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一串熟悉的號碼，是惟一的所有未接來電中沒有標明姓名的，但是那一串數字卻是他爛熟於心的，那是岳父黃元民的電話號碼。
迅速清醒過來的他，下意識的看了看錶，對照時間，那個號碼的來電時間竟然是中午一點十分，那時正是他剛剛把手機丟在外面不久！
看了眼還在旁伺立的小劉，他揮了揮手，前者知趣地快步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房門。
張裡這邊順手按了回撥鍵，一邊在椅子上慢慢坐下，一邊把手機貼近耳邊凝神細聽，電話只響了兩聲，就被迅速接通。
“爸爸，是我！剛纔我在休息沒聽見您的電話！”
“噢，是不是沉不住氣了？”電話裡傳來一聲輕哼，接着有些語氣不滿意道。
“沒有沒有，就是有點太累了，所以想——”張裡忙緊着解釋，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成大事者要始終鎮定有餘！天蹋不下來！”話筒裡傳來黃元民鎮定的口吻，當然聽在耳裡，張裡卻是如芒刺背，沒來由的有些緊張。
“是——，爸爸，我知道——”張裡有些理屈詞窮，看來岳父對自己還是很瞭解的。
“嗯，回來就回來吧！家裡正好也離不開你！嗯，不要計較一時一地的得失，眼光要看得長遠一點！南疆本來也是個意外，你做得還不錯，多一點經歷總是好的嘛！”
聽着對方的話音，雖然是寥寥數語，張裡卻聽出了另樣的關懷和貼切，沒來由的他的眼睛有些溼潤起來。
“——我明白！——謝謝爸爸！——”
“好了，就這樣吧，我一會還要出席個活動，回來後你還要有一定的思想準備，無論是做事情還是做人，都要有一種百折不撓的精神！有容納百川、無慾剛千仞，這是一種哲學，一輩子都學不完！”
“嗯，我明白——”張裡忙應聲，心中暖暖的，電話那頭很快就掛掉了，嘟嘟忙音傳來。
掛完電話，張裡臉上苦笑了笑，不過這次，他心下不再迷茫，動作明顯快了許多，收起手機，略整了下衣衫，這才穩步出門。
到了樓上市長辦公室，吳秘看到他進來，忙笑着迎上來，兩人握了握手，吳秘笑着小聲道：“恭喜恭喜！市助功德圓滿！什麼時候走提前吩咐下，小弟略備薄酒以表心意！”
“謝謝謝謝，心意領了，以後到江河過來找我！”張裡忙客氣地道謝，作爲市長的近身之人，吳浩是個很有文采的秘書，同樣能力也很出衆，相識以來，頗有點好感。
“在裡面，你進去吧，專門等你的！有一會了！”吳秘笑着悄指了指門。
張裡轉過身，手伸出手輕輕在門上敲了敲，也許是心情的緣故，他的動作很緩慢，像是帶着某種含義似的。
“進來！”裡面傳來楊市長清晰的聲音。
推門而入，張裡才發現屋裡煙味很濃，市長楊國興正坐在辦公桌後，手上夾着煙，眉頭有些緊皺，看樣子是遇到什麼類心事了，不然不會有這麼多煙味的。
“楊市長！”張裡輕步上前開口道。
“你來啦！坐吧！”楊國興擡頭見是他，臉上稍舒展了下，輕點了頭。
張裡規規矩矩地坐下，一擡頭，楊國興就這麼直直地看過來，臉上帶有一絲憂慮，要是放在以前，張裡肯定不解，不過現在他明白了，於是他也眼光直對過去，兩人就這麼直直地望了有幾秒鐘，楊國興才沉了下頭，順手撣掉了長長的菸灰。
“都知道了吧？”沒頭沒腦的楊國興眯着眼再次開口。
張裡心知肚明，點了點頭，嗯，沒說什麼。也許這時沉默纔是最好的方式。
楊國興也輕點了下頭，沒有說話，而是伸手按了下手邊的按鈕，很快外邊吳秘就推門進來，可能是屋裡的煙味太濃，吳秘的腳步明顯遲疑了下，但還是很快步地走了過來。
“給張市助倒杯茶吧！另外，一個小時內我不見任何人！”楊國興嘴裡緩道。
“好的！”吳秘利索地點頭應聲，挪步走向飲水機，動作麻利地倒了杯茶端過來，張裡略一欠身，臉上一笑，雙手接住了。
