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
大風依舊不斷灌進修羅場,警方的直升機已經升空開始巡視,對面的狙擊手顯然已經撤離了,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洛雨吃力地擡起胳膊指指自己的胸口朝夏晶微笑:姐姐,你看這個傷口還蠻深的呢。
月光透過雲朵播灑進了大廳,接着這銀色的光芒,夏晶看到了洛雨血肉模糊,皮開肉綻的胸部。
扯開的那塊皮膚血液已經凝固,濃稠的鮮血在上面凝結了一大塊,被狙擊槍子彈射中的地方出現了一個恐怖的肉坑,雖然不是很深,但是活生生在胸口剜去一塊肉,不要想都可以知道那是怎麼樣的疼痛。
小鬼子的眼神還是差了一點,哈哈。洛雨一笑又是咳出了一大口鮮血,子彈從左胸穿透,自己還沒死,這不是命大是什麼。
小鬼子,這一槍老子早晚會還回去。洛雨心裡惡狠狠把島國那邊從上古一直罵到了現代,幾乎自己能想到的名字全都問候了個遍。被洛雨思想爆成向日葵的菊花全都喜慶地朝着日出的方向招展。
不要笑了。夏晶心裡緊張,仔細地將洛雨嘴角的鮮血擦乾淨,小壞蛋,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關注你,你這樣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怎麼辦。說到這裡夏晶聲音小了一點,臉色紅彤彤煞是可愛。
怕什麼,我死不了,五星紅旗還沒插遍全世界,革命任務還未完成,我怎麼能先走一步。洛雨嘿嘿笑着,擡手在夏晶臉上摸了摸,他的指甲已經全部錯位,被凝結的血液粘在手上,動一下都是鑽心的疼。
現在全場沒有一個人講話,擂臺周圍5米內都沒有一個人,除了那具早已沒了聲息的屍體,這也正好給了洛雨夏晶兩人一個小小的私人空間,風聲這麼大,也不用怕說什麼私密話被人聽到。
姐姐,我講個故事給你聽吧。洛雨的臉上突然現出一抹落寞的神色。
回去再講,乖。看見洛雨受了這麼重的傷,夏晶不要他多說話,以防加重傷勢。
沒關係,只是我一直都很喜歡的一個童話,反正現在也沒事情幹。洛雨眼神示意夏晶不要說話,我怕以後會不記得將這個故事給你聽。
夏晶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洛雨,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把自己的外衣接了下來改蓋在了洛雨的身上,夜風很大,夏晶緊緊摟住洛雨,用自己的身子給他取暖。
洛雨擡眼看了看不斷走動的武警和微微聳動的人流,舔了下乾燥的嘴脣,嘴裡滿是腥腥鹹鹹的味道。
曾經有一個叫奧菲利亞的老小姐,她是一個戲院裡的題詞員,她漫長的一生都獻給了這一職業,因爲她深深地熱愛着戲劇。老太太終有失業的一天,她老了,除了她爲之奉獻一生的戲劇,她什麼也沒有,沒有財產也沒有親人。她覺得很寂寞,直到她遇到了第一個影子,戲院裡的一個影子,一個流浪的沒有主人的影子,奧菲利亞收留了它,於是越來越多的沒人要的影子尋找到了她,請求她的收留,而她都答應了。於是在她孤獨的一生中突然出現了許多夥伴,他們每天晚上都會在奧菲利亞的小寓所裡演繹着世界上所有偉大的戲劇,而奧菲利亞小姐依然在一旁給他們提示臺詞,做着她從事了一生的工作。
夏晶肩膀動了動,柔聲說:這個故事我最喜歡的是這個部分:第四個影子叫孤單,第五個影子叫長夜,第六個影子叫永不,第七個影子叫空虛,最後那個影子別人叫它死神,儘管這樣,你還是會收留我,對嗎它這樣問奧菲利亞。
洛雨看着破窗外的星辰:如果我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影子,你願不願意收留我。
夏晶心絃疾顫,但是語氣還是保持住了鎮定:影子都是很小的,可以摺疊,可以隨身攜帶,可是你,你讓我怎麼收留。
只要在你心裡給我一個位置就夠了。
洛雨一句話說得夏晶眼淚奪眶而出,只要在心裡有一個位置就夠了。
原本那幾天聽方潔說洛雨有時候神經質似的寂寞傷心模樣,她還以爲洛雨那只是無聊去吸引小女孩注意,現在她知道洛雨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痛苦,常年一個人生活所造成的巨大空虛和與這個世界的格格不入。
孤單長夜永不空虛死亡。夏晶溼熱的臉頰貼在了洛雨的臉上,笨弟弟,姐姐這一輩子陪着你,絕不會讓你再孤單了。
這就夠了。洛雨眼中突然散出了光澤,伸出一隻手和夏晶柔夷十指緊扣。
在這一刻,帝國大廈彷彿被注入了新的生命般,燈火在一瞬間齊齊通亮。
當從黑暗到光明的短暫眩暈中回過神來的時候,在場的人發現有四個人不見了:史克強山本尿賴,還有黑暗前依偎在擂臺上的洛雨夏晶。
全城戒嚴,不要讓那個日本人跑了。許皓剛面沉如水,那件毒品案還沒解決呢,怎麼能這麼輕易讓你滾回去。
小嫣燈火散盡,中海體育館回覆到了原本的安靜,除了那漫天的彩燈還在靜靜訴說着剛剛在這裡發生的一切,小燕姐看到樑嫣懸着兩條腿坐在舞臺邊上,取過一件外衣披在她的肩膀上。
小燕姐。樑嫣的聲音有些哽咽,你說他今天來了嗎
舞臺的燈光已經大部分關掉了,只剩下幾盞巨大的照明燈懸在頭頂上,偌大的體育館現在四周都是漆黑一片,小燕姐微笑着攬住樑嫣的肩膀:應該來了的,你那樣邀請過他了。
但是爲什麼我感覺不到。樑嫣揪住肩膀上外衣的領子搖搖頭,小燕姐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在這兒靜一靜。
早點回去。小燕姐陪樑嫣坐了一會兒,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事記得打電話。
嗯。
坐在燈光下,樑嫣眼眶紅紅的,猛地她心頭一顫,連忙擡起頭盯着前方的一片黑暗,美麗的眼睛越瞪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