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被南喬木的一巴掌打懵了,楞楞看着南喬木半晌,然後殺豬般尖嚎起來。
當地一些與飯館老闆熟識的人正打算上前幫忙,卻見葉歡四人的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已圍上來一羣體格魁梧,面目剽悍的黑衣大漢,氣勢駭人。
蠢蠢欲動的人羣立馬選擇了圍觀,死也不肯再出頭了。
女人嚎叫了一陣,眼見情勢不對,葉歡的眼裡冒着憤怒的火光,看他的神情似乎還想揍他們一頓,女人趕緊閉嘴,將昏過去的男老闆拖進了屋裡,緊緊關上門,再也不敢出來。
葉歡轉身抱起小清,用袖子擦了擦她滿臉的眼淚,和髒兮兮的污漬,扭頭看着集市上的圍觀人羣,他們有的是外地的貨車司機,有的是本地飯館和雜貨鋪的老闆,一個個頗爲敬畏的看着他。
葉歡看着衆人,多年前一幕幕酸楚的回憶涌上心頭。
壓住心中翻騰不休的情緒,葉歡抱着小清,朝圍觀的人羣大聲道:“我們是孤兒,天不收,地不養,可我們不偷不搶,更沒有伸手向你們乞討過,我們臉上髒,手上髒,但我們的心乾乾淨淨!我們不是小要飯的,以前不是,以後更不是!不要拿那種看要飯的眼神看我們,我們福利院走出來的孩子都是堂堂正正的人!除了悲苦的身世,我們不比你們任何人差!”
南喬木三人站在葉歡身後,看着他微微發顫的身軀,三人的眼淚不由自主流滿了臉龐。
緊緊抱着小清,葉歡轉身便上了車。
“歡哥,我們不是小要飯的,對不對?”小清眨着清澈的大眼,小聲的問道。
葉歡重重點頭:“我們不是要飯的,以後我們會活得比所有人都幸福!”
***車隊離開集市,福利院就在集市不遠處,矮小的圍牆裡,一棟三層的老樓孤獨矗立,殘破斑駁,像一位苟延殘喘的老人,用年邁虛弱的殘軀,竭盡所能的守護着一份數十年不渝的信念。
一個個身世悲苦的孩子長大,出去,一個個尚在襁褓中哇哇大哭的孩子被抱進來。
一年又一年,老樓承載着孩子們的苦難,見證着世間的炎涼,無數的歡笑與痛哭,都在這棟樓裡一幕幕上演,每年迎來嶄新的沉痛,每年送走不捨的牽掛。
這是個被世人遺忘的角落,可每一個出去的孩子都無時無刻不記掛着它,除了物質的匱乏,老樓裡最多的,還是甜蜜的幸福,這種幸福在貧窮中尤爲珍貴。
葉歡四人看着越來越近的老樓,眼眶漸漸溼潤,回想着老院長中氣十足的罵罵咧咧,嘴角又掛上了淡淡的微笑。
四人互視,彼此的眼中都有着溫暖的笑意。
回家了。
車隊在福利院門前停下,一羣孩子好奇的圍過來,指着一排奔馳車議論紛紛。
葉歡抱着小清走下車,長長呼出一口氣。
孩子們神情怯怯的盯着葉歡,沒人敢上前說話。
葉歡嘴角咧得大大的,怪叫道:“你們這幫小混帳,不認識我了?”
孩子們這才高興的咋呼起來。
“歡哥,是歡哥!”
“歡哥和喬木姐姐回來了!”
“我去叫院長爺爺……”
葉歡哈哈大笑,上前抱起一個孩子,不管他小臉髒不髒,使勁在他臉上吧唧一口。
猴子和張三一臉不高興的走在後面,猴子恨聲嘀咕道:“這幫小兔崽子,眼裡只有歡哥,我們不也活生生站在這兒嗎?聽他們的口氣,就好象咱們死在外面了一樣……”
張三憤憤點頭:“就是!”
一羣孩子簇擁着葉歡,一路歡天喜地的走進了院裡。
老樓後面的院子有一棟獨立小木屋,是老院長的住處。
衆人說說笑笑走到木屋前,老院長佝僂的身軀慢慢走出來,仍舊是那副中氣十足的嗓子,罵罵咧咧道:“一幫兔崽子吵什麼呢?”
孩子們並不怕他,仍舊笑鬧不休。
葉歡笑着上前道:“老院長,小歡子給您請安,您老吉祥。”
說着還給他打了個千兒。
老院長眯着眼睛瞧了片刻,哼道:“原來是你這兔崽子回來了,上回把老子的狗禍害了,這回又想來禍害誰?”
“瞧您說的,我這麼善良陽光的孩子,能禍害誰?上回那狗是意外,我那麼多優點您怎麼不誇幾句?”
