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你是說，我要找的地方，就是你家？” 林小天徹底懵了，雖然他根據父親的地址，找到了大方向，雖然是京比較偏僻的地點，但他總還抱有着一點點的幻想，就算不是豪華的宅子，也不至於如此的差吧。 “不會有錯的，這個地方啊，以前還是郊區小村呢，因爲隔壁有一座古蹟東勝廟的緣故，才導致這裡保留着最原始的風貌，”康老頭說着，用柺杖在門口刨了幾下，露出一塊已經生鏽的門牌號，“你自己在瞅瞅，是這個地方嗎，我記得，我們康家，沒有外地親戚了，會不會是你弄錯了呀。” 林小天也希望是弄錯了，可是看了門牌號之後，徹底掐滅了他做房二代的夢，想想也是，如果他老子在京有一棟豪宅，何至於在蘇城撿垃圾維持生計。 “那個……請問，您老是這間房子的主人嗎？”林小天向老頭確認一些事。 康老頭打開門，邀請林小天進去坐，邊跨門檻邊說道：“是啊，我在這一住，就是二十三年了啊。” “二十三年？”林小天眼睛一亮，“那之前的主人，是不是姓林？” “嗯？”康老頭停下了腳步，他盯着林小天的臉看了好一會，嘴裡唸叨着，“林小天，姓林，小夥子，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林自成。”林小天老實回答道。 “什麼！”康老頭用佈滿皸紋的手一把抓住林小天的手，“真的？” “我騙你做什麼。”林小天說着，把身份證拿了出來，另外還拿出一張小時後和父親的合照，遞給了康老頭。 康老頭接過照片，枯瘦的手在照片上摸了幾下，神色變得激動，“沒錯，你沒有騙我，好……好啊，月娥，還愣着做什麼，快去買菜，做飯，我要招待貴人。” 林小天聽康老爺子叫他貴客，不由說道：“老爺子，我哪是什麼貴客，你叫我小天就好了。” “好，好，小天，呵呵，當年，你還在襁褓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一轉眼，都長大成人了。”康老頭有些激動，說着，從懷裡掏出一個紅布包，仔細拆開之後，拿出一張黑白照，“看看，我和你爸還有你的合照，那時候啊，這房子，比現在好多了。” 照片上，康老頭和林自成抱着一個襁褓中的嬰兒，站在房子的門口，照片上還有一行模糊的字：林自成與康長興合影留念，最後是拍照時間。 “康爺爺。” 見着照片上康老爺子抱着孩子笑得很開心的樣子，林小天不由地喊了一句。 “哎。” 康長興有些老淚縱橫，“小天，快別站着了，進來坐，這是你的家啊。” “好的。”林小天應了一聲，走進了這個陌生的家，並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這間四合院比蘇城的那個四合院要小很多，但它幾乎是蘇城那個院子的翻版，或者說，林自成到蘇城之後，照着這間院子而設計。 同樣有一顆老槐樹，一口枯井，一張
石桌，唯一不同的是，石桌旁邊是一張舊舊的藤椅，院子裡打掃得比蘇城的更加乾淨，角落裡用竹子夾着一個特別的支架，一簇簇葡萄散發着誘人的香氣。 從四合院往外延展，左右都是人家，同樣保留着最原始的四合院，只不過磚瓦都要新很多，而附近是一處旅遊景點，只能徒步行走，倒也顯得清淨。 林小天掃了一圈院子裡的景和物之後，竟然有一種歸家的感覺。 康老爺子打開了院子裡的燈，有些昏昏暗暗的，隨即又打開正堂的門，邀林小天進去。 至於康月娥，老頭子呼她去買菜之後，乖巧的出了門，沒兩分鐘後，又羞着臉回來了，因爲她沒帶錢，猶豫了一下之後，進了廚房，將掛在牆上的醃製臘肉，給小心取了出來，生火燒水，洗菜切菜，忙忙碌碌。 乾淨的院子，給了林小天一個極好的印象，但一進正堂之後，他眉頭不由地一皺，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因爲，正堂裡，別無長物，一張舊舊的正方桌四張方正的椅子和兩兩條掉漆的長凳，破舊的牆上掛着幾個竹篾編制的用具，鏤空的花窗上，漿糊沾的報紙已飛飛揚揚。 如果是傢俱簡陋，倒也罷了，讓林小天感到心酸的是，方桌上還放着一個瓦罐，瓦罐裡的藥渣，散發出特別的藥味。 