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宗室男孩七歲便可以授官,有的甚至在襁褓中也有官階,並領取俸祿;宗室之外,其它旁支、異姓、門客,都可以得蔭補官。而如今我大明,比之前宋,怕是要更甚一籌。”王直的最後一句話,聲音不高,可是裡邊透出來的蘊意,卻讓另外兩名朝庭大員猶如在耳畔響起了驚雷。
“呵呵,咱們大明朝,在洪武初,宗室加一塊,不過五六十人,而至今日,卻已有一千四百餘人。光是親王,便有三十四,與親王同爵的公主三十三,光是這些親王、公主之食祿,便共計十三萬四千擔。若是再計那些宗室郡王、將軍、中尉、郡主、縣主、縣君攏一塊大約也有一千三百餘……”一說到了,身爲禮部尚書的胡濙也忍不住頭皮發麻。
“今歲,供給宗室的食祿,就已經達到了六十萬擔之巨,這負擔,不可謂不小啊……”王直端起了香茶抿了抿,悠悠地感嘆道。
“陛下素有大志,欲使我大明,遠邁漢唐,我等身爲陛下臣子,當爲天下社稷,未雨綢繆纔是。”楊洪點了點頭。“老夫舊病之軀,再不復能爲陛下沙場搏殺,不過,終該還是當諫於陛下,使陛下知曉我大明潛藏之憂患。”
“也好,老夫正有此意,二位,不若我等一同往之,可否?”胡濙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了身來。“我等皆是數朝老臣,都已經是黃土埋到了脖頸的將死之人,而今,陛下既有心,我等就算是把這把老骨頭都賣與天子,也值了。”
聽到了這話,原本就已然動念的那王直與楊洪皆不由得相視一笑,齊齊頷道“不錯,當今天子非是那守成之君,而是銳意開拓的世之雄主,我等雖然老邁,卻也當助陛下一臂之力,以全君臣恩義,再爲天下黎庶,做些好事纔是。”
三日之後,朱祁鎮明詔天下,今歲會試,也就是國家級的大考,將除了照例錄取貢生之外,另增設:明法、明史、明算、格物此四科。
每科並沒有限定錄取的限額,但是,卻等於是給了天下的讀書種子們更多的選擇。當然,仍舊有許多的讀書人對於這些新開科目哧之以鼻,認爲這些科目,當不爲天下士子所重。
畢竟誰都更願意把孔孟掛在嘴邊,成天衝小姑娘顯擺文采,哪裡沖人一張嘴就律,談律令,更不可能張嘴就跟青樓的小姑娘侃價吧?
至於格物一科,更是有不少的讀書人連什麼叫格物都不明白,更不消說去考這一科目。但終究不管如何,終究還是有不少的讀書人,或者說他們的興致更偏向於這些在正統的讀書人眼裡看不起瞧不明白的雜科之上。
畢竟一樣米養百樣人,要是天底下的讀書人都只愛孔孟,不愛百家。那華夏文化傳承到了後世,哪裡還能聞諸子百家之名,識諸子百家之言?
所以,這四科的開設,終究是爲大明的讀書人們分流了一部份生源。
而且除此之外,朱祁鎮着令,在京師國子監與那南京國子監設置這四科的專職博士,並且還特地交待,但凡是報讀這四科者,皆由國家給予一定的補貼和優惠,也就是說,他們只要願意讀這四科,那麼國家給予的補助,將會超過那些耍八股文的傢伙們。
另外,這四科之中,明法和明算以及格物此三科能夠於國子監積累滿學分畢業者,就算是考不上會試,沒關係,國家會給你安排工作,可以到各個縣州去當吏員,並且是按照你是學法律,或者是學算術的,分給你適合的崗位。
這接二連三的消息,對大明各省的讀書人們,着着實實地帶來了不小的震撼和吸引力,畢竟,既能夠學習自己喜歡的東西,又能夠由國家來養活自己,不需要擔心自己的衣食住行,這樣的好事上哪找去?
更何況,天子的旨意裡邊還有一條,願意讀這四科的,只要你是童生的身份,就有資格報考。另外只要能夠積累滿學分,從國子監內畢業,就算是考不上會試,沒關係,國家給安排工作。
我靠,這等的好事,莫說是那些原本就喜歡這些被傳統讀書人鄙視爲“雜學”的偏科生們眼前一亮,流淚滿面,摟着紅顏知已,把酒向青天仰空長嘯,哥也有出人頭地的時候了。
就算是那些原本此此不屑的正統讀書人們亦不由得把兩眼珠子瞪得通紅,滿腦子的羨慕妒忌恨。,你這個皇帝也太不像話了吧,都是讀書人,憑啥他們待遇那麼好?
