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易心裡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這理由跟他一樣,都是奇葩到了極點。
他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宗軍前輩,化道是什麼?我聽泰山龍靈所言,化道失敗便會永墜九幽,也就是您說的淒涼無盡?”
宗軍看了他一眼,道:“化道是什麼,以後你自然知曉,不用我現在多說,至於爲何會淒涼無盡,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好,你只要記住那會很淒涼,是你想象不到的淒涼,一個永墜九幽根本不能將其形容到位。”
“那我該怎麼辦?”
陳易虛心請教,他一直以來就對這個御龍經和馭龍者心存忌憚。他從小就知道一個道理,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兒,得到越多代價就要越大,出來混遲早都要還。
像他這種實力強大到逆天之人,都心生畏懼,看來確實如此。
“我也不知道”,宗軍搖搖頭,再次望向滿天繁星,“這個問題我思考了幾十年,卻一直想不通透。”
“您想不透?”
陳易不解,明明問的是自己該怎麼辦,他怎麼會想了幾十年,幾十年前自己還沒有出生呢。
“不錯!”
宗軍乾淨利落的說道。
陳易沉默很長時間,希望理出點頭緒,卻又不知從何找起,只能問道:“我知道化道失敗好像是什麼永墜九幽,那化道成功之後會是什麼嗎?”
宗軍不說話,一直沉默。
陳易又問了一遍,可他仍然沒有回答,沒有說自己知道,沒有說不知道,也沒有說不想多說。
忽然宗軍的身體微微抖動,即便隱藏着在黑袍底下,陳易也能看出他的變化。
“化道?”
宗軍猛地站起身來,聲音陡然提高,眼光若利刃般盯着陳易,“那就是個笑話,一個天大的笑話!”
“馭龍者宗軍,好大的名頭,好大的氣派,可你知道你就是個玩笑嗎?”
“老天爺跟你開的玩笑,你沒得選擇,連死都不由你!”
宗軍嘶啞着嗓子,指着那天空,瘋狂的喊叫,林中鳥兒撲棱棱驚起一片。
陳易忽然感覺宗軍又回到了泰安地宮時的樣子,神色迷茫恍惚,眼光迷離,靈智不清。
宗軍嘶喊了很久,指天罵地,直到似乎是累了,才坐回篝火旁,怔怔發呆,一言不發。
陳易有心想繼續瞭解,可無論他問什麼話,宗軍卻絕不回答半句,連點頭搖頭都欠奉,就像是一尊沒有生命的石像,呆呆的坐在那裡,看着篝火,在陳易看來還沒有化道便已經淒涼無盡。
今天一天經歷太多,河神娘娘,河神,褚河山,巨龜,宗軍,奔襲幾百裡,陳易已經筋疲力竭,見宗軍沒有說話的慾望,便找了個乾燥的地方,鋪下一些枯草樹枝,沉沉睡去。
青犴與陳易的狀況差不多,也累的腰痠背疼爪子抽筋,趴在陳易肚子上不久
就起了鼾聲。
第二天一早醒來,宗軍不知從何地找來幾個饅頭,遞給陳易和青犴。想來應該是在附近鄉鎮弄得,以他的腳程,如果完全放開,恐怕不比一臺高速公路上的跑車慢多少。
吃過乾硬的早餐之後,陳易幾人再次上路。
與昨日一樣,仍然是徒步前行。只是這徒步也太嚇人了點,跟風馳電掣沒有什麼兩樣。
今天的陳易已經有了些宗軍的影子,儘管只是那麼極其微弱的一絲,可有了就是有了,至少這扇大門他已經打開了一條縫隙,登堂入室就在眼前,剩下的就是聯繫與感悟。
到了下午,宗軍終於停下。
已經沒有路了,到了海邊,黃河入海口。
長河落日,黃龍入海,一黃一清,彷彿被老天畫了一道線,經緯如此的分明。
震撼!
陳易現在能想出的詞只有這一個!
滔滔黃河,奔流千里,直到此處,氣勢散盡,靜歸入海,彷彿就像是飛龍在天,忽然有悔,高處不勝寒,收拾本心,重歸平淡,何似在人間。
“有何悟?”宗軍問道。
陳易道:“亢龍有悔!”
