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用紅色打底,彎彎扭扭黑色毛筆字寫的紙張映入艾美眼簾。
是一家看起來不那麼高檔的飯店,門面最上面寫着‘大田麥面’四個大字,是店名。店面兩間房子的大小,一間房子對出來是全玻璃的封閉狀態,而另一間則是玻璃的門面。吸引艾美眼球的,便是那封閉玻璃上帖的招工啓事。
紙張看起來還是很鮮豔,上面的毛筆字也似乎纔是剛剛寫上去的,倒是那字,看的不那麼正切,可就看不出來到底是寫的什麼了。
“招聘洗碗工一名?”艾美站在玻璃跟前,對着那紙上的字樣讀了出來。屆時,正好從裡面出來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一身油膩膩的,身前那半身圍裙更是黑的不能用什麼形容詞表達,手上拿着一些垃圾,應該是正好出來倒垃圾的。
女人隨手朝外面那麼一扔,就要轉身去裡面是,便看到正在聚精會神研究那招工紙的艾美。雙手在黑黝黝的圍裙上擦了擦,想着走了過去:“姑娘,你吃飯還是幹嗎?”
艾美一時間被突然冒出的聲音嚇了一跳,下意識的縮了一下。打探了半天眼前的女人,才彷彿明白這個女人應該和跟前的店面有些關係。
“這個……”艾美指了指玻璃上的招工啓事。
女人狐疑的上下看了艾美好一會,似乎有些懷疑的皺了下眉:“你找找工作?”
“嗯,是的。”艾美回答道,說完,便要伸手去撕下玻璃上的那張紅紙。
女人急忙阻止了她,剛不知道洗碗什麼東西的油膩膩的手搭了一下艾美的胳膊,艾美卻下意識的趕忙伸回來,並且用笑掩飾着,手底下猛擦那剛剛被碰到的地方。
女人自然是看到了艾美這一舉動,臉上的表情更是陰冷了些:“我們這是在招工,你怎麼就可以將它撕下來呢?”
“這份工作我要了,爲什麼我不可以將它撕下來?難道你們上面寫的不是隻招一個?”
女人並不想過多的跟艾美解釋,又是看了其好一會才緩緩開口:“我們招的是洗碗工,這活每天都需要將手經泡在油膩膩的水中,我想你一個小姑娘爲什麼不去別的地方找一份好工作?來這裡做什麼?”
“別的工作我也想做啊,”艾美急忙解釋道,“可是,我沒有身份證,而且哪些工作都不包吃不包住,我根本就不夠花。”
女人聽了艾美的解釋,也不再多說什麼。畢竟她不是老闆娘,將艾美領了進去,來到了閣樓上的一個小房間裡。
窗戶打開着,午後的陽光透過那狹小的端口透射進來,給原本就不明朗的空間增添了幾絲溫暖。
房間並不大,就容下一個大圓桌,外加一些站人空間而已。剛開始進來,艾美只覺得這裡的凳子規格比較奇怪,一共有十個,六個好好在圍繞着桌子,而剩餘的四個卻是併攏在一起,顯得那麼突兀。
“老闆,有人應聘洗碗工。”女人突然開口道。
艾美一個機靈,朝不大的空間愣是盯了好一會。
突然,耳邊出來一個聲悶聲,似乎聽上去很是吃力的樣子。
一直肥大的手,伴隨着那聲音,貿然的出現在了大圓桌上面。隨後,從那四個併攏在一起的椅子上,恐怖的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
老闆做完中午的工作後,便是習慣性的躺在這樣一個小隔間裡休息,艾美要麼就是躲在山溝溝裡,要麼便是跟隨父親男友及朋友出現在高檔的場合,像這樣奇怪的場景,她當真還是第一次見到。
“你好!”艾美禮貌的彎腰說道。
老闆眯着眼睛看了好一會,詫異的問:“你應聘洗碗工?”
“是的。”
“可是我看你的樣子,一點都不像能夠做這種工作的人啊。”
“何以見得?”
老闆頓時又沒了聲,艾美迎着陽光,看不清老闆臉上究竟是何表情,只是在心中暗自感嘆,原來出了那個家,自己真的去哪裡都會被人挑三揀四。
“你身上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名牌吧?價格加起來每個幾萬,也有幾千吧?”
