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程駿地心情都不是很好,有事沒事地就坐在沙發上發呆,好像在想着什麼,蘇馨緣這個時候總是默默地陪在程駿的身邊,沒有多餘的動作,沒有多餘的言語。蘇馨緣很想知道程駿爲何如此心煩,但是她不會在程駿心情最不好的時候問這些東西。等到程駿心情好些,等到程駿願意說了,自然會把一切都告訴自己。
程駿心煩的,一方面是秦巖被帶回了枷獄宮,另一方面是有關瑪莉亞。
看樣子枷獄宮多少還是可以感覺到一位完全不在掌控之中的魂爵誕生了,所以纔派人來把秦巖帶走。程駿不知道秦巖去了枷獄宮之後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不知道埃庫裡•所羅門那個老不死的會對秦巖灌輸什麼思想。程駿總感覺,秦巖這一次去枷獄宮,將會成爲他人生最大的一個轉折點。不過,不幸中的萬幸就是,秦巖不會有生命危險。秦巖作爲一位魂爵,枷獄宮的人即使不把他放在眼裡,也不敢隨意地傷他分毫;就算秦巖不配合神諭魂爵等人,程駿也相信神諭魂爵也不會不要這個拉攏新晉魂爵到自己陣營的傢伙。神諭魂爵一定不想多幾個萊昂利亞、西瓦和奈爾這樣的角色。
程駿真正擔心的,是瑪莉亞。他沒有想到,瑪莉亞會繼他之後成爲靈渡魂爵。程駿對魂爵的繼承還是有一定的研究的。如果前一任魂爵背叛了枷獄宮卻沒有死,那麼是不可能有人接替背叛者魂爵的位置,因爲繼承魂爵的位置,需要前一任魂爵的認可。程駿很清楚,自己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表示過認可,所以理論上是不可能有人可以成爲新的靈渡魂爵。之前枷獄宮的魂爵也出現過背叛者,但是他們無一例外的都被迅速地格殺了。如果前一任魂爵死了並且沒有從四位隨從之中指定自己的繼承人,那麼新的魂爵將會由枷獄宮選擇出來。這也就是爲什麼出現了背叛的魂爵,枷獄宮會在第一時間派出人手將其剿滅的原因。不得不說,程駿算是一個奇葩,因爲程駿是所有背叛枷獄宮的魂爵中活的時間最長的,甚至比其他所有背叛枷獄宮的魂爵活的時間之和還要長。
程駿不是想霸着靈渡魂爵這個位置不給別人,只是現在枷獄宮雖然和自己是合作關係,但是並不代表枷獄宮放過了自己。就算枷獄宮放過了自己,自己也絕對不會放過枷獄宮的一些人。爲了蘇馨緣的父母,爲了奈爾,爲了西瓦,在魔族的威脅消除之後,程駿一定要回到枷獄宮,和埃庫裡•所羅門等人算個總賬。而自己手中攥着一個靈渡魂爵的籌碼,在關鍵時刻或許能有些幫助。
可是,現在這個籌碼卻沒有了。程駿畢竟只是對魂爵的繼承有一定的瞭解,像神諭魂爵使用的那種傳承方式,他又怎麼會知道。畢竟,程駿只是一個兩百多歲的年輕魂爵,而埃庫裡•所羅門則是一位存活在世間一千五百餘年的資深魂爵,同時也是枷獄宮有史以來最長壽的魂爵。程駿也意識到了神諭魂爵
可能是運用了一些神秘而古老的手段,使得魂爵的繼承跳過了“認可”的階段,但是具體是怎樣做的,程駿就完全沒有頭緒了。
瑪莉亞成爲魂爵能讓程駿心亂如麻,絕對不僅僅是靈渡魂爵的產生使得程駿百思不解,還有一點就是程駿從來沒有想過讓瑪莉亞成爲魂爵。
雖然說魂爵的隨從都有可能成爲魂爵的繼承者,但是隻有程駿自己知道,他從來沒有將瑪莉亞當做是繼承者來看待。程駿永遠不會忘記那雙祈求的眼神,永遠不會忘記一位母親在生命最後一刻的託付。
“不要讓她再捲入我們的生活之中,求求你帶她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讓她好好地過上安定的日子。”
這句話久久地迴盪在程駿的耳邊,使得過去的一幕幕浮現在了程駿的眼前。
程駿第一次見到瑪莉亞,是在兩百多年前的亞特蘭蒂斯。亞特蘭蒂斯的雄偉壯麗並沒有給程駿留下太多的印象,因爲程駿只去過一次亞特蘭蒂斯,而且這一次去的目的是屠城。一夜之間,一座雄偉壯麗的城市變成了廢墟,一座車水馬龍的城市變成了荒無人煙的死城。因爲亞特蘭蒂斯人和魔族扯上了關係,所以十一位魂爵接到了人皇的神諭——毀滅那座城市,殺光所有的企圖危害人類的背叛者。
程駿不想這麼做,但是他不得不這麼做。身爲魂爵的自己,怎麼能夠違抗人皇的神諭?現在或許會,但是原來是萬萬沒有這個覺悟的。而且,更重要的是,那時的程駿是相信着意念魂爵傳達的人皇的每一條神諭的,那時的程駿是相信少數人的犧牲是可以換來大部分人的幸福的。所以,他不得不去殺戮,不得不去奪取一個個看上去一點異能都不會的平民百姓的生命。那時候,程駿自己都覺得,魂爵和死神,真的沒有多大的區別。
