看這條路肯定有腐屍,風裡面有腐屍的毒氣。”
“上官,你不要吸食太多了,免得自己中毒。”
“你放心,太姥山隨處都是上等的草藥,到時候我告訴你一些解毒的草藥,萬一我們中了毒,還能就地自救。”上官說道。
“那就麻煩你了。”皇甫桀拿出準備的食物遞給上官,並說道:“我們先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吧,我估計要在附近找個地方紮營了,太姥山的陽光暗得特別快,夜路不好走,萬一遇到腐屍你們肯定會受傷害。”
“一切都聽皇甫兄的安排。”上官也解下掛在自己馬背上的食物袋。
皇甫桀轉身看到夜兮正坐在岩石上面沉思,於是他悄聲走過去,站在夜兮身後安靜地欣賞她側面的俏麗;夜兮遠眺山峰,幽幽地道:“如果我們隱居在這樣的羣山之中,你說會不會很幸福?”
皇甫桀揶揄地笑道:“如果在太姥山,恐怕不太好。”
“爲何?”夜兮較真地指着遠處,說道:“你看崇山峻嶺,翠竹繁花,山谷清幽,哪一樣不是人間仙境?”
皇甫桀隨意地坐在夜兮身邊,拉着她的柔荑,動情地說道:“如果真要歸隱山間,我會帶你去雲山,那裡纔是真正的人間仙境;而這裡的太姥山,因爲有綠婆老妖,肯定不會好到哪裡去,說不定你所見的遠處秀山都是她施的障眼法。”
夜兮注視着皇甫桀,認真地問:“那王上,可有想過跟夜兮歸隱?”
“你想歸隱?”
“王上不願意嗎?”夜兮滿懷期待地問:“王上不覺得田園生活纔是真正的樂趣嗎?”
皇甫桀爲難地垂首,夜兮忽然抽回手,冷冷地道:“我知道,王上舍不得江山,捨不得瑾公主。”
“我……”皇甫桀擁着夜兮,着急地說:“我哪裡會捨不得瑾公主?夜兮,你這麼說就是冤枉我了,我早跟你說過,我對瑾公主只有愧疚,別無他意;至於歸隱的事情,我想我暫時的確還有好多事情放不下,不過只要我完成我的事情,我一定會帶着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過你想過的任何生活。”
夜兮怔愣地咬着脣,尷尬地說:“王上,夜兮其實無心一說,你不必放在心上。”
皇甫桀撫摸夜兮的臉頰,微笑地說:“夜兮,只有能跟你在一起,就算在世上最惡劣的環境下,我也覺得快樂;就算我要拋開江山,我也覺得自己擁有得足夠了;因爲我到現在總算知道,太虛真人讓我轉世做人的原因。”
“是什麼?”
“是爲了遇到你。”皇甫桀垂首,在夜兮的額頭上輕吻一下,繼而對着她說:“如果我是邪神,我的世界裡只有殺戮與戰爭,我所爭奪的是人界的統治,可是我所失去的卻是你,當你被屈侯弒帶走之後,我才感覺自己整顆心都被掏空了,原來我所需要的不是一個繁華的江山社稷,不是一個虛無的頭銜;什麼王,什麼神,那都是一切罪惡的源頭,唯有變成一個真正簡單的男人,我才懂得愛的意義。”
“王上,你不要再說了。”夜兮撲上去,靠着皇甫桀說道:“我能感受到那些我不在你身邊的日子裡,你是有多麼的想念;其實我想說,我有沒有記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現在在一起,當然,你以爲我心裡沒有你,可是你知道嗎?你說的時候,我有多心痛,你句句字眼就是一根根細針,扎進我的心,讓我痛徹心扉。”
“不,我不能這麼做。”皇甫桀痛苦地說道:“我收回我的每一句話,我不要扎進你的心。”
“你說的話,不能再收回去了。”夜兮仰起頭,淚眼婆娑地看着皇甫桀俊美的輪廓,說道:“這些是我現在最寶貴的記憶,我不能再失去。”
“不會的,從今以後誰也不能分開我們。”
“可是……”
“沒有可是。”皇甫桀堅定而執着地說:“夜兮,不要說可是,這個可是有多麼的殘忍,我們都不能讓它存在。”
夜兮含着淚點頭,心虛地說:“沒有可是,一定不會有可是。”
夜兮啊夜兮,你究竟怎麼了?你是被皇甫桀下了***,還是忘了心痛?你爲什麼不能讓自己變得堅強,爲什麼不能在魔心外面築起一道堡壘,防止皇甫桀動情的話語軟化你的決心。
……
躺在篝火旁邊的三個人因爲要養精蓄銳,所以他們都休息得比較早;夜兮從草地上爬起來,她身上一直藏着匕首,是爲了以防萬一。
火苗閃閃爍爍,映在她臉上的全是殺氣,她考慮要不要趁着皇甫桀不備之機殺了他,一刀下去,他一定喪命,死了也不知道是誰將他殺害,那麼永遠也不會心痛了,一切都結束了。
夜兮扭頭看着皇甫桀的側背,匕首緊握在自己手中,距離這麼近,卻讓她難以做出下一個決定;先不要殺了他,這時候沒有必要殺了他,讓自己在太姥山面對危險。
確定夜兮又躺下後,皇甫桀才慢慢地睜開眼,雖然他背後沒有長一雙眼睛,可是他的內功之高可以在熟睡之中感應四周的變化;皇甫桀只要元神出竅便能看到身後人的舉動,當看到夜兮舉起匕首對着自己的時候,皇甫桀震驚地猶如五雷轟頂,他逼着自己冷靜下來,強迫自己安靜地等待夜兮的裁決;時間一分一秒地流走,他的心也像是被一根根的細針扎過一樣刺痛。
夜兮睡下了,他卻醒過來,一夜無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