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王綸玥心緒悲苦,有種生不逢時,英雄無用武之地感覺。
加上長久來鬱郁不得志,言畢,她又情不自禁噴出鮮血,晉國滅亡,大勢已去,今日戰局,以弱敵強,不戰勝敗已分出勝負。
繼續戰鬥下去,怕必然搭上數十萬晉軍性命。
他們已經夠慘了,國破家亡,若繼續戰死沙場,還不成爲孤魂野鬼,不免讓人惋惜。
越想神情越激動,不禁劇烈咳嗽,每次都會咳出血水,面色蒼白的像張白紙,無限唏噓道:“窮途末路,窮途末路,我王綸玥自詡軍事才華過人,卻落得今日下場。可悲,可悲!”
她從來不是性情中人,不會被情緒掩蓋理智,這一刻,整個人卻悲觀極了,悲從心來,有說不出的難過,心緒彷彿被惡魔籠罩。
旁邊攙扶的近衛,看待王綸玥狀態極差,不由得皆擔心起來,這是急火攻心,煩惱過多所至,若不及時救治,怕是留下後患。
對王綸玥大家向來非常尊敬和崇拜,一介女流之輩,生逢亂世,男子已無法立足,她卻憑藉自身才華,手握軍權,成爲晉國棟樑。
今年與燕軍對峙來,她更變爲晉軍中流砥柱,擔當起保家衛國重任,即便沒有阻擋晉國滅亡,卻依舊在晉國滅亡後,帶領晉國數十萬部隊,與燕軍周旋數月。
即使名聲不敵已經死去的晉國名將沐嘯天,功勞與能力卻遠遠高於對方。
這等將領,大家豈會不崇拜,今日大軍轉移時,即便清楚會有燕軍趁機追擊堵截,依舊沒有放棄傷員病號,單單這份情義,已經讓大家感恩戴德了。
現在,她因戰局氣急敗壞,傷了身子,大家不擔心纔怪!
況且大局未定,晉軍不沒有王綸玥這個定海神針,失去她,無異於狼羣失去頭狼,會迷失方向,變成散兵遊勇。
這時,一名親衛急忙道:“上將軍,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事情還沒有發展到死局,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當前你該主持大局,想方設法擊潰燕軍,帶領大家突圍!”
這名近衛其實心中也清楚,晉國已經滅亡了,晉西大片地域皆爲燕國領土,不論後面追擊柳玄遠軍團,或者在晉東的趙馮軍團,他們即使突圍出去,也無家可歸,被數十萬燕軍圍追堵截,怕也會像喪家之犬四處流亡,最終,若不投降,依然會被燕軍逐步清繳。
不過,當前爲王綸玥安危着想,他不得不把局面說的樂觀些,免得王綸玥思緒鑽牛角尖,病情惡化。
王綸玥聽到近衛提醒,不禁又打起精神,恢復了些許狀態,支起疲憊身軀,一身勁裝,神態中依舊有幾份餘威。
確實,儘管現在她心情低落,卻不能繼續頹廢下去,不爲自己考慮,也該爲身邊將士考慮,數十萬人性命,她決定着數十萬人性命,繼續頹廢下去,就太自私了。
“通知全軍,不肯隨大軍轉移的人,就地脫去戎裝,卸下兵器,自行散去,餘下之人,全力備戰,今日,在此與燕軍決一死戰。”
這個時候,王綸玥顧不得許多了,她希望在軍中殘兵離去後,全軍沒有拖累,再對燕軍出擊,即便燕軍野戰厲害,也要拼死一戰。
轟轟烈烈戰死沙場,馬革裹屍,遠遠強於被燕軍像喪家之犬追得四處逃竄,結果,還被燕軍生擒,收緊羞辱。
她是純粹的軍人,深陷絕境,也不會畏戰俱戰,苟且偷生。
“上將軍,怕是不會有人離開的!”近衛沒有離開,擡手指向四面,向着王綸玥說。
王綸玥擡頭望去,不知何時,身邊殘兵傷兵,互相攙扶,開始緩緩站起來,依託手中兵刃,徐徐前行,向着她的方向靠近。
低沉士氣,在這一刻,彷彿死灰復燃,晉軍竟表現出幾分果敢與堅毅。
像石子丟入湖中,以她出身之地爲核心,掀起圈圈波紋,晉軍由內而外,開始全部站起來,靠了上來。
王綸玥被對方舉動所感動,但也僅僅感動罷了,還是很清楚,危難時刻,彪悍士氣解決不了問題。
這時,身邊有殘兵道:“上將軍,戰吧,就算敵不過燕軍,我們也不會投降,能與上將軍戰死,乃我等榮幸。”
“死戰到底,絕不投降!”
“死戰到底,絕不投降!”
晉軍互相攙扶,面色堅毅,表現出無所畏懼的神態,即使爲殘兵,氣勢依舊非常強大,互相低哼着,形成一道不屈士氣。
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也!
