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的繼承人處死兩個對大梁不敬的外來使臣,怎麼也得扣兩三個月俸祿吧!先不說安家的免死金卷,光憑着安家唯一後嗣的身份,朝廷明裡就不可能因此重罰他。
武田信昌嚇了一跳,大梁皇帝明顯不可能因爲他一個東瀛使節而觸怒鎮國將軍府,真把他砍了估計連重罰都不會,頂多責備兩句然後給東瀛送幾樣土特產安慰安慰了事,東瀛也會再派一個使節過來重新開始交涉,反正他哥哥弟弟多的是。
武田信昌倒也不是愣頭青,見趙閒真敢動手,他按在刀柄上的手慢慢鬆開了,猶豫片刻只是哼了一聲:“趙大人,我尊敬大梁的鎮國將軍府,他們的將軍都是真正的勇士,今日我便給你這個面子,回去等侯大梁皇帝的傳喚,若三天之後仍然沒有答應我們的條件,我們真的會離開去北齊,到時候請閣下不要再攔我了。”
老皇帝抗不抗的到後天還是個問題,急性腦血栓在這個醫學並不發達的年代,可是要命的。趙閒心中暗歎一聲,見東瀛大使們服軟了,便擺擺手道:“帶武大…不對,武田王子去四夷管好好安置,京都有很多高來高去的殺手,所以好好保護着他們別亂跑。”
武田信昌聽見要限制他的人身自由,當即氣怒不已,可張張嘴又覺得和趙閒討價還價是不可能的,當下只能沉着臉走了出去。
周圍的侍衛太監目瞪口呆的看着乖乖退下不再撒潑的東瀛使節,沒想到他們真服軟了,目光在轉向趙閒都露出幾絲敬仰,那佩服是打心底裡的,徐子清卑躬屈膝勸了半天反而越勸越囂張,結果趙閒三兩句話就治的服服帖帖,這就是手腕啊,一個是丞相之子,一個是太尉之孫,地位差不多,差距咋就這麼大了。
那高麗使臣望着趙閒,眼中卻是閃過陣陣驚詫,在殿堂之上呼喝來使,敢說不就動刀子,大梁何時出了這麼彪悍勇猛的人物。這與他認識的禮儀之邦、以德服人的大梁完全不同,莫非改變了風格不成?他身後的兩個隨從,也驚異的望着趙閒,眼中閃過絲絲奇光,不斷的小聲交流着。
趙閒把刀扛着肩上,扭扭脖子發出‘咯咯’的兩聲骨骼摩擦輕響,轉頭看着被涼了半天的高麗使節,嘆口氣道:“韓棒…不對,高麗的金大人,你們也打算轉道去北齊嗎?”
衆人聽得噤若寒蟬,東瀛小王子囂張也就罷了,人家國家有分量,可高麗不是東瀛,他們兵力羸弱,若非大梁在後面幫忙早被北齊吞了,那裡敢跳入虎口。金大人忙躬了躬身,望着趙閒道:“這位大人,武田信昌的事情完全與我無關。本人來此,便是爲了與貴國友好商討事宜的,方纔之事,只是一場誤會,我們這就去四夷館,不用各位送了。”
說完就頗爲識相的跟着帶路的侍衛走了出去,跑的比兔子都快。
這羣死蒼蠅都走了,文華殿空曠了不少,趙閒深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氣,便把刀收起來往外走去,對着幾個小太監道:“你們把文華殿收拾一下,滿屋子都是騷臭味道,這羣傢伙坐船而來難道不洗澡嘛。”
“是啊,那羣爲開化的蠻夷,那裡懂得這些禮儀,趙將軍你慢走,這些小事交給小的便是。”跟着而來的幾個侍衛忙應了一句,指揮這宮娥收拾起來,他們作爲趙閒的下屬,感覺是倍兒有面子,那些個文官啥時候這麼強硬過,這纔像是泱泱大國的態度嘛。
出了文華殿,擡眼一看卻見徐子清從遠處急匆匆跑來,一路還喊着‘刀下留人’,表情非常焦急,生怕趙閒把那些使臣給砍了。
這個傢伙有毛病是吧,我出了名的以德服人,那能隨便動手。趙閒走到他跟前,‘嗤’的笑道:“子清君,你唱什麼戲了?法場救夫不成?”
徐子清急匆匆跑來何止,擡眼一看見文化殿空蕩蕩的並沒有血濺三尺的悲壯場面,他才微微鬆了口氣,沒有理會趙閒的調笑,蹙眉問道:“東瀛和高麗的使臣了?怎麼沒見人?”
趙閒隨意說到:“都乖乖去四夷館呆着了,等候皇上的傳喚。”
“啊?!”徐子清微微一愣,旋即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怎麼可能,我勸了那麼久他們都不肯息怒,這纔多久…”
“徐兄。”趙閒一臉無奈,拍拍他的肩膀道:“照你這樣和他國交涉,公主都不夠往出嫁的,人家既然千里迢迢跑來必定有求於大梁,主人以禮代客是本份,但客大欺主還不知反抗就是無能了,回去再好好讀幾年書請教請教先生,當個名傳千古的風流才子也好過成爲一個禍國殃民的庸臣,我還有事先走了,拜拜!”
