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依舊,屋中靜默兩人。
帶着憤意的呼吸絲絲入耳,蘇婉雲靜靜垂眸,不言不語,那複雜的心思,早已不知飄到了那裡。
看着她神色間的複雜,趙閒氣急的心情漸漸平息,自己一個大男人,對不起她就對不起她,雖然責任在蘇荷身上,可爭得一時上風,又有什麼意義了?
思念至此,他質問的目光變爲了隨意掃視,看着地上亮着炭火的火盆,又看看窗外的雨滴,腹中醞釀許久,終究再找不到開口的話題。
“嗚哇!”一聲啼哭,打破了死悶的寂靜。二人齊齊轉頭,看向懷中醒來的小嬰兒。只見粉雕玉琢的趙大小姐,還未睜開眼睛,正揮舞着小手,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蘇婉雲緩緩吸了口氣,放下心中複雜的情緒,露出幾絲輕柔的笑容,握住那小手柔聲道:“小傢伙乖!我不說話了,你繼續睡啊!嗚…”她刻意背對着趙閒,再次輕輕哼起了婉轉的小調。
趙閒撐起身體,將腦袋探過去,自她肩膀看向懷中,只見自己的乖女兒抓住她的手指,緩緩平靜下來。而蘇婉雲神色平靜,剛纔的冷言想對好似從未發生過。
不愧是我閨女,都懂得幫我哄人了。趙閒暗鬆了口氣,順勢岔開話題道:“婉雲,聽說嬰兒會把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得到人認作孃親,你這樣下去,柳姐會傷心的。”
有這種事情?蘇婉雲眉間露出幾絲猶豫,稍許。又淡淡瞥了他一眼:“莫要唬人,小孩子不記得東西。再說我做她孃親不合適嘛?”
“這個…”趙閒眸子流露出幾許別樣意味,訕訕笑道:“你要做我閨女的孃親,倒也不是不可以,但這麼大的事情,總得和柳姐怡君說一聲,其實我是沒意見的,老婆多多益善嘛……”
這個混蛋,再想什麼?蘇婉雲臉色頓時冷了幾分。嗔怒道:“休養胡思亂想,在胡說把你舌頭割了。”她臉兒嫣紅,酥胸起伏,與這個滿腦子下流的混蛋說話,完全就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不過,心浮氣躁之下,又驚醒了熟睡的寶寶。‘哇’的哭出聲來。
兩人同時閉了嘴,蘇婉雲急急忍住火氣,哄着趙大小姐,同時嗔怒道:“都是你,老老實實的躺着不行嘛?”
閨女出生,趙閒這當爹的還沒抱過。眼饞的坐在旁邊看着一大一小兩位美女,猶豫半晌,開口道:“蘇大姐,其實以我的經驗來看,她應該餓了。”
眼睛在蘇姐姐的酥胸上游蕩。趙閒暗自搖頭,胸不平何以平天下。上帝打開了一扇門就會關開上一面窗,人總是又缺點的……
“怎麼可能,我剛剛還到外面的村落裡,請一位坐月子的秀才夫人餵過……”她回首凝望趙閒,本想表明自己會照顧小孩沒餓到趙大小姐,哪想擡眼就看到趙閒看着自己胸口,還一副‘可惜、可惜’的表情。
低頭看了看胸口,她頓時反應過來,柳眉倒豎,憤然起身‘咻’的拔出秋水寶劍,指着趙閒怒聲道:“混賬,我,我…”她醞釀了半天也沒想好該怎麼斥責趙閒,反倒氣的自己渾身發顫。
反應這麼大?看來你還沒忘記自己是個女人。趙閒嘿嘿笑着,打趣道:“蘇姐姐,你不要自卑,我有一套祖上秘傳的絕學,可以讓人二次發育,名爲‘豐胸之魔手’,本來秘不外傳,但看在你我這麼深厚的交情……呀呀呀!說着玩的,小心孩子。”話未說完,長劍就來到的脖間上,幾絲刺痛傳來,已經劃破了皮。趙閒只得住口,打了個哈哈。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無恥和不知死活的人?蘇婉雲又氣又憤,被他鬧的徹底無奈了,當下扔了長劍,悶聲坐在牀頭,專心致志的哄起了小孩。估計連她自己都沒發現,不知不覺間,又被那無恥的小賊待開了話題,滿腦子都是小孩、豐胸、色狼之內的事情,完全忘了把趙閒擒來的目的,心中去憤恨和哀傷也不像前幾天那麼刻骨銘心了。
我說真的,柳姐被我的催情魔手…咳!催乳魔手按摩,現在多宏偉的。趙閒心中暗笑,靠在牀頭靜靜的看着她。
雨聲不減,還有幾絲冷風從門窗的縫隙間吹進來,燭火搖曳時明時暗。
素顏白裙,髮髻輕盤,幾縷如墨青絲搭載香肩上。高挑的鼻樑,纖薄紅潤的嘴脣勾起迷人的弧度,平靜間夾雜着溫柔的美眸,臉蛋光滑白皙如溫香軟玉,本來冷豔的她溫柔起來,竟然也可以如此的動人。
輕柔婉轉的小調自她脣間迴盪,此刻的她纔像個女人,一個溫柔的好女人。
凝望許久,趙閒發出一聲無聲的輕嘆,難以忍受這種虛假的溫馨,輕輕問道:“蘇姐姐,你恨我,對麼?”
