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在場這此張大着嘴只子,欲開口說話,卻又不知道該勸哪頭說起的官員,還有那些拜跪於地,一臉驚駭莫明的阮浪等宦官,朱祁鎮心裡邊很清楚,這些傢伙的心裡邊倒底在想些什麼。
朱祁鎮向着阮浪等人微微領首道:“聯知道這個消息讓你們覺得太過震撼,不過沒關係,聯現在只是先告訴你們這個消息,也好多給你們時間好好地想一想,該怎麼去做鎮守太監和守備太監。好了,你們先退下吧……”
腦袋裡邊仍舊嗡嗡作響,兩眼無神的阮浪起身之後,險些一個踉蹌又坐回地上,好不容易纔與一衆宦官向朱祁鎮告辭之後,離了行宮正殿,在回自己住所的路上,阮浪似乎才稍稍地清醒,不過仍舊有些不太敢相信地向着那身邊的宦官問道:“陛下他這是要做什麼?”
“誰知道,反正,對咱們來說,也算是好事。”身邊的那名宦官兩眼放光地道。不過身後邊王瑤來上了一句話讓他們所有人那顆蠢蠢欲動的貪婪之火盡數熄滅。“上皇陛下今日讓咱們去觀了殺人禮,再以厚位撫之,諸位公公以爲,太上皇會任由咱們胡來嗎?”
“能做些正事,總比虛度歲月的好,咱家已年近七旬,臨老了,能得上皇陛下信重,爲國爲民,做些好事,這也是爲自己身後積德啊……”阮浪撫了撫自己那如霜如雪的長眉,不但沒有失望,反倒是顯得榮光煥發了起來。
聽到了他這話,這些宦官那原本黯然的表情裡亦不由得多了幾分地期待。
“上皇陛下,您已知宦官出鎮地方之弊。今日方誅了宣府鎮守和鎮守太監,以撫軍民之心,如今,卻又再行此舉,是不是會不妥當?”羅亨信看到那些宦官離開之後,清了清嗓子站了出來低聲相詢道。
“聯知內臣出鎮,乃是弊政……然,聯乃是太上皇,而非當今天子。”朱祁鎮看似一句輕飄飄的話,卻點出了他之所以會去這麼做的原因。
羅亨信等人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出的消沉和淡淡地失望。是的,太上皇之言,的確是事實。太上皇刮政,這是有前例可查,但是,如今大明朝這樣太上皇督某一地方文武治事,而天子掌天下事的方式,怕是不算絕後,至少也是空前的。
這倒還不算什麼,實際上,當今萬歲與太上皇之間的那些恩恩怨怨,早已被天下諸臣都看在了眼裡,記在了心頭。當今萬歲對太上皇的嚴防死守,天下文武同樣也心知肚明,卻又沒有辦吱聲,因爲這是天家事。爲臣子者,能做的並不多。
內臣出鎮各地和邊鎮,此乃是從永樂年開始的弊政,經歷了數代帝王,此政仍舊一直在施行,沒有一位天子下旨廢除過。而當今萬歲朱祁鈺一上臺,就接連遣出了大批的宦官出鎮各地,希望能夠藉助內臣之地,以撫地方。
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絕大部份出鎮各地的宦官都沒幹過啥正事,可問題是各地的文武官員,甚至是朝中重臣,沒有幾個敢於跳出來抨擊這個弊政。百度貼吧極品明君吧更新
爲啥?還不是因爲如今宦官集團權勢之重,幾可與朝中文武相抗衡。王振時期,權勢熏天,三四品官員,他捏個罪名便敢鎖拿下獄,試問下,從古至今,能有幾個諫死而不屈膝,不彎腰的諍臣?
就算是有心要當諍臣,也要有觀衆,也要有目標才行啊,可是宣宗在位時,就是被那些個文武大臣給惹毛了,才加重了宦官的權力,借其勢以平衡。而後的朱祁鎮幼年爲帝,屁事不懂,又對那些自幼相伴於左右的宦官頗有好感,自然,心裡邊走向着那些宦官的。
就連李時勉這樣名震天下的耿直忠臣,也險險在天子不知情的情況之下,枷死於宮禁之外。
大明有熱血青年,也有熱血老青年,慷慨悲歌之士亦不少,但是,大家都是人,都怕死。青史留名,人人都想,可問題是,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爲了青史留名把自己的老命搭進去的。
更何況,就算是他們想要上書陛下,抨擊宦官亂政,對不起,這些奏摺會先送到那些宦官的手裡邊,你這不是自己找死嗎?怕是你那奏摺剛遞上去……轉眼就給押進了詔獄。
而且,你那奏摺到了宦官的手裡邊,你覺得能有多大的可能會送到天子的手中,宦官們也不傻,那當廁紙都還嫌硬的奏本,指不定就會在火盆裡邊化爲了友煙,而那位想要青史留名的熱血青年或者是多血老青年,指不定就會被以各種罪名給滅殺掉,青史之上,別說是留名了,怕是連根汗毛都留不下來。
所以,大臣們也不傻,對於宦官出鎮地方這個弊端,偶爾叫囂一下,看看天子的態度,天子要是不聞不問,得,咱們懶得再自找苦吃,反正不缺哥的俸祿就行。
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宦官出鎮地方這一弊政,仍舊在執行着,而朱祁鎮雖然知曉了這個弊政的害處,但是如今的他卻是遜位的太上皇,與新皇之間的關係,可謂是視之如仇寇。他的話,要是當今天子能聽得進去纔有鬼。
再說了,當年朱祁鎮在位時……王振把持朝政近十載,遺禍天下。今天你下了臺來,又跳出來指責宦官之弊,指責朱祁鈺,那豈不是等於是事情越鬧越大?
