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緩慢降臨,朦朧的月色並不印象金陵夜景的繁華,夜間遊客不見減少,出來賞月的人倒是更多了。
武館的朱漆大門打開,大幫五大三粗的漢子,簇擁着兩個男女出來,各個喝的臉色通紅,客氣挽留聲不絕於耳。
天天姑娘的姥爺舅舅皆不是省油的燈,作爲半個新姑爺的趙閒,在酒桌上沒少被折騰,饒是他不俗的酒量,也被逼的使出了尿遁,纔沒有被灌趴下。
今曰是十五,天空的月色分外美滿,街面上挑着擔子的小商戶熱情的推銷這自己的小玩意,更有小姐夫人們結伴出遊,在燈火通明的夜間集市賞玩。
揹着暈暈乎乎的天天姑娘,趙閒緩步行走在街角,放在臀上的手不時佔些便宜,引得背後傳來幾聲呢喃嬌呼。他暗暗搖頭,輕道:“天天,你在酒桌上喝那麼多作甚?你的那些舅舅們也真是,灌我也就罷了,連你這個外甥女也不放過。”
“嗯…”黃天天小臉酡紅,微眯着眼睛環住他的脖子,將寬厚的肩膀當做的靠枕,嘻嘻道:“老孃纔不怕他們,我爹都喝不過我,幾個舅舅又算什麼,改天…改天你再陪我去姥爺家好不好?人家好喜歡這樣,誰說刁蠻的女孩子找不到相公了?你就特別疼我……”她醉眼朦朧的擡起頭來,傻乎乎的在趙閒臉上親了一口。
我去,這小丫頭喝多了吧?趙閒被她佔了便宜,當下搖頭苦笑,嗯道:“好啦!以後有的是時間,先回去睡覺,在亂來我控制不住,你明天又得罵我流氓了!”
“不!”黃天天連連搖頭,醉醺醺的道:“我纔不與你回去睡覺,姥姥今天可囑咐我了,說你是個花花公子,有什麼非分的要求絕對不能答應你,男人啊!輕而一舉得到的都不知道珍惜,反而那些求之不得的女人,能調他的胃口,你太遷就他,他就不在意你了……”
趙閒滿頭黑線,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擡起手再她渾圓的小屁股上拍了下,冷冷道:“你可是我未過門的媳婦,怎麼什麼都聽姥姥家的?”
天天姑娘抿了抿小嘴脣,嘻嘻道:“姥姥疼我嘛!除了我姥姥姥爺把我當小丫頭,其他人都把我當半個男人看,連我爹都不例外……”
半個男人?趙閒禁不住笑了幾聲:“其實,我以前一直都把你當兩個男人看的,在常州你的戰鬥力可比普通男人強多了!”
“去死啦!”天天姑娘小拳頭在他背上輕砸了下,哼哼道:“嫌我野蠻不知禮數,你休了我便是了,我纔不稀罕你!反正我沒小夢體貼,沒怡君小狐狸漂亮,沒有柳姐姐會持家,與花語姐十幾年的付出更沒法比較,靠着一紙婚書才綁着你,從小你就討厭我…哼…”
趙閒笑容微微僵住,繼而輕輕問道:“天天,你什麼時候認識我的?”
天天姑娘正在小聲數落着,聽見此話小臉路出幾分疑惑,仔細回想,卻突然發現二人的相識找不到源頭,好像自記事起,這個傢伙就住在旁邊的巷子裡,整天擺弄些瓶瓶罐罐亂七八糟的東西,自己去詢問他還不搭理人,於是自己就生氣叫人去打他,然後又被他打回來,氣不過又去打他……然後就長大了……
“噗…呵呵…”黃天天輕笑出聲,搖搖頭道:“我想不起來了,反正從小你就把我當做死對頭,什麼都要與我爭一爭。小夢從城外去你家的學堂,你還怕我把她欺負了,給她講故事、幫她家打鐵器,還囑咐她離我遠一些。你的那些狐朋狗友起鬨的叫她嫂子,你還假惺惺的讓他們不要亂說話……花心大蘿蔔,想娶她當初去小夢家提親就好了嘛!那裡會鬧出以後那麼多事情…”
趙閒無奈道:“有些秘密很難解釋,但確實是存在的。小時候,你和小夢都只是幾歲的小丫頭,而我則已經像現在這樣了,只因爲你一天到晚的找我麻煩,我才與你打打鬧鬧,心裡怎麼可又能真的討厭你,你見過大人與小孩鬥氣的嘛?”