嬌軀輕顫,輕柔的小調戛然而止,蘇婉雲俏臉上淡淡的笑容消失殆盡,深深吸了口氣,竟而有種平靜被打破而產生的失落。她低頭看着懷中的小孩,靜靜垂眸不言不語。
“看來是的。”趙閒從地上撿起她的長劍,緩緩道:“那我們,來做個了斷如何?”
他想做什麼?蘇婉雲眉頭輕蹙,不屑的看向他:“你以爲憑你的武藝,拿把劍就可以打敗我。”
趙閒微微一笑,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用劍划向自己的脖子。
蘇婉雲心中一驚,饒是她再好的定力此時也按耐不住,急急擡手捉住了他的手腕,氣怒道:“你做什麼?想死我可以幫你。”
看着被捉住的手腕,趙閒露出幾絲輕笑:“我只是幫你做個選擇罷了。”
做個選擇?看着自己抓住他手腕的手,蘇婉雲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憤聲道:“你故意演戲給我看?好,既然你想死,那繼續好了,我這次絕不會攔着你。”
“蘇姐姐,我怎麼會想死,我才捨不得死,我確實是故意演戲的。”趙閒輕輕嘆了口氣,凝望着她的眼睛:“不過在我揮劍的一瞬間,就已經知道你的選擇了。”
蘇婉雲臉色頗爲陰沉,眸子轉了轉,解釋道:“我只是不想你死的太痛快,一劍殺了白白便宜了你,讓你再這裡呆一輩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這樣蹩腳的藉口,有意義麼?趙閒搖頭苦笑,認真道:“在我眼中,你永遠是那個通情達理值得信任的蘇姐姐,你恨我是應該的,我應該對此感動愧疚也是應該的。你覺得我應該爲自己的行爲後悔,那我現在告訴你……”
蘇婉雲側耳傾聽,呼吸漸漸急促了幾分。
趙閒無聲一嘆:“我確實後悔了,不是因爲我殺了蘇荷,而是後悔沒在此之前把消息告訴你。蘇姐姐對我仁至義盡,能提供的幫助從來沒有二話,只是秘衛那張彌天大網,讓你我之間永遠帶着幾分隔閡。我的所作所爲,都瞞着柳姐,瞞着怡君,瞞着你。不是因爲對你的提防,而是害怕你會阻止我。被自己所愛的人阻止,我就永遠也下不了手了。”
趙閒神色茫然,輕輕搖頭道:“現在,看到蘇姐姐你變成這樣,我心中很複雜,不知道自己是對是錯。如果當時我提前告知了你,現在又是什麼樣的情形了?”
聽到此處,蘇婉雲微微一呆,自己記恨的,不就是因爲他沒把所作所爲提前告訴我嘛?如果他當時告訴了我,我會怎麼做了?
作爲一顆棋子,竟然暗地裡策劃攜軍攻入長安,作爲秘衛的統領,我應該殺了他纔對吧。
即便阻止了他,又在大殿上逃過了那杯毒酒,接下來該如何了?姑姑已經做好的打算,他的兵馬將被一一刮分,而他這個敵國叛將,則會被軟禁在京都,逐漸失去自由,看着姑姑臉色行事,在秘衛的腳底下苟延殘喘?
而我了?看在他傻乎乎把自己計劃告訴我的份上,以秘衛繼承人的身份,每個月看望他幾次?
沒權利給他官職,沒權利給他自由,即便姑姑百年之後,同樣要看皇上的臉色行事。
蘇婉雲眼神漸漸迷茫,他被困在秘衛佈置的大網裡,在刀槍密佈的道路上尋找出口,只爲帶着心愛的人過安穩的日子。我而作爲織網的人,竟然記恨這隻鳥兒沒把逃出去的計劃告訴自己。
是他錯了?還是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