老院長笑罵道:“你有屁的優點!從小到大,沒一天不給老子惹事兒,幸虧你早早滾蛋了,不然老子得少活十年。”
葉歡不樂意了:“這是什麼話?我在院裡的時候,您不也跟着享了福嗎?”
老院長眼睛一瞪:“老子跟你享福?放屁!老子什麼時候享過你的福?我這滿頭白髮有一半兒是被你愁白的。”
葉歡嘿嘿笑道:“您記性太差,十歲的時候我和猴子他們去村裡偷雞,一晚上偷了十來只,給弟弟妹妹們加了一頓餐,您不也吃得挺歡實的麼?”
老院長氣得鬍子一翹:“放屁!我氣都快被你們氣死了,怎麼可能吃你們偷來的雞?”
說着老院長又噗嗤一笑,使勁板着臉嚴肅道:“……老子只是嚐了兩口,看熟沒熟,別讓小兔崽子們鬧肚子。”
衆人哈哈大笑。
老院長板着臉道:“你們還有臉笑!我以前怎麼教育你們的?誰教你們偷人家東西的?”
“老院長,被偷的那戶人家白天打了咱院裡的孩子,咱們那是去報復,人窮志不窮,咱也不能讓人欺負不是?”
“偷雞也就罷了,你們中間是誰腦子犯了毛病,偷了人家的雞還非得在牆上留個字號?”
葉歡和猴子同時朝張三一指。
張三嘿嘿乾笑:“古往今來的大盜竊寶之後不都得留個響噹噹的字號嗎?我這是效法古人……”
老院長氣得踹他一腳:“提起這事兒老子就冒火,你當時在人家牆上寫了什麼?”
張三心虛道:“偷雞者,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盜……”
老院長怒道:“你那年童話書看多了吧?留字號留這麼長一段,知道人家怎麼說嗎?”
“人家怎麼說?”
老院長瞧他一眼,慢吞吞道:“人家直接給了你一個簡稱,**大盜。”
張三臉都綠了:“…………”
猴子朝葉歡哀嘆道:“張三這小子從小到大,在二的道路上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的往前走,從沒跑偏過。”
葉歡點頭讚許:“貴在持之以恆,三兒不容易呀。”
氣氛很溫馨,每個人望着老院長的目光都充滿了孺慕之情。
老頭兒脾氣大,喜歡罵人,孩子們犯了錯偶爾還會抽他們的小屁股,可在大家的眼裡,老院長是他們的脊樑,是真正撐起這個福利院的主心骨。
主心骨也漸漸老了,歲月已在他臉上留下了深刻的滄桑痕跡,這二十年來,從容光煥發一直到如今的佝僂殘年,老院長的白髮越來越多,腰板也越來越彎,肩上的擔子也越來越重,二十年來,老院長的模樣一直在變化着,從旺盛走向衰老,可在葉歡他們心裡卻彷彿從沒變過。
出去的孩子都在爲這位真正意義上的父親心痛着,不論處在哪個行業,不論收入多麼的單薄,孩子們每年總會寄回一點錢,幾百塊,上千塊,雖然解決不了上百號弟弟妹妹們多少困難,至少能讓老院長不那麼累,不用在風燭殘年拖着老邁的身軀,向那些富得流油的富人們乞討似的伸手。
大家都是不幸的,襁褓中便被狠心的父母拋棄。
大家卻又是幸運的,至少在這冰冷的世界裡,他們遇到了一位真正的好父親。
一個爲了孩子,連男人的自尊都願拋棄的老人,孩子們何其有幸。
捏着泛黑的菸袋鍋子,老院長動作熟練的從菸袋裡舀了一鍋旱菸絲。
葉歡急忙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古巴雪茄,遞到老院長面前:“您老別抽那玩意兒了,太沖,對身體也不好,嚐嚐這個,據說是真正的古巴原產貨,上百美金一根呢。”
老院長有些吃驚:“一根黑不溜秋的東西要上百美金?……有錢人還真是造孽呀。”
葉歡用茄剪剪掉雪茄頭,給老院長點上,嘿嘿笑道:“爲什麼這麼貴呢?自然是有原因的,全世界的男人都捨得掏錢,您老聽了原因,肯定更喜歡它……”
老院長深吸了一口,緩緩呼出,道:“什麼原因?”
葉歡怪笑道:“我聽說呀,這種雪茄在古巴是個稀罕玩意兒,是那些沒開過苞的處女在她們的大腿上一根根手工搓出來的,老院長您多品味品位,煙裡是不是有股處女的芳香?這煙啊,最適合您這樣的老不正經的老光棍兒了,抽一口都能硬起來……”
“咳咳咳……”老院長嗆着了,咳得滿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