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和趙氏兄弟到達謝家村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分。
中午時分,原本應該是下地耕作一上午的人們最盼望的時刻。
拖着略帶疲憊的身軀,扛着鋤頭,慢慢悠悠的向家走去,家裡有忙碌操持午飯的賢惠娘子,也有活潑可愛、機靈古怪的孩子,一切都是這麼的美好,想着想着,嘴角就裂開了一條彎彎的長縫,正好可以點一袋煙,美美的吞雲吐霧一回。
煙霧散去之時,不遠處就出現了一座寧靜的小院子,一棟小小的房子,幾隻悠閒散步的母雞,偶爾和着垂直向上的白色炊煙發出幾聲悅耳的“咯噠咯噠”的聲音。
這就是日子!
可是唐宋等人到達謝家村的時候,全村大大小小的房子,居然沒有棟房子上面冒出了哪怕是稀薄的炊煙!
如果不是村口時不時傳來的狗叫聲和雞鳴聲,唐宋差點以爲謝家村已經人去村空了!
“唐兄弟,謝家村不是暴動嗎?怎麼安靜的這麼怪異?”趙永能做到參軍錄事的職務,觀察力還是很敏銳的。
唐宋點頭道,“確實有些怪異,不過暴動不一定是雞飛狗跳、打砸燒燬,反倒是無言的抗爭更可怕,我們往村口的坪場去看看,也許他們都在那呢!”
趙會趙永齊齊點頭,隨着唐宋向坪場走去。
一路沒有遇見村民,這讓唐宋更加確定自己的推測,可是等唐宋到了謝家村坪場時才知道,自己推測到了開頭,沒有推測到結局。
謝家村的坪場,烏泱泱的站滿了氣憤的男女老少,而且每個人手上都拿着一把“武器”,比如鋤頭、耙子,更有甚者,鐮刀、鍋鏟什麼的,真可謂千奇百怪、形形**,不足一一道哉。
可是無論手中握着的是什麼東西,人們的表情都是這麼的一致:氣憤、一往無前!
人羣中有一個年輕的莊稼漢子,正舉着柴刀怒喊到,“謝強拼了命帶回來的消息,我們絕對不能辜負了他!官府既然不把我們謝家村村民的命當回事,我們也不能當孬種,只要官府的人敢來,我們就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給他們點顏色!”
“一定要給他們一點顏色!”
“大腳叔,您說句話!”年輕漢子把一個乾瘦的中年人推到了人前。
中年人看了一眼激憤異常村民,開口道,“本來我還打算好好和官府談談,謀求解決的辦法,可是謝強給我們帶回來的消息讓我發現,我之前的想法是錯的,錯的離譜,好比是與虎謀皮。謝強是個好孩子,我們謝家村其他人也不是孬種,今天我這個村長豁出去不幹了,也不能讓官府的人踏進村裡一步,不讓官府拿走我們一寸地!”
“大腳叔,我們聽你的!”
“大腳叔,你就說怎麼辦吧!”
年輕人紛紛附和,一個個情緒高漲!
“好,我們這次一定要穩紮穩打。謝壯,你領着村裡的青壯力,守住村後三面方向,不能讓官府的人從我們後面進了村子!二毛子,你領着人守住進村的路,絕對不能讓官府的人進村,其他的人在二毛子後面當二道防線!”中年人沉吟片刻就把佈置安排好了。
先前說話的年輕漢子說話了,“大腳叔,您爲什麼把我安排到守後面,謝強是我弟弟,我得爲他報仇,我去守進村的路!”
中年人沉聲道,“這是我的安排,謝壯你聽命令就行了!”
“可是……”謝壯欲言又止,“謝強他……”
“謝強他是你的兄弟,這我知道,正因爲這樣,我纔不讓你守正路,你會被仇恨迷住眼睛,要是這樣的話,你兄弟可就白白受傷了!”中年人的語氣緩和了不少。
“謝壯,你就聽你大腳叔的!”一個略帶蒼老的聲音說道。
謝壯這次毫不猶豫的點頭,“知道了,三叔!”
“好!大家去準備吧,絕對不能讓官府的人突然到來,弄得我們措手不及!”中年人揮手道。
“不用麻煩了!我們來了!”唐宋突然朗聲說了一句,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中年人和唐宋中間隔着許多的村民,所以看過來的目光是越過了好些個腦袋的,“我是村長謝大腳,你們三個是什麼人?來我們謝家村做什麼?”
這種異常緊張的時刻,謝大腳和村民不得不緊張。
隨着謝大腳的問題,好幾個手握刀、斧的年輕人輕輕的圍了上來,領頭的就是謝壯。
趙氏兄弟一看局面有緊張的趨勢,連忙互相使個眼色,背對着唐宋立在了唐宋的斜後面。
這樣一來,唐宋和趙氏兄弟頓時形成了向外的三角犄角之勢,不考慮三個人的戰鬥力的話,這個站法還是很得當的,視野開闊、後顧無憂。
唐宋對於趙會趙永的舉動暗自點頭,危難之中不離不棄,這纔是好朋友好兄弟應該有的態度!如果說之前唐宋對於趙氏兄弟歸爲知心朋友的話,那麼從此刻開始,唐宋就把他們歸爲了兄弟的行列。
只片刻工夫,村民們已經形成了一個包圍圈,虎視眈眈地把唐宋三人圍在了中間。
“說,你們是什麼人?”