聯想到康月娥那弱得不如林黛玉般的身子，林小天大概猜測出了窮的根源，想想八十多歲還上街賣唱，這其中的心酸和苦楚讓林小天不由地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小天，坐吧。” 康老爺子還沉浸在與林小天相逢的喜悅裡，他把桌子上的藥罐拿起來，放到牆邊上的一個長板櫃子裡，然後又佝僂着身子，在牆上的竹篾兜裡翻找一陣，最後蒼老的臉上露出喜悅之色，拿出一包用報紙包裹着的葡萄乾放到桌子上，“這是月娥種的葡萄，去年還剩下一些，涼成了葡萄乾，總算還能拿得出手來招待你，來嚐嚐，甜不甜。” 康老爺子說着，抓了一把葡萄乾塞進林小天的手心。 林小天心裡泛起五味雜陳，將一粒葡萄乾塞進嘴裡，細細咀嚼着，這是他嘗過最甜的東西。 康老爺子見林小天吃着葡萄乾，臉上沒有對一貧如洗的屋子露出嫌棄之色，原本渾濁的眼變得清澈起來，“二十多年了，孩子，你回來了，可惜啊，你康爺爺卻把屬於你的家，弄成了這樣。” “康爺爺，別這樣說，這裡，永遠是您的家，既然我來了，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林小天眼睛清澈無比。 “好孩子，你有這份心，就足夠了，我是快要入土的人了，什麼都看淡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康老爺子話還沒說完。 康月娥從外面端着兩杯熱茶走了進來，“爺爺，喝茶……林大哥……喝茶。” 林小天接過康月娥端來的一杯熱茶，仔細地品了一口，味道苦澀苦澀的，但入喉之後，苦中又有甘甜在迴盪。
“月娥，快去做飯。” “好的，爺爺。”康月娥又麻溜的走了出去。 林小天打量着她瘦弱的背影，“康爺爺，我不餓。” “我知道，但回家，總得吃一口飯才行。”康老爺子執着地堅持，林小天想去幫忙，被老爺子阻止了，說這是女人家才做的活，別把丫頭寵壞了。 說這話的時候，康老爺子臉上浮現出慈愛和無奈之色，緊接着，一老一少聊着家長裡短的話，問林小天讀的什麼書，找的什麼工作，有沒有成家等等。 林小天誆着編着，半真半假，挑着讓老爺子高興的說，當林小天說到還沒成家的時候，康老爺子似乎來了興致。 剛要說什麼，康月娥端着香噴噴的三碗菜和米飯，走了進來。 “爺爺，林大哥，你們聊什麼呢，這麼開心，吃飯啦。”康月娥把菜放在桌子上，解掉身上的廚裙，轉過身的時候，輕輕用紙擦了擦額頭的汗，可見，做這一頓飯，已經讓她累得不輕。 林小天伸手拿着勺子打飯，卻和康月娥的手觸碰在一起。 兩人的手各自收回，康月娥低着頭，泛黃的燈光下也不知道她是啥表情，聲音有些細小，“讓我來就好了。” “不用，你坐着，我給你盛飯。”林小天說着，打了三碗熱騰騰的飯，康老爺子也挪了位置，圍着桌子坐下來。 一份炒茄子，一份清水白菜，還有一碗發出香味的臘肉，竟然讓林小天食慾大漲，夾菜就飯，吃得非常的舒坦。 原本還有些尷尬的康月娥，見林小天不是裝模作樣，有些擔憂的眉頭，終於舒展了開來。 “好孩子，你不嫌棄家裡的粗茶淡飯，我真的很高興，你放心，明天我讓月娥多買些菜。”康老爺子笑眯眯的見林小天吃完三碗飯，心情十分的愉快。 “應該我買菜下廚才行。”林小天說着，拍了拍揹包，“咱不缺錢，康爺爺，你以後啊，就在院子裡唱曲兒給我聽就行。” “好，好，好！”康老爺子飯後一杯茶，神色間有些倦了，靠着椅子，昏昏睡去。 林小天原本還想問一些事，見老人家已經睡着了，就沒有去問，而是把桌子上的碗筷收進了廚房。 而康月娥則站起來，將老爺子給扶進了正堂裡的臥室，讓老爺子好好的休息。 京城的燈很遠很亮，但院子裡卻很靜，林小天坐在外面的石凳上乘涼，而康月娥，則在廂房裡張羅着被子什麼的。 事情，總有做完的時候，當康月娥從角落裡摘了幾串葡萄洗乾淨放在林小天面前的時候，她猶豫着，選擇坐在了林小天的對面，正視着林小天，說道：“今天，謝謝你替我解圍，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林小天被康月娥清澈的目光看得心裡有些發慌，撿起幾顆葡萄丟進嘴裡，“這都是緣，我正愁找不到這個地點呢，遇見你們，真是太巧了，世界那麼大，緣分這東西，真的太神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