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閒來,不過飲酒看花,消遣歲月。
在物質相對匱乏的年代裡,夜晚無疑是漫長的。有那富家人願意點上燈盞,想用光明驅散心中的黑暗;而那窮人家則是隻能早早歇下,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等待天明……
偶爾有那戲班子流轉鄉村,農人們咿咿呀呀聲中聊以消遣,爲貧苦的生活添上些許歡聲笑語。
戲曲,作爲一種傳統文化,它在歷史的舞臺上從未斷絕過。即便是在亂戰的歲月裡,人呢依舊可以見到這些流浪的人穿着肥大的戲服咿咿呀呀傳唱。
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
青曲社的人下臺,胡家班的人上場。蘇鬱兒在鑼鼓聲中緩緩亮相,聲音柔軟的如同石林中流淌的溪水一般。
蘇鬱兒歌喉婉轉,一雙眼似是漫了世界上所有的哀怨……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
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賞心樂事誰家院?
朝飛暮卷,雲霞翠軒。
雨絲風片,煙波畫船。
錦屏人忒看得這韶光賤!
一曲終了,只有溪水悠悠流淌,鑼鼓小調在壓抑聲中莫名的緩了下來。而臺下的衆人亦是如癡如醉,心中思緒萬千……
只是這些人之中,唯有七人是始終冷靜,心思一直不在臺上的蘇鬱兒身上,而是時不時的看一眼唐安,他們就是府州七貴!
這七個人大眼瞪小眼,一個個臉上寫滿了古怪,而且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了黃擎身上,似是在詢問着什麼。
黃擎嘴角抹過一絲苦笑,隨即又無奈的聳了聳肩。他知道其他幾人的意思,他也明白他們想問什麼,但是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他黃家的根基雖然在府州,但是他跟唐安卻不是很熟,確切的求是十分的陌生。與其他六人一樣,他這也是頭一次見唐安,所以他實在是揣摩不透唐安的心思……
七貴活了大半輩子,自然不會天真的以爲唐安今天叫他們來就真的是爲了讓他們欣賞這一齣戲。
他們都覺得唐安有話要說,然而他們有些失策,就現在看來,唐安是絲毫沒有想搭理他們的意思,與他們相比,這戲臺上的伶人似是更加吸引唐安的眼球啊!
“好!”
唐安拍掌,眼中卻是閃過一絲意外。不得不說,這蘇鬱兒還真是有兩把刷子,就這一出牡丹亭唱出來不說是勾人心魄,卻也足以拍手叫好!
聽到唐安的聲音,臺上的蘇鬱兒眼中不由閃過一絲喜意。此時此刻,鑼鼓的調子又變了,殺死騰騰,氣勢洶洶,風捲旌旗,寒氣逼人!
胡家班的人紛紛登場,卻是又上演了一出《花木蘭》。而蘇鬱兒亦是不知何時換上了一身武生的戲服,瞬間變得英姿颯爽。
“咚咚咚……”
衆人眼睛一亮,卻見蘇鬱兒已經在衆柔然人的包圍之下,無數柔然士兵朝着蘇鬱兒丟出了手中的花槍,緊接着,亮點出現了!
“哈!”
蘇鬱兒怒喝一
聲,卻是講這飛來的花槍一根一根踢了回去!
“好!”
此時此刻,衆人都是情不自禁的叫起好來。要知道踢花槍是武旦的最基本功夫之一,也是最爲考量功底的表現。
一般情況下,戲中兩軍對陣,武旦面臨着衆多的“敵人”,臨危不懼,勇敢地與“敵人”進行搏鬥。經常出現的場面是,衆多的“敵人”將武旦團團圍住,輪流向武旦投槍,武旦非常準確地將槍踢回到投槍的“敵人”手裡。
剛開始,“敵人”一根根地輪流將槍投向武旦,武旦也一根根地將槍踢回到投槍人的手裡。隨着劇情的發展,“敵人”就會從左右兩邊同時向武旦投槍,武旦一腳將兩根槍同時踢回到投槍人的手裡,而且“敵人”越投越快,武旦也越踢越快!
而此時此刻,蘇鬱兒身旁圍了三十六個柔然人,也就是說,蘇鬱兒要一口氣踢三十六根花槍,這不要說府州,就是整個大興也是聞所未聞前所未見的……
“好!”
唐安也是爲之動容,他站起來大聲叫喊,卻是勾的身旁的人也是不由放聲喝彩。臺上的蘇鬱兒越踢越快,猶如在槍林彈雨中縱情舞蹈的精靈,其一往無前的氣勢讓風雲爲之色變,大地爲之顫抖!
誰說女子不如男,巾幗偏不讓鬚眉!
