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帝都這座承載了無數歲月的古城也開始被點亮。酒家畫舫笙簫動人,尋常巷弄吆喝不停,即便是在最艱難的歲月裡,帝京百姓也能享受難得的安寧……
戰火與硝煙肆虐着北方的大地,而南國則在迷朦的春雨中等待着盛夏,等待第一輪-暴風雨的降臨!
“駕……駕……”
帝京城外的官道上,一個衣甲破爛的騎士縱馬而來。他一身塵土,滿臉血跡,嘴角還漫着一絲白色的吐沫,看起來是疲憊不已,而他胯下戰馬也是低聲嗚咽,步子越來越遲緩……
城門口的守兵睏倦的打着哈欠,一個個百無聊耐的望着偃月在天邊升起。門洞中百姓進進出出,絡繹不絕。他們或着急回家,或連夜出城,總之,他們爲了生存而奔波。
“帝京,終於到了!”
轉眼之間,那衣甲破爛的騎士已是望見了雄偉的城牆,他心中閃過一絲感慨,眼角也是漫出幾滴熱淚。
他心中激盪,卻是又猛地甩起了馬鞭。馬兒吃痛,不自覺的加快了腳力,只是它已是強弩之末,雖是加快了速度,只是嘴裡哼哧着的氣兒都不是那麼足了……
“帝京重地,不得縱馬馳奔!”
眼看有軍士縱馬而來,衆守兵也是不由握緊了手中戈矛,卻是逼近騎士,想要攔下他入京的步伐。
“幽雲軍報,誰敢阻我?”
騎士仰天長笑,卻是不自覺的挺起了腰桿。他雖是穿的破爛,卻也是幽雲邊境上的一員梟兵,他帶了驚天軍報而來,哪有被區區幾個守兵阻下的道理!
“幽雲?”
衆守兵一愣,下一刻已是看到這騎士後背緊緊綁着一個插有紅翎的黑匣子。衆人大驚,卻是不由自己的退到了甬道兩旁。
“哈哈!”
騎士傲然馳奔,只消一瞬便走進了這古老的帝京。他精神抖擻,每走一步就會放聲呼嘯一聲,縱然聲音沙啞,可他從未停下!
“蠻族退兵了!”
他速度越來越慢,聲音也越來越小,但是他目光依舊堅定,他的方向從未改變,一直朝着帝宮走去……
百姓聞言,欣喜若狂。有的人淚流滿臉,有的人仰天長笑,更有人在街頭巷末放起了炮仗,嗶嗶啵啵的聲響經久不衰,整個帝京的大夜洋溢着新年般的歡愉。
“撲通!”
馬兒嘶鳴一聲,終於是倒在了前行的路上。而騎士也是狠狠摔了個跟頭,額頭都是擦出了一絲血跡。
“老夥計,這就死了,咱活兒還沒幹完呢?”
騎士擦了擦馬兒眼角流出的鮮血,隨即又強撐着站了起來。他摸了摸身後的黑匣子,隨即又踉踉蹌蹌的朝着帝宮走去。
“英雄,我揹你去……”
“將軍,我有良駒……”
……
周圍百姓紛紛上前,可是騎士只是挺直腰桿微笑拒絕一切。他一步步的挪向帝宮,眼中時而恍惚時而堅定,可是他始終沒有停下前行的腳步……
終於,他也堅持不下去了,他沒能走到帝宮,也沒能看到帝宮。他跪倒在朱雀大街中央,手持黑匣子氣絕而亡。
盞茶功夫過後,宮中禁軍馳援而來。他們帶上這騎士,取了他手中的黑匣子,隨即又默默朝着帝宮去了……
御書房中,皇帝默然望着西北,眼中有着說不出的感慨。朝廷在幽雲用兵多年,每年有無數漢家兒郎沉眠西北,可是他們終究是用血肉之軀爲百姓築起了一道鋼鐵長城,他們用性命換來了大興邊疆的和平……
望着滿桌的菜餚,皇帝不知不覺又多了一些食慾。他吸了吸鼻子,隨即又抄起案上的那雙玉箸吃了起來。
“宣崔永仁、韓師傑、王臨進宮!”
似是想到了什麼,皇帝將手中玉箸放下,隨即又看了一眼身旁侍候的小黃門。小黃門低頭領命,隨即默默出了暖閣。
“西北已平,海晏河清。若不試劍南國,何以正我大興呢?”
皇帝微微一笑,隨即又端起玉盞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眼中滿是決絕與豪情。今日幽雲戰報讓他重拾當年自信,也讓他有了底氣去應對南國世家!
