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母親的故事

“媽!”突聞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艾美雙腿一歪,已然跪倒在了陸寶慶面前。

陸寶慶一時失了神色,手足無措的抓着艾美依靠在牀沿邊的雙手,急忙問道:“孩子,你這是做什麼?”

“媽,你爲什麼不肯認我?”艾美張口問道,臉頰兩側分別掛着兩行不停往下流淌的淚痕。是的,此刻她,所有的記憶全都回來了。十八年的深山記憶,直到四年前的那場大雨,一輛布加迪威龍活生生的將她的父親奪去,甚至還在雨中埋沒她和她父親的尊嚴。所有的畫面如煙花般在腦中乍現,揮之不去。

“孩子,你……”陸寶慶遲疑的捧上艾美的臉頰,臉上的淚水也開始不停歇的往下流淌,抽泣了好一會才哽咽的開口道:“對不起,對不起,是媽做錯了人,是媽對不起你!”

“不……”艾美雙膝朝前挪了一會,知道兩個膝蓋頂住牀榻。更加捏緊了陸寶慶的手哭泣起來。

顧聯席一時看的迷糊,正想上前詢問。村長忽然一把拽過他的身體,隨後一個勁的往門外拖去。

跨出了門口,顧聯席掙脫開了村長的雙手,狐疑的問道:“你這是要幹什麼?”

“什麼我要幹什麼?我說你這個人怎麼一點人情都不懂的?”村長理直氣壯的問道,雙手插在腰間,微怒的眼神看了好一會顧聯席之後,一手指着裡面,一面對顧聯席進行思想教育:“裡面人家母女正在相認,我一看你小子的動作就知道要上前阻止,你想幹嘛?還想繼續拆散他們母女嗎?”

“什麼?”顧聯席不解。

村長更是有些生氣的大聲說道:“你沒看到一言已經想起來了嗎?你剛剛上前想幹嘛?”

顧聯席剛剛上前的確是爲了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也沒想到這村長竟然還能這麼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還沒等他問出什麼,就已經將他拖拽了出來。甚是覺得無奈,微笑着搖了搖腦袋就要打開臥室的門走進去,不想村長又是一陣質問:“你又想做什麼?”

“進去。”顧聯席簡略的回答道,門面已經打開。村長還沒開口,就從裡面傳來一個比較沉悶的聲音。

艾美道:“出去!”

“美美我……”

“沒聽到我叫你出去嗎?”艾美厲聲怒喝,顧聯席無奈只能再次將門面合上,退到了村長的跟前。

村長臉上浮現出一絲訕笑:“不是叫你不要進去嗎?你這個殺人犯,遲早是要遭報應的!”

顧聯席此刻內心非常雜亂,本無心與村長有再多的交談,聽到村長說及殺人法之時,微微往上擡一下頭,便又耷着腦袋走出了房子。

艾美停止了哭泣,卻依舊跪在陸寶慶牀前。

“媽。”艾美再次喚道。

陸寶慶聞聲,看着艾美的雙眼,眼眶中依舊泛着淚水,皺了一下眉摸着艾美的臉頰:“嗯?”

“媽,是誰叫你搬到那麼偏僻的地方去的?”艾美忽然問道,陸寶慶聽聞,手上的動作忽然停頓了一下,下一秒縮回手,看似是有意將自己縮藏起來。

艾美明白那是在逃避,急忙伸過手去拉住母親的手:“是艾騎對不對?”

“美美,你別這樣說,那是你爸爸!”陸寶慶趕忙想解釋,艾美卻搶先了一步,憤怒的說道:“那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在四年前就已經被車禍帶走了!”

“艾美,你聽我說!”陸寶慶故意拉大了聲音,可是由於身體實在不好,還沒接下去,便開始不停的咳嗽起來。

艾美見勢,立馬起身爲陸寶慶順了順呼吸,心疼的埋怨道:“媽,你得的是什麼病?怎麼以前沒聽你提起過?”

半響之後,陸寶慶嗆紅了臉,氣虛微弱的躺在牀上,這氣算是理順了。

看着艾美滿是愁容的臉龐,在心底很是痛恨自己那贏弱不堪的身體:“美美,要是媽走了,你可還是要回到那個家中的啊。”

“不!”艾美立馬否決道:“媽,等下我就帶你去醫院,去市裡最好的醫院,我要把你的病治好!”

“爲什麼你這個丫頭這麼犟呢?”陸寶慶有些生氣的說道:“在以前,你可是很聽我話的,爲什麼你呆在你父親身邊幾年之後,就連我的話都不聽的?”