宗軍拍手大笑,“好一個亢龍有悔,我四十七年前觀黃河,一夜盡兩萬裡,悟透這條大黃龍,攜黃龍威勢,登足崑崙,卻從未想到這個亢龍有悔,亢龍有悔,物極必反,極陰便是陽,極陽便生陰,沒有無盡之物,包括這天,包括這地,也包括你我……”
陳易確實悟出亢龍有悔,再氣勢滔天也會歸於本真,但宗軍所言卻非他所悟,尤其涉及崑崙之事,陳易更是懵懂。不明白他經歷何事,更不明白一直不苟言笑,時不時還會訓斥自己一頓的傢伙,爲何會這般高興,以至於笑出了兩滴濁淚。
有心相詢,奈何宗軍卻已遠去,道:“我留三日於你,好好體悟這亢龍有悔,不要辜負了這片雄壯美景!”
宗軍走後,陳易抱着青犴,尋了塊人煙稀少之地,褪盡衣衫,暢遊水中。
他游到中央,被水流裹挾着,與泥沙一起,沒入另一片更廣闊的天地,海!那一刻,陳易的想法是,這片無窮無盡,用一個海字就夠了,沒有人見到之後還會說小,“大”這個字實乃畫蛇添足。
黃河流速漸漸放緩,泥沙也在聚沉而下。
陳易不由在想,這亢龍有悔,黃河散盡氣勢,是因爲經歷太多奔騰,還是見到了更廣闊的天地?
黃河肯定不會想,她只是用自己的身軀來告訴世人,但人會想,可以因爲她而想,陳易會想,宗軍會想,前人會想,後人也會想……
飄出去十幾裡地,陳易揹着青犴又逆流而上,感受着黃河水漸行漸急的水流,感受着摩擦着皮膚的泥沙,看着跳出水面呼吸新鮮空氣的魚蝦,陳易漸漸的閉上了眼睛,全心體悟黃河大龍脈入海後的雲淡風輕。
宗軍留給陳易三日時間,陳易便在此安心的體悟了三日。
他走遍了黃河入海口的每一個角落,在那片生長着旺盛蘆葦的溼地中看到了結羣的天鵝,黑壓壓一片羣起羣落,也從淤泥中捉出兩隻小螃蟹,玩弄一番,本想放生,可被青犴那傢伙一口生吞了……
這一片溼地,無論是水中還是岸上,孕育的生物比黃河任何河段都要多,有人說之所以如此,是因爲此處環境適宜,溼地保持良好,適合生物繁衍,可若沒有黃河到此處放下腳步,將泥沙堆起,何來這片溼地,還來這麼好的環境?
陳易沒有把時間全部放在這裡,他上了岸,觀察龍氣蔓延,走進附近的一個大鎮子,在這裡吃了道黃河老道魚湯,看到老漁民臉上喜悅的皺紋,去果園裡摘了蜜桃,被果農訛了一百塊錢……
此地人生活的很安逸,但也有一些急功近利不擇手段之人,本來就是亢龍有悔,物極必反,陰陽之道,一個地方即便風水再好,也不可能全部都是好人,全部都安居樂業,必定會有一部分人格格不入。
他還去了油田附近,見到石油工人的忙碌身影。
他們與靠河吃河的漁民農民完全不是一種生活狀態,節奏更快,說話語速都能表現出來。
河水與石油不正是一陰一陽的關係嗎?不正是黃河大黃龍極盡水汽之後的“有悔”嗎?這是風水,也是道理,風水中有道理,道理中有風水,可惜不是人人都能看透的。
三日過後,宗軍如期而至。
陳易不知道這三日他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但從其風塵僕僕的大黑袍上可以看出,必定經歷極多,陳易甚至還能從他身上聞到一絲血腥。
在斬殺那隻黿王時,宗軍都能兩刀斬殺,不沾片縷髒物,可這次卻帶着一身血腥回來。
“又有何悟?”
陳易搖頭,“仍是亢龍有悔,只是理解更加深刻了,還是那陰陽之道。”
宗軍再次大笑,“陰陽之道好啊,這天地就是陰陽之道,那崑崙也是陰陽之道,馭龍者就在這陰陽之道中!”
陳易發現,宗軍這個人也符合着陰陽之道,而且是極端的符合。
有時他會無比睿智,冷靜若寒冰,有時卻又癲狂似狂人,冷靜時以馭龍者爲傲,愛護這片大地,吃剩下的烤兔骨頭都會挖坑埋下,不忍棄之荒野,污了這青草河水;癲狂時則恨極了馭龍者,恨極了這片天地,破口大罵,恨意滔天,仿若有殺父奪妻喪子之仇。
完全是兩個極端兩個矛盾的人格,卻同時生於他的體內。
陳易很想知道那個“他”是誰,也很想知道到底何爲九幽,如何化道,爲何化道失敗後會淒涼無比,他問過宗軍數次,可宗軍卻一次不答,無論哪種狀態。
PS:聯通又大姨媽了,忘了還有爪機利器,等到現在。各位書友晚安,我是徹底黑白顛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