目睹晉軍爆發出氣勢,王綸玥感慨萬分,此戰,必死無疑,何況他們身上有傷,或者還在生病,卻依然堅持決鬥,着實超出她的預料。
倘若從前晉軍有這種不畏生死的戰鬥意志,與燕軍誓死糾纏,小小燕國,蚍蜉撼大樹,豈會滅掉晉國,可惜,時過境遷,一切化爲泡影了。
現在變的視死如歸又怎麼樣,依然改變不了局面了。
不過,王綸玥卻沒有答應身邊士卒要求,深吸口氣,勉強打起精神勸慰道:“燕軍如狼似虎,兇猛彪悍,又裝備精良,你們不是有傷在身,就是患有痢疾,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何來與燕軍激戰能力。趁着燕軍尚未追來,快點離開吧,往後就不必跟着我遭罪了。”
她出發點全爲身邊殘兵考慮,畢竟,僅僅受傷,或者患有痢疾,若離開軍隊,養好傷勢病情,便是死裡逃生。
追隨自己與燕軍決戰,無疑是螳臂當車自不量力,此去九死一生,根本沒有可能生還。
何故,放着陽光大道不走,偏偏隨自己去闖鬼門關呢?
可惜晉軍依舊無無動於衷,表現出難的執拗與堅持,邁着步子向她身邊靠近,有人直言道:“將軍事已至此,大不了一死,殺一個燕軍,平了,殺兩個就賺了,死了就死了,誰沒有一死,能與燕軍進行大決戰,縱然死,也死的轟轟烈烈。”
“對,要死也要死的轟轟烈烈!”
王綸玥聞言無可奈何,強行趕走對方,他們未必會走,留下來上了戰場,卻又必死無疑。
她實在不想這些人受到無妄之災,成爲燕軍刀下冤魂,戰死沙場。
思來想去,王綸玥沒有合適方法,起初,她想帶領精銳部隊,與燕軍再戰,現在,這些殘軍傷兵不離開,她根本不敢放手一搏。
看到王綸玥難處,近衛勸道:“上將軍,帶上大家,戰吧,不然會寒了大家心!”
“上將軍,戰吧,我們不怕死,即使我們身上有傷,卻還有力氣,還能沖人數,壯大軍威!”將士齊聲喊道。
察覺自己無法改變將士們心意,她不再勸阻,要戰,也不能僅僅喊喊口號,需要詳細計劃和部署,便是大家不怕死,也要儘量減少傷亡。
“事已至此,唯有一戰了!”想了想,王綸玥語氣虛弱說:“傳令,讓劉大山迅速改變前行方向,馬上向侯然方面轉移,在燕軍主力部隊來襲,配合侯然儘快殲滅燕軍。”
沉默片刻,她又對身邊晉軍道:“我們部戰鬥力太弱,大多難以上陣殺敵,轉移到戰場時,不必親自上陣,只需以箭雨壓制。”
她對這些人,沒有太多要求,既然不肯離去,但也不能上戰場,說憑藉箭雨壓制燕軍,可這些人身體素質極差,能不能拉開長弓,還是兩碼事。
王綸鑰部署時,戰場局面在悄然無息中,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
這裡距離藍關城不遠,侯銘封與張羽感覺恆邦昌與拓拔羽軍團可能陷入險境時,馬上率領全軍,長途奔襲,沒有花費多少時間,便趕到燕晉兩軍雙方交戰戰場了。
不久,柳玄遠,黃浦玄,李奎,楊飛四人,亦率領騎兵從四面八方風風火火涌來,燕軍集結,足足三十萬虎狼之師,面對十萬殘兵弱將,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劉大山尚未抵達,王綸玥再次接到消息,已經瞭解戰場局面,仰頭長嘆,天不助我,心中越發悲涼許多。
不過,決定死戰到底,她力爭保持心境平和。
領略過燕軍行軍速度,這般讓人猝不提防。不僅暗歎,幸好從前揚長避短,守城而戰,沒有與燕軍直面衝突,若不然燕軍所表現出來的強大,會越發加快晉國滅亡。
剋制內心無助,她帶領部隊快速前行增援侯然,力爭化解危機。
然而,她心裡似乎總有個聲音,不斷提醒道,此戰必敗,此戰必敗,讓她非常煩惱。簡直不敢想象,三十萬對十萬,以強敵弱,沒有外援,侯然究竟能夠支持多久,所以,王綸玥不想耽擱時間。
不過,最苦惱的人,還是侯然,局勢變化太快,他沒有任何準備。
不久前,他率全軍殺出,面對全面被包圍的燕軍,初步佔領上風,自以爲可殲滅這支燕軍。不料,來不及興奮,外圍就出現大批燕軍,數十萬燕軍洪水猛獸似地涌上來,一時間,侯然意識到,自己沒有勝算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