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變了。”
楊凝冰坐在書房,把所有文件都批閱整理完畢,靠在葉河圖特意從木匠世家定製而來的檀椅子上,神情落寞。
這麼多年相處,她可悲的發現自己還是不能看透這個與自己同牀共枕的男人,她自信能夠憑藉自己爲官二十年的閱歷把任何一個圓滑政客任何一個奸詐商人的城府大致看透,但是偏偏就看不透葉河圖,這個被所有都已經“看透”的男人,二十年,曾經年少輕狂冠蓋滿京華的一個傢伙,空有雄厚背景卻毫無建樹,近乎家族恥辱,但是她從來沒有見到他有過茫然和徘徊,說實話,這樣的葉河圖,她寧願是那個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公子哥,至少那樣她現在不會有一種自己不願承認的愧疚,她知道,葉河圖要如此“放縱頹廢”的難度要遠遠大於闖出一番成績。
畢竟,他是唯一一個讓自己憎恨的男人,沒有傲視羣雄的本事,她不屑恨。
“老媽,在擔心那羣京城太子黨的垃圾會狗急跳牆?”葉無道悄無聲息的走到楊凝冰身後,體貼的爲她揉捏肩膀,熟諳鍼灸穴道的他按摩起來自然事半功倍,楊凝冰的疲倦很快就淡去。
“不是,他們成不了多大氣候,有他們長輩替我約束,我不怕他們做出什麼舉動,無道,我有什麼好擔心自己的,都爬到這個位置了,媽媽是擔心你。物極必反,你的太子黨現在如日中天,雖然說越來越職業化和地下化,但是林子大了就會什麼鳥都有。還有你地神話集團也一樣,革命堡壘都是最先從內部攻破的啊。”楊凝冰拍拍兒子的手擔憂道。
“老媽是說我的太子黨和神話集團有內奸和間諜?”葉無道若有所思道。
“你啊,就是太聰明太自信了,早知道我就聽你外公地話把你放到北方的官場去歷練幾年,讓你嚐嚐人性的複雜,官場的複雜和黑道的韜略是不一樣的,你欠缺的就是一種成熟的沉”,我知道你的個性,再怎麼韜光養晦都掩蓋不了鋒銳,不過我是把你和那些經歷過無數沉浮的老人比較。你也不需要妄自菲薄。”楊凝冰笑道,終究是自己地兒子。要求當然會很高,就像以前,如果葉無道真的甘心當一輩子地紈絝子弟,她就不會把今天的條條框框套到他身上,總之,她要葉無道走自己的道路,而不是一枚誰的棋子!
“上次我已經清理過一次太子黨了。難道還要再來一次?”葉無道詢問道,論政治智慧,他從來不敢在這個媽媽面前班門弄斧,雖然說中央黨校的高材生不能證明所有問題,但是這麼多年G省無懈可擊的從政軌跡絕非常人能夠創造,葉無道對此心知肚明。
“那次行動確實很漂亮,當初我和你外公都拍案叫絕,但是你覺得你這麼做就能夠一勞永逸了嗎,上次千島湖休閒房產計劃的泡湯還沒有給你敲響警鐘?爲什麼風雲企業會洞悉神話集團在這個項目上地每個環節。從而選擇最佳時機攪渾水?”楊凝冰狠狠敲了一下葉無道的腦袋,如今敢這麼做的也就是她這個當媽媽的了。
“這個……”葉無道委屈道,嘴角卻有一個神秘的笑意。
“少跟我這個那個。還有,你難道沒有覺得當初太子黨吸納人才太容易了嗎,我不是說李玄黃等最初的那幾個成員,我希望你把後來的所謂‘天王’每個人的詳細背背景都弄一份,這對你不難吧,用人不疑固然不錯,但那是建立在知根知底的基礎上!”楊凝冰教訓道。
“老媽教訓地是,兒子謹遵教誨!”葉無道嬉皮笑臉道。
楊凝冰望着一本標有《江蘇農會調查》的政治週刊,感慨道:“現在的基層百姓其實很實際,當官地清廉與否並不是他們揪住不放的問題,而是你能不能拿出實際的成績,能不能幫百姓解決實際問題。什麼算是實際問題?下崗工人的最低生活保障有沒有到位;失學兒童能否重返校圓,工廠拖欠工資是否可以到手……與之相比,其實領尋幹部的廉政問題,是排在很後面很後面的。這樣我們如果還不能讓百姓滿意的話,那就真的是豬狗不如了!”
“老媽是清官,大清官,天下第一大清官!”葉無道諂媚道。
“少跟我拍馬屁,老媽沒有零花錢給你嘍,呵呵,我還等着你給我養老呢。”
楊凝冰被葉無道逗笑,這個孩子,這麼大了還是沒大沒小,像是想到了什麼,嚴肅道:“不管是從商還是從政,有背景都是先天優勢,至少在常規方法用完以後,他可以從更高的政治層面向下施加壓力,以取得絕對的控制權。這一點在我們的發達省市之間的較量表現得尤爲明顯,各大勢力星羅密步,鬥爭的手段更多是妥協或者局部妥協,所以這次京城太子黨的失敗而歸不是說明他們沒有本事,無道,這一點你必須清楚,還有就是你拉攏千島湖的那幾個官員我沒有太多意見,投資幹部,確實是一項一本萬利的生意,當然投資前的估價工作也得做好了,要保證自身利潤的最大化,其中的程度火候就需要你自己把握了,媽媽不會插手。”
“媽媽,你放心吧,我自己心裡有數。神話集團和太子黨的事情我會處理,嘿嘿,某些傢伙養肥我再宰,到時候叫他們欲哭無淚!”葉無道奸詐笑道。
“你這樣說就好。”楊凝冰摸了摸葉無道腦袋充滿憐愛道。
“老媽,你能說說你和老爸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嗎?那個傢伙死活不開口。”葉無道像只小狐狸微笑道。
猶豫了片刻的楊凝冰緩緩道:“那時我剛剛去北京,有一次見到天橋上有一個瘋子在喝酒,大聲唱着莫名其妙的歌,許多警車呼嘯着停在天橋下,有人拿着高音喇叭喊話:別想不開,有什麼事情,下來再說。那個瘋子滿臉狼籍不屑的不要大家管,然後歪歪倒倒的推開圍觀的人,一個人走了,最後我看到他隨便歪在一個角落象豬一樣酣睡。”
葉無道嘴巴張得老大,當場崩潰,這個瘋子就是自詡風流天下第一的老爸?
楊凝冰陷入沉思,也許是追憶當年的流彩歲月吧,嘴角微微翹起。
這就是她看到第一眼的葉河圖,瘋子,神經,頹廢。
還有點,玩弄世俗的貴族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