讀書人一向都屬於鴿派的,徐子清自小學的都是以和爲貴的知識,骨子裡缺乏血性和魄力很正常。
趙閒則不然,他對東瀛高麗本就沒啥好感,斷不斷交和他有個毛關係,反正出了事情有安家頂着,有靠山處理起這種事情自然得心應手。
“你,你纔是禍國殃民的庸臣,你根本就不知道現在的形勢,若激怒了東瀛和高麗……喂,你別走啊……”
徐子清顯然不願意聽從趙閒的教誨,想要反駁卻見趙閒早已經帶着人離開了文華殿,不禁氣的甩了甩袖子憤身而去。
而聽聞趙閒動刀子殺東瀛使臣的事情,御史大夫解墨和林清遠忙急匆匆的趕了過來,沒想到在暗處看到這一幕,解墨不禁點頭讚許道:“此子比老夫想象的有魄力,若在多加教導培養,前途不可限量,也不知安家從哪裡尋來的這等人物。”
跟隨而來的林清遠,則有些擔憂的道:“此子確實有些魄力,給他一把刀,他就敢拿去殺人,給他一隻軍隊,誰知道他能幹出什麼事情,就憑他對待東瀛使節時的強硬,定然不是一個只會受人操控沒有主見的傀儡,他若有了自己的野心,成功脫離安家的控制取而代之,絕不會像安老爺子這樣安份,我們不除掉他反而栽培,會不會養虎爲患禍及大梁?”
“不會。”解墨輕輕搖頭:“他不是真正的安厲兒,只不過暫時依靠這個身份掌控了不屬於他的權力,沒了這層身份他什麼都不是,而我們知道這個秘密,只要把這個消息告訴他,他自然會驚慌,然後我們再創造一個新的只有我輔國堂知曉的陷阱讓他跳進去,藉此掌握了他的把柄,他自然而然就會偏離安家倒向我們這一邊,並且永遠不用擔心他產生野心,因爲我們只要把這兩件事傳出去,他所掌控的權利頃刻間就會土崩瓦解。”
“先生大才。”林清遠覺得此計甚秒,先是一臉喜意,不過馬上又蹙眉問道:“可是,我們該挖什麼樣的陷阱讓他跳?他不跳怎麼辦?”
解墨摸了摸花白的鬍鬚,高深莫測的晃了晃腦袋:“尚未想好,不過有些眉目了,事情並不緊急,等準備周全再開始行事也不遲,還是先關心皇上的病情吧。”
趙閒在宮中待到下午,因沒有要事便提前告假回家,出了宮門發現安老爺子已經派了馬車在宮門外等待,他便坐上轉道往自己的小院子行去。
時至黃昏,城中行人漸稀,春風徐徐吹過,早晨還冒了片刻頭的太陽已經消失,天色慢慢黑了下來,春雨“滴滴答答”漸漸落下,細密的雨點落在馬車頂棚上的聲音,告訴所有人它的到來,像奏響了一曲打擊樂,涼絲絲的、甜蜜蜜的。
低頭擦拭着佈滿豁口的刀刃,趙閒眼神卻沒有集中,似乎在思索着事情。今日軟硬皆施從風御醫的口中知曉了皇上病危的消息,趙閒就算神經和怡君一樣大條,也知道馬上要變天了。
老皇帝不死趙閒估計會很危險,因爲老皇帝的影響力太大,能壓的住安家和滿朝文武從而慢慢打壓他,但老皇帝死了之後就不一樣了,太子剛剛登基根本降不住滿朝文武,爲了讓文武百官擁立他定然會大加封賞,至於安家他碰都不敢碰,相反還會對安家加以封賞,可安老爺子再賞可就要封異姓王了,太子再蠢也不可能幹這種事情,所有的封賞自然落在了趙閒的頭上。
至於會得到什麼封賞,趙閒並不在乎,他只關心誰會對他下手。
老皇帝死後,皇室顯然不可能冒着兵變的風險對付他,所以暫時是安全的,而輔國堂有意拉攏他,也暫時安全,那麼被自己觸犯到利益的,就只有丞相徐銘、徵北大都督嶽平陽、和兵部尚書沈凌山了。沈凌山、嶽平陽的原因自不用說,而徐銘雖然和他沒有交涉,但徐銘身爲百官之首,不可能讓安家繼續發展下去,對他動手是遲早的。
不過知道歸知道,趙閒也沒有絲毫辦法,若能把這三人滅掉,鎮國將軍府就直接變成凌駕與皇權之上幕府了,怎麼可能輕易讓他得逞。再說他和沈凌山認識,只要沈凌山不翻臉他也不好直接對沈凌山下手,不過也不能就這樣乾等着,萬一人家對自己下手,總得有些準備纔是,該怎麼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