不過,當時剛成爲魂爵沒多久的程駿,自然也沒有今天這樣的鐵石心腸,自然也沒有將生死看得如此之開。那時候的程駿,就像是一個舉着屠刀的綿羊,內心是無比的脆弱。終於,在一位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自己的母親面前,程駿手中的屠刀遲遲沒有落下。
那位母親祈求的,不是讓程駿放過自己,而是放過她懷裡襁褓中的嬰兒。這位母親滿臉淚痕,神情絕望;可是襁褓中的嬰兒卻什麼都不知道,安詳地熟睡着。嬰兒時不時的發出一點兒聲音,嘴角還留着哈喇子,渾然不受亞特蘭蒂斯的混亂的影響。
程駿看着這位絕望的母親,看着這個熟睡的嬰兒,遲疑了。程駿手中的刀遲遲無法落下,也許程駿可以忍下心殺了這位母親,但是絕對忍不下心殺了這個嬰兒。這個嬰兒是無辜的,她什麼都不知道。她纔剛來到這個世界沒多久,怎麼這麼快地又永遠的沉睡。程駿遲疑的時候,絕望的母親一遍又一遍地哀求着。
女人的哀求,讓程駿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如果自己在遇到這種危險的時候,爸爸媽媽也應該會挺身而
出,保護自己吧!程駿因爲失去了父母而痛苦,那麼這個女人一定會因爲失去自己的孩子更加痛苦。親情,或許就是這麼讓人割捨不下。在複雜的心理鬥爭之後,程駿還是放下了手中的刀,從女人的手中接過了這個嬰兒。這個嬰兒睡得太香了,以至於都感覺不到抱她的那雙手都已經不一樣了。
女人見到自己眼前這個如死神一般的人放下了手中屠刀,輕輕地接過了襁褓之中的嬰兒,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淚痕下的笑容,也是最後一次的笑容。
“她的名字叫瑪莉亞•格林,是個女孩。謝謝你能夠放過她,你和他們不一樣。”女人一邊流淚一邊微笑着說道,“最後一事相求,不要讓她再捲入我們的生活之中,求求你帶她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讓她好好地過上安定的日子。若有來生,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程駿看着這個女人,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母親。哭是因爲亞特蘭蒂斯的災難和親眼目睹的死亡,笑是因爲自己的孩子有了活下去的希望。至於自己的生死,女人已經完全不在意了。難道,天下的母親在自己的孩子面前都是這麼的無私,都是這麼勇敢的嗎?
程駿看着這張臉,幻想着自己的母親。可是突然,手臂的一震,使他重新看清了眼前的一幕——女人交代完最後一件事後,便毅然決然地抓起了程駿握着長劍的手,把自己的身軀猛然向長劍撞去。在程駿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長劍刺穿了女人的要害。女人緩緩地倒在了地上,臉上依舊保持着最後的微笑。
這時候程駿才知道,這個女人懂的遠遠比自己以爲她懂的多得多。女人知道程駿等人來到這裡,是要殺光所有的人;既然自己爲了自己的孩子已經讓恩人困惑了一次,那麼自己就不要再讓恩人困惑和遲疑了。女人用自己的死,堅定了程駿保護自己女兒的決心。
程駿也做到了自己默然接受的事情,安全地將瑪莉亞帶出了亞特蘭蒂斯,並且讓她好好地活了下來。只是,爲了避免枷獄宮的調查,離開亞特蘭蒂斯之後,程駿用一種古老的魔法,使得瑪莉亞沉睡了兩百年。這兩百年對於瑪莉亞來說,好像完全抹去了一樣。兩百年後,程駿喚醒了依舊還是嬰兒的瑪莉亞,然後讓她成爲了自己的隨從,並且把她撫養長大。這樣一來,除了程駿,沒人知道瑪莉亞的身世。兩百年的時光,抹去了很多事情,這些事情,就算是枷獄宮和瑪莉亞自己,都毫不知情。
雖然說瑪莉亞是自己的隨從,但是程駿兌現了自己的諾言,讓瑪莉亞過上了安定的日子,遠離危險。就連瑪莉亞自己都不知道,程駿雖然對自己極其的冷漠,但是兩百年來一直在保護着自己。
程駿兩百年來,問心無愧。可是兩百年後的今天,程駿的內心無比的痛苦。因爲瑪莉亞成爲了靈渡魂爵,因爲瑪莉亞不能再過上安定且遠離危險的生活,因爲程駿自己違背了自己的諾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