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襲來,枝頭的花瓣輕輕飄落,墜入地面化爲塵泥。
花朵始與嫩芽,終於塵土,中間那綻放的時光,雖然短暫,卻是它真正的人生。
人與花同理,有盛開的一天,便有謝幕的一刻。或許因爲其他,也可能是真的累了。
半月後,一聲嬰兒響亮的啼哭,響亮在中州大地的一行車隊間。這隻隊伍商賈打扮,寧靜平凡,除了幾個車伕再無他人,一路只有歡笑,和羨煞旁人的美滿。
趙閒終究沒有乘此機會俘虜北齊皇室,將這個天下徹底攪亂,與北齊達成了協議後,便主動解散了兵馬,帶着家人無聲無息的離開的長安。
安家不復存在,大梁遺留的軍隊和北齊漸漸融合,被一條長江分隔百年的兩國百姓,從此變成了自家人。蘇荷醞釀了二十年的計劃,終於在今天全部實現,雖然她的手段狠辣陰毒,但至少,目的大致的方向是對的。
從常州街頭巧遇怡君那一刻開始,再到現在完成了棋子該做的一切,安安靜靜的踏上歸程。趙閒也從街頭小混混變成了一位父親,其中的過程讓人回味,他卻再也不想經歷第二遍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纔是他唯一的追求。
只可惜的是,北齊與大梁的糾葛結束,他自身的恩怨卻沒有那麼容易停止,有些躲不開逃不掉的人,總會出現在眼前…
“哈哈哈!四德,我當爹了!”
趙閒喜行與色,焦急的在馬車外面轉悠,拉着大胖子四德不停訴說着。
爲防止被人追回去,趙閒一路挑着小道行進,一路上陪着夫人們好好敘舊,倒也甚是開心。
今日準備趕到洛陽在歇息,哪想在官道上走了岔路,天色漸黑還沒到目的地。而柳姐又在此時臨盆,嚇的衆人趕緊就地安營。好在有花語這個大夫在,行走前準備的也甚是充足,纔沒有出大差錯。
四德舔着笑臉,呵呵笑道:“少爺。恭喜恭喜。以後就要叫您老爺了。”
“那是那是。”趙閒傻笑個不停,似乎還沒接受這個新身份。
雖是初秋,深夜郊外依然閒的清冷。車隊暫時搭起的營地中間升起了火堆。大部分人都去燒水幫忙了,性子比較暴力的黃天天卻只能眼巴巴的坐在那裡看着,杏眸裡還帶着幾絲悶悶不樂。
月光映射,分外妖嬈。黃天天穿着紅色連裙,柳眉秀眸,鼻樑挺翹,小嘴紅潤如櫻桃,處處透着喜氣。
今年已經十七了,她酥胸高高挺起。明顯比以前大了一圈,柳腰盈盈不足一握,常年舞刀弄槍,緊緻修長的雙腿將身段襯托的擁有無限活力,便似一隻頗具攻擊力的小母貓。
趙閒轉來轉去,本想進馬車去看看。可這時代亂七八糟的規矩很多,就是不讓他這個男人進去。心中無奈,他也慢悠悠的來到的火堆旁。
或許分別的太久,曾經的朦朧甜蜜都快忘乾淨,黃天天用樹枝撥着火苗。淡淡‘哼’了一聲,裝作沒看到趙閒的到來。
這個小丫頭!給我板了這麼多天臉色,還沒夠啊?趙閒心情不錯,便湊上前嘿嘿道:“天霸……呸!天天,我的好天天,天天寶貝……”
“啐!噁心死了!”黃天天姑娘一身雞皮疙瘩,嬌軀抖了幾下往遠處做了點,哼道:“叫我做什麼?當爹的人了還這麼不要臉,信不信我把你‘城南小王八’的典故講給你兒子閨女聽。”
是城南小霸王…哎!算了!趙閒嘿嘿笑了幾聲,湊過去道:“還生我氣啊?說好做彼此的天使,你怎麼可以讓我獨自飛翔…”