“嗯……”天天姑娘趴在肩膀上仔細回想,這個傢伙從小還真的和大人一樣,在印象裡除了長相,其他好似從來沒有變過。她不禁蹙眉問道:“真的嘛?那你對小夢那麼好怎麼解釋?我也沒見某個大人,特別照顧一個漂亮小女孩的!”
“這個…”趙閒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小夢家境清貧,孃親身體又不好,花語曾經去她家行醫我認識她的,表面靦腆其實內心很要強,花語幫了她一次,她不肯欠人情就每條早上提着籃子,天還沒亮就等在鐵匠鋪門口,給我送包子吃……久而久之,確實與她關係親近了,但我一直把她當妹妹看,單純的想多照顧照顧她,那種心思從來沒起過……”
正說着,後面的黃天天卻沒了聲音,還用手掐了掐他的胳膊。趙閒不明所以,回頭看去,卻見街邊轉角處,花語挽着小夢,目光都望向了這裡。
纖手輕輕顫抖,小夢臉頰蒼白如紙,努力做出平靜的摸樣,眸子卻霧濛濛的,在幽幽燈火下泛着淡淡的光芒。
花語臉色極爲不滿,輕輕瞪了趙閒一眼,又頗爲尷尬的拉住小夢的手,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天天姑娘酒意頓時嚇醒了一半,心中暗暗叫苦,忙從趙閒背上跳下來,掩住小臉默默退到了花語身後。
我曰啊!等我把話說完你們在出來行嗎?斷章取義會死人的。趙閒臉色頓時僵住,我說的是實話,小時候你們兩個女孩丟丟大,我又不是變態,怎麼會喜歡上你們了?那時候一心一意只想着爲自己付出青春的花語,也沒心思搞什麼養成計劃…
“那什麼…”趙閒心中微急,忙上前嘻嘻笑道:“你們也在啊!真是巧,方纔我……”
“錘子哥…”小夢臉色慘白,卻強行露出幾絲微笑,輕輕道:“我與花語姐正想去首飾鋪子逛逛,沒想到在這裡也能遇到你們,真的好巧……花語姐你又錘子哥陪着,我就不用去了吧!突然困的很,我先回家歇息了……”
說的最後,話語已經有些語無倫次,她輕輕搖了搖頭,忽的提起裙襬,轉身沿着街邊跑去。方纔離開趙閒的目光,臉頰就已經淚如雨下,她強行咬着下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小夢!?”花語頓時大急,素手微擡推了推趙閒:“小閒,你誠心想氣死我是不是?”
趙閒頓時大急,忙道:“小夢,你聽我說完啊!”可惜轉瞬間她就隱入了人羣裡,趙閒心中大急,拔腿就奔跑着追了上去……
華燈初上,街邊的小樓裡映射出的燈光,將古香古色的小街照的忽明忽暗,與白曰的繁華相比,顯得的分外幽美。
沿着道路疾奔,卻沒想到那小妮子腿腳如此的快,追了好半晌都沒只能遠遠的看到背影,如果街上多些行人,恐怕就要追丟了。
說是回家歇息,她卻沒有往宅子的方向行去,只知望去奔跑,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該前往何處,內心一片迷茫吧!