更是使得原本有些意志不堅定者,還有特別是清貧人家出身的讀書人們都暗暗下定了決定,不管怎麼的自己這輩子,予其去擠那扇怎麼也看不到太大希望的進士之門,還不如去弄弄這四科。
不管如何,能夠不需要擔心衣食住行,只要能夠用心好好學習,等畢業了國家還給安排工作,旱澇保收,一家子的未來都將能衣食無憂,那自己這輩子還有啥要求?
沒有了,或者說,對於現階段的那些讀書人而言,除了一部份,眼界甚高,鼻孔朝天,只讀孔孟,張口孔子曰,閉口孟子云,就算是跟人單挑也要大叫士可殺不可辱的文藝青年。又或者是家中殷實,一心只想要弄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那些刻苦份子之外,大明朝大部份的讀書種子,都讓朱祁鎮扔下來的幾塊誘餌給勾得心癢無比。
這讓那些不論是在京師或者是南京,又或者是在地方上的那些文武大員們,都不由得驚訝之餘,暗暗地衝那朱祁鎮翹起了大拇指,雖然朱祁鎮這一招根本就是裸的以利誘人,但不得不說,這一招的效果卻奇佳,如今雖然已經距離那會試不過半年,但是,各省的州縣裡的那些學子們,至少有近三分之一的人,開始關注起了過去,從來沒有重視過的那些,被夫子們斥之爲“雜學”的書籍。
甚至有些在教私墪或者是族學的那些老師,也悄悄地撿起了那類書籍,由此可見,並不是所有人,都堅定的非四書五經不讀,而是要看,這個社會需要什麼,大明朝,需要什麼樣的人材,那麼,這些人,自然就會去主動的適應社會的需要。
“……朕這麼做,只是嘗試科舉變革的第一步,更只是,我大明帝國改革開放的第一步。”站在那塊立於那中海畔的那塊斜空伸出的巨石之上,揮動着大手,一副猶如檢閱千軍萬馬的偉人表情與氣勢,讓朱祁鎮覺得自己在回到了京師之後,這半年來薄冰如履,小心翼翼的試探和深思之後,總算是找到了一個極佳的突破口。
而今,看起來效果不僅僅是好,而是效果奇佳,至少那些讀書人對於朱祁鎮這位大明天子是贊喻之聲絡繹不絕於耳,而朝中的文武百官們,亦對朱祁鎮歌功頌德不已,反正不要錢的馬屁話不砸白不砸。
“陛下聖明。”那袁彬看着朱祁鎮站在那塊巨石之上大發感慨,不禁笑着道。
“呵呵,朕哪裡是什麼聖明,只不過是比一般人經歷得多一些,看得多一些,想得也多一些罷了,不然,朕怕是連個商販都比不上。”朱祁鎮習慣性地自嘲了一句。
“陛下如此自謙也太過了,莫說是販夫走卒,便是那些宣府的豪商巨賈,誰提及陛下您的大名,莫不是歎服不已,對陛下您的頭腦和手段佩服得五體投地,”衛銘童笑眯眯地道,這話倒是讓在場的十數名侍衛和心腹官員都不由得暗暗頷首不已。
聽到了這話,朱祁鎮不禁笑着擺了擺腦袋。“好你個衛銘童,若是那些人聽到這話,指不定心裡邊不屑的說朕在此自吹自擂呢,呵呵,若不是朕以勢壓人,這些與士紳,焉能乖乖與我商社聯合?”
衛銘童呵呵一笑,不以爲意地道:“那是因爲最開始,那些士紳並不信任官府,也不信任宣府鎮能夠一直長治久安,若非是陛下您親自承諾……那些士紳焉能從之?不過後來,宣府商社越發的壯大,他們對於陛下的態度,自然也就是大大的改觀了。”
“是啊,說來,如今咱們宣府商社的發展,可謂是突飛猛進,在大明而言,可以算得上是少有了。”袁彬看到了那朱祁鎮從那巨石之上輕輕躍下,邁開了大步,順着那中海的湖畔緩緩前行,心裡邊亦不由得感慨時事變遷之快,令人着實瞠目結舌。
且不說那朱祁鎮在那瓦刺的苦難經歷,單止說那宣府商社,原本,只是讓所有人都看不在眼中,甚至覺得朱祁鎮有些拿錢不當一回事的胡鬧之舉。
可結果呢?如今的宣府商社,哪怕是不敢說是天下第一大商社,可在整個大明商業界,已然稱得上是個中翹楚,原本只是侷限於那宣府一地,可是如今呢,諸邊鎮的商家,幾乎盡入社行商,而宣府商社,也幾乎壟斷了大明與草原之切的一應貿易,甚至還包括部份西域、西藏的貿易。
而如今,聽那哈銘的口氣,似乎隨着朱祁鎮把目光投向了南方,宣府商社,已然開始悄悄地向着南方伸出了手。
昨天上傳了之後居然忘記發佈了,悲劇的,今天可不會了,嗯嗯,一定不能忘記發佈,同學們瞅見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