什麼亂七八糟的?黃天天受不了這軟磨硬泡,轉過頭狠狠在他腳背踩了一下:“你就是個混蛋,說了二月完婚,現在都幾月了?常州大街小巷都在胡說八道,說我刁蠻任性,把相公嚇跑搬了家,我爹孃天天和人解釋你在京中當了大官,你卻連封書信都沒有。總算有點良心的把我接到京都,結果安慰兩天還沒見到你人,就被抓來了北齊,不準到處亂跑不準回家探親,連你個混蛋死活都不知道,換老孃以前脾氣,非把你活劈了不可…”說着說着,她眸子漸漸朦朧,淚水滾過臉頰,卻倔強的偏過了頭。
我哪裡知道當時幫怡君繼承個家產,繼承出這麼大個麻煩。趙閒唯有苦笑,拉着她的小手輕輕揉捏:“至少我們現在在一起不是嗎?生活要往前看,回憶也不要回憶這些不愉快的。我們想想小時候,當年我們一起給城西葛二胖下減肥藥,一起點人家乾草堆,還有一起收拾凌大胖子…對了,凌大胖子現在可有本事,是秘衛的首領,差點把北齊的皇帝都幹掉,可惜…哎!他現在估計正滿世界追殺相公我……”
趙閒心中苦嘆,此次坑的最恨的人,莫過於一直爲他默默付出的凌仙了,他不當皇帝,星雅自然不可能再把凌仙這個臥底留在秘衛。不過沒能成爲秘衛的首領,卻在所有人面前證明了自己的價值,他也不是那麼失望吧!
黃天天被他提起小時候不懂事時的光榮事蹟,禁不止‘嗤’的笑了幾聲,卻又連忙收斂,故作嚴肅板着臉道:“現在不一樣了!你跟我黃家的婚約在先,從那一天起你就是我黃家的人了……不對!我是你趙家的人了,可你遲遲不肯完婚,現在…現在連孩子都有了…”
“額…”趙閒摸了摸鼻子,訕訕笑道:“其實我在外一直潔身自好,但事實總有意外,你要是覺得委屈我們也生一個,你看今天晚上天氣不錯,要不……”
“不行!”黃天天臉唰的一紅,連忙搖頭拒絕。她美眸輕輕一轉,又哼道:“想要我原諒你也可以,我爹的鏢局後繼無人,你以後不準亂跑,老老實實呆着常州陪我押鏢。”
鏢局?趙閒皺了皺眉,猶豫道:“那我的鐵匠鋪怎麼辦?”
黃天天無奈的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你想着那破鐵匠鋪?”
“這是我的本職工作嘛!人不能忘本,不是嗎?”趙閒秀了秀自己的二頭肌,笑着說道。
“哎!”黃天天搖頭一嘆:“可惜,你的鐵匠鋪佔着南街的好鋪位,當年你在無人敢惹,走了之後就不一樣了。這麼久無人經營,知府大人就給你拆了建了個茅房,如廁一次收一文錢,那場面……”
“什麼!?”趙閒勃然大怒,暴跳如雷的道:“有沒搞錯?強拆我的鐵匠鋪建茅房?一次還只收一文錢?還有沒有王法了?”
“大梁都被你滅了,還有什麼王法。”黃天天幽幽一嘆,似笑非笑的瞟了他幾眼,又掩嘴笑道:“開玩笑的,不看的面,也的掂量掂量本姑娘,有我罩着,誰敢動你的地盤。”
“嚇我一跳!”趙閒這才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恍然間,又有些啼笑皆非的味道。
在外面繞了這麼大一圈,王公貴族皇帝公主數不勝數,可此時才發現,自己的終究不是自己的,只有用雙手一點一點累積起來的東西,才能真正明白它的價值,讓人值得珍惜。
“小閒,快進來,看看你的寶貝女兒。”
突然,後面燈火通明的馬車裡傳出花語一聲夾雜着喜意的輕喚,趙閒急不可耐的起身,連忙跑了過去。
黃天天將手邊的小石子丟進火裡,喃喃輕語:“混了這麼久還想當個破打鐵的,真不愧是趙大錘,和小時候一樣討厭……”話雖如此,她眼中卻多了幾絲莫名的笑意,小聲撐起香腮,美眸裡映出火光,也不知想到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