劍正鋒,氣正雄。若不借此時兵威此殺殺南國的威風,恐怕從此南國就要脫離大興的掌控了……
南國,青城。唐安猶如鹹魚一般在家裡修生養性,至於其他的事兒他是一概不理,只是安安心心做一個富家翁。
不過舒坦日子總是太短,唐安剛剛消停了兩天,一個老頭兒就扛着木棍氣勢洶洶殺向了唐家小宅……
“小兔崽子,沒死咋不知道跟老夫說一聲。既然回了顏莊還跟個縮頭烏龜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害得老夫白白擔心那麼久。”
眼看唐安在溫暖的炕頭上打着葉子牌,顏老誠被氣着了,他朝着唐安吹鬍子瞪眼,直把唐安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早就猜到王胡幾人在跟他搞鬼,所以自是不信唐安就這麼死了,但是這麼久以來唐安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實在是令他着急。前兒個聽人說王胡幾人又回來了,所以他想着過來再打問打問,可是誰曾想會看到這一幕……
“喲,老伯,您來了,快請坐,上炕,上炕。”
唐安是個死皮賴臉的人,任顏老誠怎麼罵他都是不吭聲,只是默默的笑。眼看顏老誠罵累了,唐安這才又笑呵呵的把顏老誠往炕上請。
青城是個最不像南方的北方,這裡沒有南國的溫暖,四季分明,卻是有着與北國一般的風光。
有客人來了,慣例是熱情的主人將客人引上炕,有啥話炕上說。主客分座後各自吃起熱氣騰騰的大碗茶,嘗起家常糕點。無關風雅,只是幾千年祖宗留下的習慣,唐安入鄉隨俗,卻也一點爲不反感這套,只覺人與人少了許多隔閡,多了許多情義……
“哼!”
顏老誠臉色不善,可到底還是沒有說太多。言多必失,爲自己嘴巴上留個門總是好的。莫說唐安不是自家子侄,便是自家子侄也不宜多說什麼,畢竟唐安年紀也不小了。
他毫不客氣的拖鞋上炕,隨即又問起了唐安最近的情況。唐安已然是滿口胡鄒,老實話卻是一句也不多說。畢竟老頭兒年齡不小,他若是說出實情,恐怕是老頭兒的心臟病都要被氣出來,所以讓他揍一揍出出氣也就是了,不該說的還是一句都不能說……
老頭兒火氣很大,怒火再一次被點燃。他在炕上又狠狠收拾了一頓唐安,隨後又被唐安灌倒在這片深沉的土地上,來而不往非禮也。我有故事還有酒,氣不死你還灌不死你?
眼看顏老誠趴在炕頭上呼呼大睡,唐安不由嘆了口氣。有個能爲自己着想的人不容易,能爲自己設身處地白頭的人更是難得。他有福,能遇到顏老誠這個實誠的老頭兒,可是他不想給顏老誠惹麻煩,畢竟顏老誠已經到了頤養天年的歲數,有些事兒不能讓他去操心,只能由自己默默承受……
“李元御回來了麼?”
唐安啃着綠油油的黃瓜,眼中有些煩躁。這幾天除了吃就是睡,他覺得自己快成一個廢人了……
“回公子的話,還沒,不過也就這幾天的事兒!”
朱秀含笑,卻是又爲唐安清了一碗湯藥。唐安受過傷,前幾日又下水染了風寒,當是喝上幾濟湯藥才行,不然怕是要留下病根的……
“回來了,就讓他來顏莊見我。”
唐安點點頭,嚼碎了最後半根黃瓜,心裡卻是愈發的煩悶了。聽着顏老誠雷鳴般的呼嚕聲,唐安眼中閃過一絲嫌棄,這也太吵了點。他嘆了口氣,終究是跺跺腳出了家門,他叫人套上馬車,卻是直直奔向了青城。
青城,趙家。趙清河在書房中默默的讀着《春秋》,可到底是有些睏倦,火盆裡的炭火讓他昏昏欲睡,不自覺的閉上眼睛。
“公子,唐官人來了。”
一道寒風吹進,趙清河頓時打了個激靈。他擡眼一看,卻發現唐安已經站在門外。而他手下小廝則是很無奈的朝着他苦笑了一聲。
“你先下去吧!”趙清河打了個哈欠,隨即又對着小廝揮了揮手,將他驅了出去。
趙清河並不意外,因爲他估摸着唐安也是時候來他家了。就算不爲自己,爲了秦子曦也應該來一趟趙家,畢竟那個女人爲他付出了一條性命,至今依然躺在玉棺之中……
“你該直接去飲冰室的,趙家沒有人會阻攔着你。”趙清河嘆了口氣,卻是又將手中的書合上了。
“跟我一起去吧!”
唐安莫名笑笑,卻是又輕輕拍了拍趙清河的肩膀。趙清河無奈,卻依舊跟上了唐安的步伐……
飲冰室,冰磚鋪路,冰雕爲飾。但是最華麗豪奢的還是那座冰棺,以及冰棺中沉睡的那個美人。
“曦兒,我又來看你了。”
唐安望着玉棺中的秦子曦,眼中閃過一絲落寞。他對秦子曦有深深的歉疚,因爲他什麼也沒做,他既沒有幫秦子曦拿到天淚,更沒有幫查出秦龍的下落,以及秦家被滅滿門的原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