老闆一語道出艾美的弱點,而身在一旁的女人卻是更加瞪大了眼珠子,詫異的上上下下打探了艾美好幾遍,原本她只當艾美是個流浪於社會的底層女孩子,好奇其爲什麼不去衣服店,酒店做做前臺服務生,那樣的工作可比洗碗工舒服多了。現在,女人對於艾美的好奇心,更是加大了一籌。
艾美沉默了好一會,纔開口道:“今時不同往日,我現在只求一份能夠安心吃飯的工作。”
“可是,我們這是小餐館……”
“沒關係的,我不怕吃苦,這一身名牌,對於我而言,那就是赤裸裸的在諷刺我以前的生活。”艾美不斷老闆的話,堅硬的說道。
老闆眯着眼睛思量了一番,雖然不懂眼前的這個女孩子究竟是何來歷,又有何經歷,不過從她臉上那股狠勁,他知道她肯定有什麼難處,於是便不再刁難人,點了點頭示意女人帶艾美下去。
艾美隱藏於H市的日子,由此拉開了序幕,一晃,便是一個月過去了。
顧聯席出動了軍政部的力量,卻礙於這個團體的目標太大,有很多地方都沒有辦法施展開來,只得卡住外出的關卡,確定艾美還在市裡面;艾騎則是運用了商業界的力量,卻也由於大多數屬於上流社會的人,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發現。至於韓曉,每天除了去艾騎所在的‘大公司’裡上班,私底下依舊混跡在與他差不多的人羣當中,分派出去衆多原父親手下是爪子,蒐羅全H市的每一個角落。
一日的下午,‘大田麥面’的客人都走光之後,老闆照舊的上了小閣樓去休息。第一個見到艾美的女人也因爲一些事情先走了,整個飯店的清潔衛生,因此落在了艾美身上。
掃完了大廳,還有廚房,最後就是她的本職工作,洗碗。這一個月來,艾美每天將自己修長秀美的雙手浸沒在肥皂水中,剛開始會有很大的不習慣,時常晚上整個手都被浸胖了好一圈,拿盤子拿的每一個手指都生疼;直到一個月後,手上竟然因爲幹多了粗活而有些老繭。
八月的午後,悶熱的很。
艾美坐在飯店後巷口的那個弄堂中,兩三點的太陽正好照在她身上,不免給她洗碗的工作增加了不少困難。
就在艾美低着腦袋洗碗的時候,眼角的邊緣,忽然出現一雙穿着皮鞋的男人腳。
艾美不禁心中一個顫抖,不敢擡頭的繼續洗着碗,讓自己看起來儘量沒那麼刻意。
男人駐留了很久都沒有挪動腳步,艾美不知道那跟前的男人究竟在看些什麼,見其許久之後還是沒點任何動靜,不禁好奇的開始微微擡起頭來。
這不看還好,一看,立馬嚇的她縮回了腦袋,額頭上增加的不是汗水,而是冷汗。
竟然是明夜!
“美美!真的是你!”明夜終於開口說話了。
艾美心中一個機靈,嘴上卻平淡的說道:“你認錯人了。”
“我沒認錯,我剛剛就站在這裡看了你好一會,原來真的是你!”明夜激動的說道,上前了幾步,蹲在艾美洗的碗堆前,試圖想要擡起艾美的臉頰。
“我說了,你認錯人了!”艾美掙扎道,滿是泡沫的手應急一揮,將明夜伸過來的手瞥到一邊,倒是明夜的胳膊上佔滿了泡沫。
艾美見到,又一時着急伸手上前想要把那泡沫抹掉,口中歉意的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沒想那泡沫沒有變少,只有越抹越多。
明夜毫不在意的反過手來,將艾美那滿是髒水的手握住,艾美本能的想要收回,無奈明夜握的實在是太緊,根本抽不出來。
“我說了,你認錯人了。”艾美掙扎的說道。
“怎麼可能,美美,我們相處了四年,我怎麼可能將你認錯?”
“你真的認錯了,我叫方一言,來自庵山村,一個月前我媽媽剛剛死掉,所以我纔來這裡打工的,你真的弄錯的。”
明夜聞聲,口吻略帶一些僵硬的說道:“對,你是叫方一言,那是你還沒有改名叫艾美之前。”
艾美沒想到明夜竟然會如此說,忙不迭渾身一震,死命的將手從明夜手中抽出,又隨後拿起身邊洗好的一個碟子朝前方扔去。
碟子剛脫手,便立馬起身往巷子的另一頭跑去。
明夜用手當掉碟子,顧不及胳膊上的疼痛,也起身朝艾美追去。二人在長又小的巷子裡奔跑了好一會,直到艾美忽然感覺腹中一陣疼痛,才被後來居上的明夜給趕上。
明夜來不及多說,從背後將艾美擁抱住,生怕其再次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跑。
艾美一邊忍住想要吐的慾望,一邊痛苦的掙扎着。
“美美,你別跑了。你這一個月的失蹤,真的好讓我們擔心,你知道嗎?大家爲了找你,都快找瘋了!”明夜伏在艾美耳邊,不知是激動還是傷心,眼角竟然流淌出了淚水,雙手更是牢固的擁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