而眼下宣府一口氣宰了位高權重的五名外鎮宦官,光是這個消息,便足以讓天下震動,雖然獲得了宣府軍心民心,也獲得了朝野的聲望,但是卻此舉,自然也把大明宦官集團給得罪到底了。
雖然說宦官不過是天家的奴才,但是,這些掌了權的宦官可也都不是什麼好鳥,如果朱祁鎮在位,那麼,他肯定能對宦官有絕對的壓制和控制力。
可問題是現在是他的弟弟,而且是對他充滿了防備和警惕心理的好弟弟朱祁鈺在位,他會照着朱祁鎮的步子或者是節奏來走嗎?能不跟自己的兄長唱反調,那已經很對得起諸位廣大觀衆了的。
想明白了這個道理的羅亨信覺得心裡邊憋悶得厲害,卻也不得不承認,朱祁鎮這麼做,也是無奈之舉,只能黯然不再多言。
“羅老愛卿不必如此憂心,其實,聯之所以要用阮浪等人,而不待天子再從禁內外遣宦官,那是因爲,聯多少知道阮浪等是何等樣人。宮中多齷齪,不過,也有知大義,識大體之士,亦有不畏強權,不阿諛奉承,實心做事的千才。”朱祁鎮緩緩地道出了原因。
“上皇陛下這是在給萬歲爺出難題啊……真是的,沒想到,上皇纔在那宣府呆了不過兩個月的時間,居然就整出了這麼多的事情來。”
無奈的情緒,讓于謙覺得自己的腦袋現在是一個有兩個大。百度貼吧極品明君吧更新
“莫非廷益賢弟以爲上皇做得過份了不成?”老王直安坐於胡凳之上,抿着香茶,享受着那入口的淡澀與生津的芬芳,笑眯眯地道。
“上皇此舉,正是於某所思,當擊掌以賀,豈會覺得陛下過份?”于謙以手擊案……臉的悻色。“老尚書,於某可沒這麼說過,其實從內心而言,於某恨不得斬盡天下宦官,以還我華夏之朗朗乾坤,以絕權閹誤國禍民之害,可惜,力有未逮啊。”
“各朝各代,皆有權閹誤國之禍,太祖時,曾勒石爲碑,欲絕宦官亂國之事,誰料……”于謙眉頭的陰雲不由得又濃了數分。“我朝今日宦官之權重,猶勝前代。奈何天家喜之,我等徒呼奈何。”
“是啊,至太祖以降,宦宦出外領軍督將之事絡繹不絕,至今更是有愈演愈烈之事,各地督撫,心中皆忿,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受其執肘。”老王直也領首道,他永樂年間就在朝的,自然世事看得比那于謙更分明。
“不說其他,老夫依受其害,若不是老夫依老賣老,怕是宣府,也如他地一般。”方纔一直沒有開口的楊洪也不禁輕嘆了一口氣,這裡的人中,只有他曾經執掌一地軍事,關於鎮守太監和守備太監的齷曦,他是最清楚不過,可是即使是他這樣令瓦刺膽寒,以敬稱楊王呼之的大明朝名將,卻也要受那不懂軍事,只知道爲非作歹的鎮守太監節制。
心中的鬱悶之情溢於顏表,對於聽聞到宣府邊鎮那邊傳來的這個消息,楊洪第一時間是震驚,第二個反應卻是暢懷大笑。心裡邊是愈加地對朱祁鎮這位太上皇佩服不已,而同樣,讓他在內心裡,更是把這位太上皇當成了同一陣線的人。
畢竟,他領軍鎮守宣府十數年,宣府幾可稱爲其第二故鄉,自然不希望自己千難萬險才操持好的宣府邊鎮,任由那些奸宦給當成了一塊肥肉,生生啃爛,啃臭。
“只是不知道,宮中會把上皇爲民除害之喜訊,傳成什麼樣子。”老王直眯起了精光四溢的眼睛,撫着那花白的長鬚低聲言道。“更何況,上皇詔令阮浪、王瑤等隨侍宦官爲宣府鎮守太監及守備太監,這樣的大事,也不知道萬歲會做出何等反應。”ps嗯,我又二了,悄悄地上傳,悄悄地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