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十分清楚地記得表妹的名字叫紅綢兒,紅綢兒小他一歲,小時候不叫他哥,直接呼他爲安,有時候叫錯了叫成“嗯”的情況也有。爹死了以後他在姑媽家住的時候最久,照理說姑媽纔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能靠得住的直系親人哩,但不知爲什麼姑媽好像不怎麼喜歡他。爹媽活着的時候他還小,很多事記不全,但有一句話他至今記憶猶新。有次他和紅綢兒在院中玩耍的時候,姑媽對母親說:“安子模樣長得俊,綢兒也水靈,莫如讓他倆結爲夫妻,好一對童男玉女哩!”母親沒說話,只是咧嘴笑了笑。父母先後病故之後,姑媽對他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姑媽家住臨村,他是孤兒,自然到姑媽家去的次數最多。不知怎麼,盛飯的時候他總是排在最後一個,而姑媽每次都要很張揚地喊:“喲,怎麼到安子時飯就少了?”姑爹是個好人,經常乘姑媽不注意把自己碗裡的飯倒一些給他。紅綢兒則不,吃完了自己的飯就敲着碗嚷嚷:“娘,安子每回到咱家你都做飯少。”姑媽狠狠地白女兒一眼說:“噢,下回多做點。”下回還是一樣。以後他走了,入宮當了太監。讓他當太監是誰出的主意他不知道,他是怎麼走的他也記不清楚了,至於姑媽後來怎麼又住到他家這自然是後話。但是姑爹好像換了人,那位牽馬的大叔好像……
姑媽他們全家人很客氣地把他讓進屋子裡,他還沒坐穩又急忙起身從馬褡褳裡掏出一塊金子,捧了一捧銀錠,說:
“姑媽,走得急,忘了買禮物,這點錢就留給你們貼補家用吧!”
中年大叔站起來,急着走過去看桌上放的金子銀子,被姑媽在上擰了一把。大叔辯白說:“我拿點錢去割幾斤肉,再打二斤酒還不成嗎?”姑媽沒吭聲,中年大叔揀了塊銀子就走了,走到門口還回頭朝小太監笑了笑。紅綢兒去竈間燒水,姑侄倆在堂屋敘話。
姑媽問:“安子,你這回來,是常住還是就走?”
小太監說:“路過,只住一宿,明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