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她還是忍不住給兒子打電話繪聲繪色地把此事說了,尤其着重強調自己聽他們談話後,眼睛一直都不舒服。
許浩混跡江湖多年,卻也是第一次聽說有這種事情。需知混社會和做生意的人對此最爲講究,他連忙叫其母從現在起一直到明天天黑之前,時時刻刻都看好那石獅子,防止有人從其他地方移植點草皮過來濫竽充數。
許媽對兒子的話百依百順,叫了三個牌搭子過來,就在院子裡守着獅子打麻將,以防鮮于峰他們半夜殺來做手腳。
然而,始作俑者鮮于峰他們並沒做過多停留,早已優哉遊哉地回淨龍村去了。他們這次出來目的之在於引許媽一路偷聽那番談話,叫許浩心裡起疑。
這招確實有用,許浩當即就給御用風水師吳小清打了個電話:“吳大師,鼎軒開業這麼順暢,多虧你幫我調整風水,你能不能抽空幫我看看,最近我其他方面是否順利?”
吳小清正在忙一件極爲重要的事情,並沒立即回答他,直等到晚上纔回電話說:“我算了,你一切順利,身體好財運旺,無需擔心。”正事說完,她對着電話這邊的人嗲嗲地撒嬌:“浩哥,鮮于峰那小子好像還在龍灣,我真不想看到他……”
許浩隨意應付了兩句,信誓旦旦地說馬上就叫小弟去弄他,言畢又是一番溫言軟語調情笑鬧,兩人這才依依不捨的掛了電話。
吳小清打探出許浩依然沒停止對鮮于峰的追殺,心滿意足。
許浩聽說自己沒事,那顆懸着的心卻沒有放下來,他明顯感覺到她在敷衍自己。
他的左眼皮忽然猛跳了幾下,“這女人開始對我不老實了。”他自語,臉上任何表情都沒有,彷彿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沒有半分傷心失望。因爲他也在敷衍她,她說要給任何接近鮮于峰的人顏色看,他立馬就拿了趙百萬開刀。
目的不在於取悅她,而是叫趙百萬知道厲害,即便是跟他出生入死的人,也不能違逆他,任何事情都不能,比如他覺得張純潔長得很順眼,想拿來睡一睡,但是趙百萬居然誓死不從。
違反了他制定的遊戲規則,就要受到懲罰,所以趙百萬會落到如此境地。而鮮于峰,與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他纔不會真的發動全部手下去追殺,只是造成了一種外緊內鬆的追殺假象罷了。
笑話,殺人不用償命嗎?
逢場作戲,各取所需,如此而已。
誰要把對方真當回事那纔是傻瓜。
相比許浩而言,唐林則要簡單得多,他現在心裡只擔心一件事,那就是那獅子腳底下到底會不會在一天之內長出半尺長的草來。
鮮于峰倒是老神在在地說肯定會。但是說歸說,這依然不能讓人信服。
回淨龍村的路上,唐林不停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反反覆覆地問:“老大,這行不行?不行咱們半夜偷偷摸摸地殺過去栽幾顆草在那裡。”
鮮于峰專心騎車,看都沒看他:“你當許浩是傻瓜,這話都放出去了,他不知道嚴加看守?”
唐林年紀輕,沒見過大世面,直急得團團轉,不住嘮叨:“老大,不是我不相信你的本事。這風水肯定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但這草……實在……”
說着說着,他眼前一亮,面露喜色道:“莫不是你會什麼法術,能催長植物?”
鮮于峰無語。
他又道:“肯定是了。那你以後能不能教給我?求求你了,老大你一定要教我,這樣我隨便出去給人露一手,不怕震不住他們。”
鮮于峰還是懶得理他,他一個人說得無趣了,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來問:“老大,你說浩哥他真會受傷嗎?”
“就算以前不會,有今天這齣戲,他就一定會。”
“爲什麼,那個天枰衝日導致的?”
“那只是其一。另外你沒聽說過麼,當你越害怕一件事,它就越會發生。你沒看到那老太婆聽到這些話以後的臉色,簡直嚇得要死。”
唐林似信非信:“真的?”
