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內宅。
房間內的人都走空了,地上散亂着各種紙張,上面踩滿鞋印。
金語白一個人坐在太師椅上,點燃一根香菸。卻沒有抽,只是夾在指間,一縷縷煙霧升起。
他的心思還沉浸在各種紛亂的九宮謎圖答案中。果不愧是江湖年輕一輩的精英子弟,許多別開生面的想法,也刺激了金語白的靈感。
將大半生投入九宮謎棋中,那黑白方寸之間的奇思妙想,充斥了他整個人生。爲了解開九宮迷棋,他學了數學,物理,手裡拎着兩個博士學位。藉着這次機會,或許自己真可以將九宮迷棋解出也說不定。
想到此處,心情突然激動起來。血液在血管內流動,似乎又有了二十歲時的衝動。
千年未解的九宮迷棋,將在自己手中解出,金語白有些神采飛揚,蒼老的臉上浮現一抹光彩,他夾起手中煙,送到脣邊,狠狠抽了一口。
這個時候,門開了,捧着一大疊a4紙的張四目出現在門口,他望着空蕩蕩的房間,吶吶自語道:“已經結束了嗎?看來的確是晚了。”
打印機足足運轉了半個小時,纔將佐佐木的所有答案打印出來。張四目趕緊送來,卻發現已經晚了。不過心中倒是不如何在意,因爲看佐佐木的表情,也沒太將這份答案當回事。
金語白髮現了張四目,開口道:“你來做什麼?”
“喔……”張四目恍然回過神來,道:“九爺,是葉歡的答案,現在才送來。”
“我說剛纔這麼沒看到他的解法呢。”金語白搖搖頭:“不過已經晚了,排名剛纔在大廳宣佈,你現在送過來已經來不及了。
”
“是是。”張四目點點頭,也沒用將答案送過去,讓金語白看的意思。
金語白恍然失神,忽然道:“既然拿過來,我便看一看吧。隱龍寺下山弟子,或許有別開生面的想法。”
張四目將答案遞過去,金語白看着面前厚厚一疊a4紙笑了:“這麼多,難的,他一人的答案,要比所有人加起來都多。”
“是吶,打印機現在都是熱的。”張四目道。
金語白接過去,呵呵笑着,忽然之間,臉上的笑容僵固住,手中的香菸燒到手指,還不自知。
“九爺,九爺……”張四目連喚了兩聲,看到金語白臉色蒼白,身體不停顫抖,整個人似乎看到急恐怖的事情一樣:“九爺,您怎麼了?”
“哇!”金語白哇呀吐出一口鮮血,臉上出現一抹詭異的紅暈:“他,他,他……”
“九爺,他怎麼了?”張四目扶住金語白。
“他竟然解出來了!”金語白大叫。
……
宴會場內,劍拔弩張。
張白鳳的劍擱在陳二郎脖子上,另外一隻手,且還拿着筷子。
她開口平靜道:“天殺劍出鞘不悔,現在,你給我一個收劍的理由吧?”
陳二郎身體開始發抖,臉上落着汗珠,他努力深呼吸幾次,道:“我一直忍讓,但閣下還是苦苦相逼,實在有些欺人太甚了吧!”
葉歡心中嘆口氣,陳二郎現在還敢說這種話,證明他不瞭解張白鳳。或許,他直到現在仍然覺得,張白鳳是在嚇唬她。
但是他哪裡知道,張白鳳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向來是不打誑語的。
話說,當年張白鳳的劍擱在另外一人脖子上,那人也是不以爲意,笑着說:“好姑娘,你還真敢殺我吶,殺了我,可就沒人娶你了!”
然後,這個人就被張白鳳一劍撩開肚子,心臟險些被斬破,最後算是死裡逃生,時至今日,胸口仍有一道劍上。
很不幸,這個人便是葉歡。
這都是過來者的教訓吶,葉歡很可惜自己沒有辦法告知陳二郎,或許下一刻,陳二郎這顆腦袋就要與他的脖子搬家了。很希望,他下半輩子能明白一個道理:有些人,真的不是能按常理揣測的。
宴會場的聲音靜止,無數人倒抽一口涼氣。真的吶,根本沒有頭緒吶,張白鳳如何變向陳二郎拔劍了。她真的會殺了陳二郎嘛?
照葉歡的理解,會!
孟喜,龍溟,姜紫藍失魂落魄的看着這一幕,孟喜吶吶道:“往常我總說葉歡脾氣不好,但是,但是……和張白鳳一比,他簡直就是溫柔得不像話啊。佛道雙子星,難道真的就是這種行事作風嘛!”
李夢婷尷尬道:“我師姐的脾氣,確實,確實是不怎麼好的。”
陳二郎的肌膚感覺天殺劍帶來的涼意,他心中推測,張白鳳是不敢殺他的。因爲,完全沒有理由吶!
