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我的先祖自從明朝年間就已經是發丘將軍,盜墓手藝時代相傳,直到大明朝滅亡,清軍入關……”
魯一鳴神色有些黯然,似是難以爲情,可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滿清入關之後,大肆屠殺漢人,泉城作爲歷來兵家必爭之地,自然沒能倖免於難,而我的祖先魯禹公本來能在清軍殺來之前,與其他發丘將軍一起南下避難,只是因爲妻子當時身懷六甲,經不起顛簸勞累,便放棄了南下的打算……”
陳易點了點頭,關於滿清大屠殺的歷史他從書中看過,滿清十萬兵士入關,管理不了這麼多漢人,就實行了殘忍的屠殺政策,華東地區還算是幸運的,只有泉城這裡遭了災,最慘的要數四川,幾乎所有川人都被殺乾淨,清朝最後不得不從湖南等地移民過去。
“既然沒法逃,那就只能躲了,躲避普通清兵的追殺,對於發丘將軍來說只不過是小菜一碟,他在家中後院一口枯井之內掘出一條地道,帶着妻兒老母躲了進去,可是老天往往不遂人意,魯禹公自認做的天衣無縫,也因爲事關一家老小的性命,更是不敢馬虎,挖掘出來的泥土都是趁夜倒進河中,讓河水沖走。然而天算不如人算,最終他們還是被發現了……”
說道這裡,魯一鳴神色有些憤然,牙齒咬住菸蒂,狠狠抽了一口。
陳易在一邊聽着,不由說道:“是被同門出賣了吧?清兵沒有提前得到消息,不可能搜查的那麼細緻,按照道理來說,就是普通人都能躲過去。”
魯一鳴看了陳易一眼,道:“不錯,出賣魯禹公的不是別人,就是他的好友呂建業。呂建業歸附了清廷,找到多爾袞手下的一個叫阿克察的將軍,承諾幫助他盜取墓室陪葬品,兩人九一分贓,阿克察自是雙手歡迎,並讓他在軍中任了職……”
陳易靜靜的聽着,手中菸捲已然燒盡,火星炙烤着手指,帶來陣陣灼熱。
他把菸頭熄滅在玻璃菸灰缸中,換了個姿勢,繼續聽他講着。
他隱隱能猜測出來,那個叫呂建業的傢伙,既然得到阿克察信任,那麼接下來的工作就是組建團隊了,而初期團隊中人必須是自己信任之人,又加上魯一鳴他的先祖妻子懷孕,也不怕他造反生事。
果然,陳易接下來聽到的,與他猜測的幾乎一模一樣。
“……呂建業帶着清兵把魯禹公一家人從地窖中抓出來,控制住了他的妻兒老小,要求他入夥,魯禹公無奈之下,只能按命行事,可是若不如此,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說到這裡,魯一鳴頓了頓,看向了陳易,想從他臉上找出來些什麼。
陳易又遞給他一根菸,說道:“你不必管我的想法,過去這麼多年了,投降清軍的漢人又不只是他一個。”
雖然陳易安慰了一句,可魯一鳴面色還是有些不自然,投靠清廷盜掘漢墓這種事情是很不光彩的,比起那些叛變的官僚來說更加讓人不恥。
官員投靠清廷只不過是助紂爲虐,可發丘將軍投靠清廷卻是着着實實賣祖宗了。
魯一鳴點上陳易遞給他的那支菸,繼續道:“魯禹公成了呂建業的部下之後,便聯合了其他幾十個發丘將軍、摸金校尉、搬山道人,在華夏土地上盜墓無數,並且與清軍一起聯手剿殺其他散落的土夫子,只要是與他們搶財路,所有人都可殺,說呂建業他們的雙手沾滿了鮮血絲毫不爲過。
本來投靠清廷已經被人記恨,又亂殺同行,也是罪上加罪。卸嶺力士一派最爲反對外族,更瞧不上他們這些出賣祖宗之人,一直針鋒相對,其他各派土夫子也把他們當成眼中釘肉中刺,好在有阿克察的支持,那些人也不能拿他們怎麼樣。”
陳易道:“難怪你們如此小心,是害怕這些仇家找上門來?那‘屍斑’又是怎麼回事兒?”
魯一鳴擺擺手,道:“陳易大師,您且聽我說完,這裡面的曲折不是您能想象到的。”
他繼續說道:“直到有一天,順治皇帝登基,將多爾袞挫骨揚灰,但他並沒有就此罷手,又牽連了很多多爾袞曾經的親信,這其中就包括阿克察!”