“真不真,過兩天自然見分曉,你現在再急能有啥用。”
過了兩天,唐林果然收到消息說許浩家門口的那石獅子底下,當真一天之內長出了半尺長的茅草,青翠碧綠,爭先恐後地從水泥縫裡鑽出來。雪白的根,根根分明,死死抓住磚縫間的泥土,扯都扯不動。
聽人說,當時許浩直接驚呆了,連忙找了副大墨鏡戴上,生怕飛沙走石從天而降傷了眼睛。另外他又差人悄悄到處打聽那天收破爛的兩人是誰,想當面請教。
這事鬧得滿城風雨,人人都知許家發生了這等奇事。
吳小清也不例外,但她認爲這是江湖術士糊弄人的把戲。許浩常年刀口上舔血,不止眼睛,渾身上下都有受傷的可能。但她早已替他調過風水,可以庇佑他一兩年之內遠離血光之災。
所以許浩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把胸膛拍得啪啪作響,向他保證“吳大師出手,說好兩年絕不會少一天。”
許浩多識趣的人,既然她都這麼說了,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麼。當即表示絕對相信美女大師。言罷他復又怪笑道:“美女大師看風水的本事高,人又漂亮,害得老子日日想,夜夜想。”
吳小清在電話裡啐了他一口:“滿腦子不正經。”
許浩粗着嗓子道:“怎麼,你不想我麼?”
“你真壞,討厭了啦,忙完這幾天,我就去找你。”
“吳大忙人,你忙起來連我的死活都不管,哪裡還記得我的好。”
事實上吳小清真的很忙。白牛村,也就是楊三葉秀珍鬥法所在的那個白牛村修大橋,前期一切準備好,就等着打樁下橋墩了,工人接連打了好幾次的樁,均以失敗告終。他們請了專業橋樑工程師來檢查,查來查去什麼問題都沒有,但就是死活無法下樁。
這年頭,能承包到路橋工地的人,再不濟也多少有點後臺。白牛村大橋的承包者也不例外,他的是城東區區委書記的小舅子,姓鄧名應龍,與把鮮于峰當貴人的鄧大勇是遠親關係。
請吳小清來幫忙,就是鄧大勇在其中
牽線搭橋。
吳小清對此事極爲重視,意圖借這個機會一舉攀上區委書記的高枝,到時候城東區黑白兩道,還不是由她吳某人說了算。
鮮于峰也聽說了白牛村大橋的事,卻不知其背後的風水師是吳小清。
這天,他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唐林兩人騎着破三輪在馬路上轉悠,正在盤算何時去許浩家收網,驀地身後傳來一陣“突突突”的手扶拖拉機聲音。
唐林奇道:“這種拖拉機早已禁止入城了,怎麼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在二環上出現了?”
鮮于峰還不太懂大城市的規矩,隨口接了句:“事出反常必有妖。”
“突突”,伴隨着拖拉機聲,一陣陣帶着刺鼻柴油味的黑煙直飄過來。
他看清那車斗裡搭載的東西以後,忍不住道:“還果真有妖!”
那種農用手扶拖拉機原是本地農民用來拉毛豬的,這會兒可好,上面竟然拉了個蓬頭垢面的女乞丐。
“嚯嚯!”女乞丐盤腿坐在車斗裡,對着他二人傻笑。
“我有好吃的啦!”經過二人跟前時,她露出四環素牙,朝他們大聲炫耀,“有肉有雞鴨魚隨便我吃!”
口氣伴隨着汗酸味同時向他們襲來。
唐林啐道:“神經病!”
沒過幾秒,一輛大紅色保時捷呼嘯而過。鮮于峰看得真切,開車的正是紫陌,想必副駕上的應該是吳小清了。
兩車一前一後,全都向白牛村大橋方向駛去。
他對唐林道:“這下有好戲看了,咱們跟過去看熱鬧。”
唐林不明就裡,問他:“你說剛纔那個乞丐?那有啥熱鬧可看的。這種事我見多了,小時候經常有別的鎮嫌乞丐影響市容,大車小車地把他們拉到我們這邊來,等快到街上的時候往路邊一扔,那些人自動就往街上跑。
有時候頭天你看街上還好好的,第二天睜開眼一看,媽呀,到處都是邋里邋遢的流浪漢。我們這邊的人又不樂意了,馬上找車子把他們弄到其他鎮上去,有些司機使壞,拉到半路就把他們丟下來。這些傢伙進不了城,就去農民家偷東西吃。”
鮮于峰對此也稍有印象,他記得有一年,一夜之間家裡店面門口挨挨擠擠躺着四五個分不清性別的乞丐,見了人就抓着要錢要吃的,嚇得他好幾天沒敢去那裡。
後來聽說是父親好心把他們送到收容站裡去了,也不知那些人後來是否還在流浪,也不知他們有無找到家人。
“哎”他暗暗嘆了口氣,心道,“父親,好陌生的感覺。”
唐林不知他心事,又嘮叨道:“不過我覺得這麼大個龍灣市,有幾個乞丐也不礙事,何必非要把人趕盡殺絕。市容市容,到底是人命重要還是面子重要!”
鮮于峰心思不在這,漫不經心地道:“倒也未必是你想的那樣,反正閒着沒事,跟着拖拉機過去看看就成。”
“再跟過去幾公里路就是白牛村了。那裡修大橋,不通路。”
他一個激靈:“白牛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