可是,劍就擱在脖子上,距離自己的靜脈,也只有一寸的距離。只要他手抖一抖,自己的脖子就要和身體分開。當你變成一具屍體時,可是沒人認得你是陳家陳二郎的。
“張姑娘,有話……”
“閣下豈不是欺人太甚了!”
一個霸道的聲音響起,當他突然出現的那一剎那,竟沒人知道他從哪裡來的。
像是突然出現,又像是一直站在陳二郎身後。
他一出現,就將陳二郎從張白鳳的劍下拉開,整個人攔在陳二郎面前。
這是一個很容易被人忽視的男人,五十歲左右,身材中等,貌不驚人。可是當他睜開眼睛的一剎那,眼中的寒光卻讓人無法直視。
“在下,九殺刀,西門醉。”
一片密密切切的低語聲傳開,許多人在議論着西門醉這個名字。二十年前成名,靠着一刀九殺的刀法橫行江湖,但後來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江湖再也不見他的蹤影。
卻沒想到,九殺刀西門醉投靠了陳家,成了看家護院之人。
張白鳳微微眯起眼睛,道:“天殺劍出鞘必見血,他不死,看來今日你是想替他死了!”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西門醉道:“閣下苦苦相逼,在下也只好拔刀相向。”
西門醉手擱在腰間,擎出自己的武器,這是一柄短刀,長不過小臂,卻極薄,極鋒利。
江湖傳聞,西門醉的武器也有個名字,叫做蝴蝶切,時至今日,刀下喪命的江湖高手已有十幾人。
在蝴蝶切出現的第一時間,西門醉已經攻向張白鳳。他明白,今日的事情已經無法善了。自己必須第一時間打敗張白鳳,然後說幾句場面話,將事情交待過去。否則的話,如果自己打不贏張白鳳,她真的殺了自己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一刀九斬,這是西門醉的成名絕技,也是九殺刀名號的來歷。一招九道刀影,宛若花朵同時綻放九個花瓣一樣。
九片花瓣,像初春的鮮花綻放,美則美矣,但卻有虛有實,有真有假。如果你分不清真假,辯不得虛實,就將成爲蝴蝶切下,另一條亡魂,爲西門醉赫赫的殺人名單,再加一個名字。
張白鳳望着九殺刀的刀影,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她笑了,笑得如此美麗。便是葉歡也很少見到她笑,美得讓人驚心動魄。但是,葉歡也明白,張白鳳很少笑,不過殺人時,一般都會象徵性的笑一笑。
然後,葉歡提起腳邊的一條木凳。
這是一條四方木凳,雖然不是前明的黃花梨,但卻是實實在在東南亞進口的梨木。
梨木結實,沉重,紮實耐用,很適合拿來做傢俱。而且,在七種武器中,木凳排行第一,取其隨用隨取,簡單方便,實在是殺人越貨,居家旅行必備之選。
葉歡拎起這條足有二三十斤重的梨木板凳,口中大喊一聲:“着傢伙!”兜頭向西門醉頭上砍去。
所謂的一刀九斬,被葉歡一板凳砍破。沉重的木凳猛地砸在西門醉頭上。頓時間,鮮血四濺,木屑橫飛。
西門醉倒在地上,葉歡手上只剩下一條凳子腿,上面還滴着血。
齊齊的喘氣聲,呼吸像是靜止了。每人說話,只是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這一幕。
西門醉成名在二十年前,他的本事沒人敢小瞧。可是,成名許久的九殺刀,卻被葉歡一條木凳砸躺下了。
現在西門醉倒在地上,腦門流出鮮血,臉上紅彤彤一片。那還有半點九殺刀的霸氣。
葉歡手摁在張白鳳的劍柄上,拿過劍鞘,道:“收起來吧,大過年的,打打殺殺不好。”
鏘啷一聲,張白鳳收劍入鞘。天殺劍出鞘不悔,收劍必須有個理由。而葉歡一句話,卻也足以是一個讓張白鳳收劍的理由了。
“他該謝謝你的。”張白鳳平靜道。
葉歡望着地上的西門醉:“你該謝謝我的。”
誰都沒明白葉歡話中的意思,葉歡一凳子將人砸了個稀巴爛,最後還讓人謝謝他,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但是,西門醉卻是明白葉歡話中的含義的。
一刀九殺,刀下已經不知多少亡魂,西門醉有豈是泛泛之輩。結果,一條木凳就將他砸躺下了。看似輕描淡寫,但實在是葉歡已經看破西門醉刀法的破綻,所以一砸一個準。
換作其他人試試,凳子沒砸下來,西門醉的刀已經割破對方喉嚨了。
現在,西門醉已經明白自己和葉歡的差距。葉歡和張白鳳是比肩雙子星,葉歡如此,張白鳳的實力也不會差。
現在,葉歡出手,自己不過是被砸的頭破血流,而張白鳳如果出手,或許自己一條命就交待在這裡了。
如此說來,自己的確是應該向葉歡道聲謝謝的。
“謝……謝謝……”西門醉倒在地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