楊國興的目光隨着吳秘的身影直射，直到門緩緩關上，目光還是怔怔地定住。
憂鬱，一種無言的憂鬱在張裡心頭突然出現，他忙低頭端茶小啜了口。
“籲——”楊國興長吁了口氣，這才收回目光，轉過臉緩道：“有些事情可能黃書記也沒跟你說過，以前我也沒過多向你透露過，今天我們就當是朋友，好好聊一聊吧！”
屋裡的氣氛有些這於凝重，張裡聞言忙重重地點了點頭，坐正身形聽着。
“你從江河過來具體原因我就不說了，你比我更清楚！我想告訴你的是，你到南疆後的一些情況！”
楊國興像是回憶狀，嘴裡緩緩道：“早在你來之前，許的事情上面就有所關注，但他是南疆當地人，身份背景還有資歷都相當複雜，上級有關部門想採取相關程序和措施展開詳細調查，但是往往事倍功半，很不得力！權力已經被慾望完全玷污，形成了一種極端瘋狂的地方本位主義！”
“我是最早被調到春江來的，但是很多事情並沒有因此而得到改觀，這個位置並沒有爲組織上帶來預期的效果，有時候我也不能輕舉妄動，正好這個時候你被交流過來，按照上級組織的要求，我親自到省委組織部把你要了過來！市長助理這個職位也是上級有關部門爲你安排好的！”
說到這裡，楊國興狠狠地抽了口煙，長長地籲出，一串灰白色的煙霧如同呵汽狀長長涌出。
屋裡陷入沉默，楊國興繼續沉吟抽菸，張裡心下卻是掀起了驚天駭浪！
曾經心中偶有的那種朦朧感覺一下子清晰無比！如同驕陽映雪般，迅速地冰消融化，化成一汪汩汩清水在他心裡充斥盪漾！滿滿的，填得他心間滿滿的！
“人生是個大舞臺，每個人與生俱來都在自覺的或不自覺的，在扮演臺上的一個角色，善惡美醜，忠奸廉貪，這些都是歷史評說的，誰也不能左右，只能憑着本心去演繹！”
半響，楊國興悠然道，張裡擡眼看過去，對方的臉上有種大智若愚狀，若有所思，像是自言自語。
“好了！希望在春江的經歷能給你一些人生感悟！”楊國興嘆然了下，掐滅菸頭，轉過臉道：“嗯，現在我徵求一下你個人的意見，想不想留在春江？”
被楊國興的情緒所帶動，張裡陷入了沉思，猛然間聽到問話，一擡頭，
“如果你想留下來，組織程序上事我可以去辦！黃書記的工作我可以去做，現在只看你自己的想法！”楊國興眼睛炯炯，嘴裡果斷道。
張裡低一下頭，他明白對方的意思，肯定是知道自己回江河的情況，挽留他一方面有着賞識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有着關愛照顧之意。
張裡心下感激着，但是想到家中的父母妻兒老小，幾乎瞬間，他就擡起頭果斷道：“謝謝楊市長，我還是回去吧！”
說完他長長地吁了口氣。
楊國興眼光炯炯盯過來，張裡心下平靜面對，又是一次對視。
“好吧！尊重你個人意見！”楊國興語氣淡然，恢復了往日的神態，但是張裡依然能感覺到對方從內心裡發出的一聲無言嘆息。
“謝謝楊市長！”張裡起身，彎腰半鞠了一躬，僅就剛纔的交談內容，他就應該爲這位前輩的傾心而敬謝。
張裡從容邁步出門，身後楊國興出神地看着他，直到門關上，楊國興才嘆了聲，有些事情還需要這人年輕人自己更多的去揣摩體味，人生，官場，仕途，這是一生都未必能夠學完的大學科！
不過，年輕人的表現讓他有些意外，隱約間，楊國興倒也生出些許期盼的心理來！
楊國興還是過低的估計了張裡的思維深度，僅從他揭示內情的那一刻起，張裡瞬間便明白了很多，他想得比楊國興所猜測的要多得多！他不但明白自己南疆之行的全部過程，甚至更高一點的張裡都想了很多！
雖然站在山腳，上面還有千萬丈的距離，但是山頂的積雪、寒風停爬鍶慈繽灰噸鋨悖寤崍爍鑾邐薇齲
幾天後，春江國際機場，一架銀鷹展翅振空，在春江上空盤旋兩圈後，銀鷹一個調頭直奔東北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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