“媽,你別生氣。你說,我聽你的還不行嗎?”艾美說着,眼眶又開始紅了起來。

陸寶慶輕微咳嗽了幾下,挪了下自己的身體,讓自己躺在最合適的最合適的一個角度,在慢慢開口道:“我的病,是在這山裡熬出來的,跟你爸爸艾騎沒有任何關係。而且,我也知道我的生命也已經走的差不多了,所以等我死了,你千萬不要記恨你父親,他也是被逼無奈的。”

“那他爲什麼不送你去醫院?”艾美的聲音已經開始哽咽。

“是我不想去,我怕我去了醫院,會讓他有多一份牽掛,我也怕,寶宜多心。”

“媽媽?”艾美下意識的喊出了這個詞,下一秒卻萬分覺得噁心。

“對,她也是你媽媽。她,其實是我孿生妹妹。”陸寶慶說是,眼眸看是瞥向窗外那遠遠的山峰,彷彿那裡有誰在朝她微笑:“這件事,要從23年前說起,也就是你還沒來到這個世界之前……”

陸寶慶因爲呼吸道衰竭的厲害,說話只能慢悠悠的講,從23年前,那時候的一個小地方,叫灣村。艾騎第一次遇到這對雙胞胎姐妹的時候,他還只是個初入社會的打工仔,和很多電視劇情一樣,愛上了姐妹兩個人。而艾騎卻一直以爲是一個人。直到上門提親,還沒進門口就遇到了陸寶宜,艾騎以爲陸寶宜就是他一直朝夕相處的那個女孩子,便手拉手進門就直接跟岳父提親,而後進來的陸寶慶看到那一幕卻是傻眼了,艾騎也是。事後,當艾騎問及陸寶宜懷孕之事時,陸寶宜極力否認,艾騎才知道原來懷了他的孩子,他要娶的人是陸寶慶。但老天爺就是想讓他們這麼陰差陽錯,陸寶慶被發現有了孩子,卻不知道父親是誰,被趕出了家門,艾騎那時是一個獨自出門的小夥子,一時沒有勇氣站出來,就任陸寶慶逐出了家門。

陸寶慶的腿,一直都沒事。被趕出來之後,傷心欲絕來到了H時嫁給了艾美的養父方李紹,因爲不想再回到那傷心的地方,故意將自己的腿打斷了而不讓任何人勸說回去。腿養好了,她卻再也不肯起來了。就那樣,艾美出生在了這樣一個山間小地方,直到十八年後,陸寶慶十八年來唯一的依靠方李紹出了車禍,才無奈又將昏迷嚴重的艾美再度送到了艾騎身邊。

“您爲什麼要將我送出去?”艾美聽完上一輩的那段故事後,哽咽的話語中帶有三分的生氣。人生是她的,就算是母親,難道就可以隨意支配她的命運。

“那時候我也沒有辦法!”陸寶慶無奈的說道:“你發燒燒的糊塗,這裡是鄉下,就算我送你去鎮上最好的醫院,都可能就不回你,再說,就算救回來了,那鉅額的醫藥費誰來負擔?難道把你就過來就是要你一輩子打工還錢嗎?”

“可是,您也不應該不認我啊!”

“沒有不認你,而是你已經不是我的女兒了,你是艾騎的女兒,你是陸寶宜的女兒。”

“不,我不要做他們的女兒,我是您的女兒,我是陸寶慶的女兒!”艾美重複強調,陸寶慶卻是滿臉的憂愁,等女兒咆哮完才緩緩開口:“美美,我知道你一直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可是你在艾家生活的四年不是都好好的嗎?”

陸寶慶的這句話正好戳中艾美的弱點,那四年,的確是她過的最開心的,有花不完的錢,有取之不盡的親情,有無憂無慮的快樂生活……

“可是,那四年沒有你的存在。他們都在騙我,在用謊話編織的夢來騙我啊媽!”

“你醒後,我聽你爸爸說你失去了記憶。所以我才讓他們編織那些謊話來騙你。”

“是你要求的?”

“對。”

“爲什麼?我記得明明是我醒過來,他們就已經開始說謊,現實陸寶宜,然後是艾騎……”

“你錯了,美美!”陸寶慶打斷艾美的猜測,“其實在你真正意義醒過來之前,就已經醒過幾次了,可是每一次你都會忘記之前的事情。所以,你的最後一次的記憶其實早就已經吧先前的記憶忘得一乾二淨了!”

艾美如聽天書一般聽着母親的話語,只覺得她的世界已經不再是她所認識的那般而已。甚至更是多了很多騙局和謊言,包括她的親生母親和親生父親。

有那麼一瞬間,她多麼希望她可以跟隨着她早已離去的養父方李紹,結束在那輛布加迪威龍的車輪下面,這樣她就不用在此刻面對這麼多問題了。

陸寶慶一直在勸說這艾美能夠原諒艾騎和陸寶宜,艾美卻總是處在神遊的狀態,直到那天的午夜,陸寶慶生氣的從喉嚨口咳出一灘血倒在牀上之後,艾美才明白過來,有些事情,真的已經挽回不來了。

就像她面前死掉的陸寶慶。

“媽!”艾美撕心裂肺的痛哭着,死命搖晃着剛剛還在她耳邊一直嘮叨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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