漸漸的,趙閒來到的玄武湖畔,月光映射在波平如鏡的湖水中,波光粼粼顯得分外妖嬈,湖邊石亭靜靜聳立,遠處搖曳的小舟裡還傳來幾點漁火。
環視四周,小夢早已不知跑到了那裡。趙閒心中大急,不禁抽了自己了嘴幾下,正想大聲呼喊,側耳仔細傾聽,卻隱隱察覺到幾絲哭聲。
順着壓抑的聲音,自長長的石橋走過,來的石亭前,果然看到小小的身影,坐在石亭邊緣低聲痛哭,淚水模糊了稚嫩的小臉
慢慢壓制粗重的呼吸,趙閒緩步走到她後面,張開輕聲道:“小夢,你不要哭,是錘子哥不好,剛纔的話我才說一半,其實…”
哭聲頓時止住,小夢哽咽幾下回過頭來,紅紅的眼圈,讓人心都跟着緊了緊。她急忙起身擦乾眼淚,低下頭溫聲道:“錘子哥,你怎麼來了!我,我沒有哭,我只是……”說着說着,眼淚止不住留下,接下來的話,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趙閒輕嘆了口氣,忙上前一把摟住了她纖細的身子,臉頰貼在她的耳邊,輕聲勸慰道:“小時候,我確實把你當做小妹妹,因爲你太小了,不懂得什麼叫愛情。後來,我發現我錯了!愛人,就是那個無論生與死,你都想和他在一起的人。瀕死之際,你帶着笑容問我喜歡你嘛,我當時難以啓齒,因爲我不想騙你,可當我說出喜歡的時候,才發現這句話很自然,因爲我找不到不喜歡你的理由……”
絲絲軟語入耳,小夢哽咽的呼吸並無平息,只是輕輕搖頭:“錘子哥,你不用安慰我了,從小到大欠你那麼多,我都不知該如何償還……我是妾嘛!應該有自知之明……”
趙閒頓時氣悶,忽的把手伸進她的懷裡,將那封她當做寶貝的文書拿出來。
小夢臉頰微驚,擡起小手就要搶下來,卻見他直接撕碎了那封聘書,扔到了湖裡。
身體頓時僵住,小夢臉色的血色剎那間消失殆盡,香肩微微顫動的盯着趙閒,繼而‘哇’的哭了出來,連連搖頭也往湖裡撲去。
趙閒嚇了一跳,連忙把她抱住,又氣又急的道:“小夢!聽話,誰把你當妾看了?你是我的妻子,我說過當鐵匠你是我娘子,當將軍你是我夫人。從小你都叫我錘子哥,毫無保留的相信着我,現在長大了,稱呼從錘子哥變成了錘子相公,難道我就變得那樣不值得信任了嘛?”
小夢哭聲不止,急促的呼吸卻在他的呵斥聲中漸漸平靜,起初的失落與絕望,漸漸轉爲眸中的晶瑩淚光,她凝望着趙閒的眼睛,哽咽的說道:“錘子哥!我只是尋常農家的女孩,給你做侍女都不夠資格。你是天空的月亮,我就是地上的小水潭,我心中有你的倒影就足夠了,不需要你刻意照耀我一個人……”
“哎!”趙閒搖頭苦笑,拍拍她的後背道:“不要說這些充滿哲理的話,我就是你錘子哥,我們都是普通人,月亮看得見摸不着,我卻隨時在你身邊,任然世上湖河再多都與我沒關係,現在我只照亮這你這一汪小水潭,不是嗎?”
“錘子哥!”小夢聞言不禁淚如雨下,仰頭看着他深情的目光,她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震顫,張開雙臂抱住趙閒的腰背,小口湊在他耳邊,帶着哭腔道:“我,我不該無理取鬧,我以後再也不瞎想了。”
趙閒勾出幾絲微笑,看着她滿是淚痕的臉頰,忽的用手替她擦了擦淚水。
小夢臉頰漸漸升騰起幾絲紅暈,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小手抓住他的大手,貼在自己臉頰上,烏黑的眸子定定望着他,揚起了自己小巧的下巴。
這小妮子。趙閒左右看了看,幽靜的石亭根本沒有外人,當下露出幾絲輕笑,摟住她的纖腰吻了上去。
幾縷清風吹拂着殘雲,似乎連月亮也被相擁的兩人羞的躲進了雲朵後面,天地幽幽,只剩下溫馨中的那絲旖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