此時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那個女子身上,此時此刻,她是唯一的主角。就連唐安也成了她的陪襯。
鑼鼓不知在何時已經被換下,而今鼓角聲如雷,卻是將寂靜的大夜擊了個粉碎。金戈鐵馬、腥風血雨中,子時到了……
“轟……轟……”
煙花絢爛,將大夜燃了個紅紅火火,石林在這個大夜裡顯得格外耀眼。衆人都爲唐安的手筆爲之拜服!
崔景仁看着唐安年輕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複雜。與唐安越是相熟,他就越覺得唐安陌生,唐安的高深莫測是骨子裡的,是他怎麼也揣摩不透的,但是他更加揣摩不透的纔剛剛開始……
“轟!”
五彩斑斕的煙花剛剛散場,臺上的一曲卻還未唱罷。但就在此時,一聲震天的爆炸聲讓衆人猛地變了臉色!
“轟……”
石林之中火光四起,而戲臺周圍更是被莫名的煙霧籠罩,讓人迷失在這似仙境一般的世界之中。
“這是哪裡?”
“發生了什麼?”
……
一瞬間的功夫,石林亂了。哭喊聲,驚呼聲,各種各樣的聲音在戲臺周圍響起,在這靜謐的大夜中顯得格外詭異。
七貴肩並肩站在一起,崔景仁也是與幾位同僚站在一起,只是唯獨看不到唐安與他身旁影刃的身影……
“宇文大人,侯爺,侯爺!”
崔景仁慌了,他在煙霧中瘋狂的呼喚唐安,可是卻是一個迴應都沒有。他心中閃過一絲不詳,心在不知不覺中墮入無邊地獄!
“茫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環,周而復始……”似有歌謠從四方響起,浩大不絕,經久不息,讓迷霧中的衆人暫時安靜了下來,每
個人都想知道發出聲音的人在說什麼……
“這……”
率先聽清楚得幾個人是七貴,因爲對於這句話他們是再熟悉不過了。黃擎幾人臉色一變,心中同時一沉,只是他們還未來的及說什麼,卻已是莫名其妙昏了過去。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唯我聖教,永鎮八方……”浩大的聲音依舊在繼續,悠悠如同鐘鳴一般震人心魄。
“這……這是反教!”
聽到前半句的時候,崔景仁只是隱隱約約覺得有些熟悉,可是聽到後面幾句的時候,他的臉色猛地就變了。
反教,這個在歲月的長河中幾經沉浮,這個被朝廷幾次鎮壓,這個邪惡而神秘的教派竟然依舊存在於世間……
“嗡……”
浩大的聲音終於消失,隨之而來的變成了一陣又一陣的鐘鳴,每一聲都如同敲在衆人心田那般讓人壓抑。
“轟……”
突然,劇烈的爆炸聲再一次響起,而此時此刻不知道從哪裡燃起的火已經燎到了水榭周圍,煙霧瀰漫中,衆人四散奔逃,一個個如同煉獄行接受懲處的囚徒……
“咦,快聽聽,外面的聲音不太對啊!”
石林周圍的百姓也從睡夢中驚醒,一個個都從牀榻上起來看外面的動靜。而此時此刻,石林已經是一片火海,哭喊聲在石林中久久不息……
“終於是逃出了那個鬼地方!”
臨水之上,一條小舟隨河飄流。小舟上一個男子快意大笑,卻是驚起了無數的水鳥,驚擾了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大夜。
“恭喜公子爺,賀喜公子爺!”
王胡如同哈巴狗一般,諂媚的向唐安說着討喜的話,只是眼中的喜悅卻是能夠發自內心,讓唐安頗爲受用。
“公子,我們直接回青城麼?”李元御划着船,眼中閃過一絲詢問。他此時是標準的船伕模樣,而且也幹着船伕應該乾的活兒。
“自然是先回青城,至於十士,他們自然有他們的事情要做的。”唐安淡淡一笑,卻是又看了看船艙裡昏睡的蘇鬱兒。
他沒有想到這次的行動竟然是如此的順利,順利的簡直超乎他的想象。他不但從影刃的護衛中逃離,而且還順手帶走了府州七貴,不過此時此刻,這七貴應該已經平安到家了……
“呵呵,我實在是很難想象崔景仁的表情啊!”
唐安淡淡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玩味。說實話,他很期待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朝廷欽差與七貴一道失蹤,而七貴最後又平安歸來。這個結果,不知道七貴能不能向朝廷解釋一下呢?
若是在這個基礎上,府州某街頭又多了一具酷似欽差的屍體,那麼事情會不會更好玩一點呢……
事實上,此時的府州已經徹底亂了套。影刃緹騎如同瘋了一般涌向石林,而石林的火依舊在蔓延,火勢還在擴大,而作爲影刃緹騎的首領程風,此時他還在前往府州的路上。他爲唐安帶來了一些不好的消息,可是唐安如今已是看不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