“來謝家村有什麼目的?”
年輕漢子舉着刀斧喝問道。
“我們是鎮江縣衙的!”
面對着寒光閃閃的刀斧,唐宋連眼都沒有眨,面無懼色。
“鏘鏘!”
唐宋話音剛落,一堆殺氣騰騰的刀槍劍戟、斧鋤鏟鋃已經密密麻麻的遞到了唐宋等人的臉皮上,唐宋相信,只要自己稍微有點反抗,這些傢伙什就能把自己的臉剁得血肉模糊!
感受着利器鋒芒那種撕裂皮膚的鋒利,唐宋臉上雖然不動聲色,可是腦子裡在高速旋轉,希望能在雙方失去控制之前找出解決的辦法。
謝壯舉着柴刀看着唐宋,口中道,“大腳叔,快派人去村子後面查探,我怕這個人是來吸引我們注意力的,他的同夥說不定在後面偷襲!”
唐宋聽到謝壯的話真是搖頭苦笑,哭笑不得,這小子是不是想太多了莫非 聽說書的聽多了?
唐宋沒說話,來到村民包圍圈前面的謝大腳已經搖頭擺手道,“不用了!沒事!他好像不是那種人!”
唐宋真的差點淚流滿面,如果不是前面一大堆武器指着,唐宋就要撲過去好好感謝謝大腳一番了!
可是謝大腳下一句話讓唐宋真的淚流滿面,“他長得白白淨淨的,肯定沒有這個膽量!”
“咳咳,你們放心,我雖然是官府的,可是絕對沒有陰謀詭計!我們就是三個人來的!”唐宋淡定的笑道,“不信你們可以按照這位小兄弟說的,去各處查看一下爲好!”
謝大腳示意二毛子去查看以後,目光一直放在了唐宋的身上、臉上!
謝大腳的目光時有驚奇、時有不能置信、時有恍然微笑,可謂是變幻莫測,看得唐宋那叫心裡一個發虛啊!
唐宋最崩潰的時候,差點就要捂住衣物大叫,“我不搞玻璃,別這麼看着我!”
後來一想,大隋朝的人未必知道啥玩意兒叫搞玻璃,也就只好放棄了喊話的念頭。
終於在唐宋感覺經過了漫長的煎熬之後,二毛子終於姍姍來遲帶着一夥人回來了。
來到謝大腳面前,二毛子搖頭道,“大腳叔,我們仔細查看過了,確實沒有埋伏!這小子沒有說謊!”
聽到二毛子的話,村民們這才放下了緊張的心,手裡武器帶的殺氣彷彿都小了一些。
謝大腳點點頭,轉身問道,“你是何人?來這有什麼目的?”
“鎮江巡吏唐宋,我來謝家村是爲大家解決問題的,我想知道大家如此這般跟官府對立的原因,以便更好的解決問題!”唐宋答道。
唐宋的話音剛落下,謝壯已經一聲冷笑,“爲什麼跟官府對立?這個原因恐怕你自己知道吧?”
“我不知道,還請小兄弟指教!”唐宋一臉謙虛的模樣問道。
“你……你你!”謝壯簡直被唐宋這副人畜無害的表情給氣瘋了,“你別裝了,趕緊說出你的目的,否則,有你好果子吃!”
說着,謝壯還特意揮舞了幾下手裡的柴刀發出“嗚嗚”的聲響!
“我真的不知道,如果你們信得過我,就跟我說說,如何?”唐宋依舊平靜的問道。
“好,我告訴你,我們跟對立的原因是因爲,官府不給我們活路!”二毛子插了一句話道。
“不給活路?”唐宋其實沒有說假話,從臨危受命到現在,除了知道是謝家村的民變之外,別的還真不知道,所以二毛子說的不給活路他真不是很瞭解。
“是因爲賑災不力還是救災不力呢?”
唐宋知道謝家村在這次洪災中受損嚴重,所以纔有了這麼一問。
“唐宋唐大人是吧?看來你也是懵懵懂懂的來了,你最好和你們的縣令上司好好了解一下再來,我們沒有時間跟你廢話,請回吧!”謝壯一看唐宋的模樣,忍不住不耐煩的就趕人了!
“唐大人好心好意、誠心誠意給你們解決問題,你們居然這樣對待他,你們真是頑固不化!”趙會也是個暴脾氣的人,眼看着親如兄弟的唐宋如此受氣,他也顧不得周圍的情勢,張口怒斥道。
趙會話一出口,唐宋心頭就暗道一聲不妙。
果不其然,趙會的話讓年輕氣盛的謝壯和二毛子等人火氣大盛,說話間原本偃旗息鼓的殺氣又蒸騰起來,刀劍都發出了陣陣嘶嘶動靜!
“你說什麼?我們就頑固給你看了!”
“收拾他,官府的狗腿子!”
“上!”
僅僅一句話的,局勢一下子又緊張起來,二娃子沒來,自己這邊三個人沒有一點戰鬥力,別說阻止對方了,恐怕連防禦對方都做不到了,這下就連唐宋都覺得沒有辦法了!
看着圍了一圈又一圈那氣憤的村民,唐宋心中不停的問自己,“怎麼辦?這次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住手,都住手!”
突然,原本喧鬧的坪場上響起了一聲着急的清脆聲響,居然生生的把緊張的場面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