“阿克察知道呂建業是什麼人,於是就在臨死之前囑咐家人,一定要在自己死後殺了劉建業一夥,防止他們去挖自己的墓,這些人連自己祖宗都能出賣,更不用說他了,九一分贓已經讓很多人心生不滿,若是他死了,他們肯定會在第一時間把手伸到他的墓穴之中。”
“也算是天無絕人之路,劉建業與魯禹公平日裡與他身邊的幾個奴僕兵士交往不錯,也是爲了防備阿克察卸磨殺驢,因此提前得知消息,免過一劫。”
“之後正如阿克察所料,在他死後的第二年,他的墓穴就被劉建業和魯禹公他們掘了,曾經獻出去的小部分珠寶財物也都拿了回來,可回來的當天晚上,呂建業魯禹公等人身上就長出了這‘屍斑’,每月初一十五都痛癢難當,生不如死。”
“那個時代的土夫子幾乎人人都懂風水,其中也不乏一些真正的高手,很快就有人認出來這‘屍斑’是一種天罰,好像是專門懲罰盜墓之人,而且會禍及子孫。”
陳易聽到這裡,終於明白了一個大概,還真是夠複雜的,也終於明白了這“屍斑”的來歷,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御龍經》中沒有關於天罰的記載。
聽名字魯家遭受的天罰與他受到的天譴只是差了一個字,而且也確實如此,雖然相同之處不多,他們身上的天罰是煞氣,而陳易則是被雷劈,但兩者似乎冥冥之中都有天意,天譴是因爲他不小心觸動天機而引發,天罰則是沿着血脈一路追殺,都是棘手恐怖的東西。
然而,這麼恐怖的東西,《御龍經》中怎麼會有遺漏呢?這就令人費解了。
魯一鳴不知道陳易的想法,又續了一根菸,繼續說了下去。
“呂建業他們也並非是鐵桶一個,中間有很多是與魯禹公一樣,被他用家人威逼而來,沒了阿克察的鎮壓,又惹上了這個鬼東西,內訌如期而至,幾十個土夫子相互殘殺,最後剩下不到三分之一,而呂建業在最後臨死之前,告訴了我的先祖魯禹公他私藏的一些陪葬品,讓他取出來,分一半給他天津老家的妻兒家人。”
“魯禹公找出那批陪葬品,拿出一半去了天津,可最終發現呂建業的全部妻兒老小被滅了門,十餘口人一個沒有活下來,他可以說是真正的絕後了,而他也發現自己已經被人盯上。”
“先祖魯禹公不敢在天津多留,便一路輾轉多地,想要甩掉尾巴,最後不得不找了一個體型與他近似的屍體,扔進黃河,矇混過關,而他則是帶着那批陪葬品回到了泉城。”
陳易插嘴說道:“從那時起,你們家才做了農戶吧?”
魯一鳴點頭,道:“正如陳大師所言,魯禹公不敢再
涉足這一行,只能隱姓埋名,在泉城的另一處地方落下腳,畢竟追殺他的人太多了,那些沒有降清的發丘將軍一直把他們視爲叛徒,與除之而後快,搬山力士一派也一直在尋找他們,還有阿克察的家人等等,這些還只是一部分,最可怕的卻是其中一些人再次投靠清廷,成立了一個叫‘粘杆處’的部門,這‘粘杆處’就是大名鼎鼎的暗殺組織‘血滴子’的前身。”
陳易嘆了一口氣,這個結局有些出人意料,也沒想到“血滴子”的前身竟然是一批盜墓賊。
不過想想也對,傳言血滴子是一種獨門武器,十幾米之外便可取人首級,在滿清年間,除了那些善弄奇技淫巧的土夫子外,一般人還真設計不出這般狠辣的武器。
“本來魯禹公以爲事情就此完結,只要他們能隱姓埋名不被人知道,那麼便可以憑着這些年的積累還有呂建業留下來的陪葬品安穩生活下去,但沒有想到,他的子孫後代一個接一個夭折,直到小兒子十八歲那年,身上也出現了同樣形狀的‘屍斑’,他才知道還是天罰在作亂。”
陳易這倒不意外,如果不是禍及子孫的話,魯家人就不至於到現在還憂心忡忡了。
“從那之後,魯禹公開始遍訪華夏,尋找能解除天罰之人,可天下之大,竟然沒有人能做到,直到他的小兒子四十五歲那年,人已經被折磨的形容枯蒿,馬上就要斷氣時,一個南蠻子游歷至此,以三十根小黃魚的價錢,幫我們魯家尋了這塊地,建了這個風水局。”
故事已經聽完,陳易意猶未決,最主要的就是不知道這天罰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他在第一次見魯正源時差點沒有發現,只是覺得這人比較怪異,身上似乎帶着幾許煞氣,比普通人稍微多上一些。
這也沒什麼,人老了,身體弱了,總會招惹一個不乾淨的東西,況且他是一個廚師,殺雞宰鵝的,煞氣自然也要多上許多。
可等於魯正源交談幾句之後,陳易纔看出來這東西不一般,煞氣含而不露,若不是到了神念境中期,神識神念強度俱都暴漲,不然他也只會以爲是一塊普通的胎記。
所以這也是他當初爲什麼非要魯正源說清楚的原因之一。
“陳大師想知道這天罰究竟是什麼東西是吧?”魯一鳴側了側頭,問道。
陳易沒有否認,說道:“如果你知道的話,我不介意多聽聽,也許會對你們魯家有幫些幫助。”
玻璃菸灰缸中已經鋪滿了碎屑般的菸灰還有一層燒盡碾壓變形的菸蒂,魯一鳴又往裡面加了一個,清清有些刺痛的喉嚨,繼續道:“據那個南蠻子所言,這東西是一種血煞,並不是什麼天罰,那只是土夫子因爲恐懼而起的嚇唬人的名字罷了,只是因爲墓室中有大量煞氣,屍體的,因爲深入地下而產生的,墓穴主人死後留下來的奇怪氣場,還有那麼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天機,所以才讓這些煞氣會沿着血脈一直存留下去,血脈不斷,地煞不絕。”
魯一鳴的話說完了,可陳易卻陷入了沉思。
“陳大師,您有把握,幫我們魯家,化解血煞嗎?”
陳易似是未察,仍然低着頭,眼睛空洞的看在那個忽明忽滅的菸頭之上,他本以爲天罰與天譴之間會有關聯,卻沒有想到與曾經的引煞入體聯繫在了一起。
或許,這正是他解決體內這顆不定時~炸彈的良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