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楚鵬走了過來,所有黑荊棘大隊戰士立即起身,片刻間就排列成了整齊的隊形,齊身行了個軍禮,大喝道:“少尉閣下!”
其實楚鵬是非常不習慣這套的,畢竟他以前從未在任何紀律部隊待過,大學雖然有過軍訓,但哪有這麼嚴肅。不過他很清楚自己現在在哪,要幹些什麼,於是也肅然回了軍禮,說道:“原地休息!”
“是,少尉!”這些人原地盤膝坐了下去。
那些貴族少年互相對視了一眼,難掩眼中的驚訝之色,雖然這一幕他們已經看過許多次了,但對這些特訓戰士鋼鐵般的執行力依然驚歎不已,他們分明看到這裡的地面凹凸不平,有些人坐下的地方還有石塊,可沒有人有絲毫猶豫。
雅各布帶着楚鵬一路前行,來到了一處還不及楚鵬腰身高的矮灌木旁邊,一個一襲黑袍的男子正坐在地上,眼簾低垂,似乎睡着了一樣。
每次看到這人顴骨高挺,雙頰凹陷的臉龐,渾似皮包骨頭一般的精瘦,楚鵬不由得就想起了重囚牢的那個古怪老頭克瑞斯。這人除了顯得比克瑞斯稍年輕一些外,兩人的外形氣質幾乎有七八分相似了。
都像剛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一般。
蘭姆.蓋伊,楚鵬這次潛入行動的特別聯絡官,也就是格里菲斯三世派給他的,負責施行超距傳訊術的人。
每當站在這人面前,楚鵬心中總感到一些森然的寒意,渾似不自在。眼角餘光瞟去,里斯幾個早已後退了三四米有餘,這些少年早就告訴過他,別說和這個蘭姆站到一起了,就連看一眼,都有些心頭髮毛,好像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似地。
而珊娜菲雅也柳眉緊皺,冷冷盯着蘭姆。精靈公主曾對他說過。以她身爲精靈的感知。明顯察覺到這人身體內包含着濃重的死亡氣息,精靈對於這種人,就像對亡靈法師一般厭惡。
但當楚鵬懷疑這傢伙也和克瑞斯一樣是個亡靈法師時,精靈公主卻說她感覺不到這人體內有任何魔力波動。楚鵬也問過布魯斯特和菲麗,同樣如此。他們都不認爲這人是個魔法師。
楚鵬微咳了一聲,輕聲道:“蘭姆。聽說你受傷了,嚴不嚴重?”
蘭姆睜開了雙眼,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輕輕行了個軍禮道:“謝少尉閣下關心,我很好。”
這人說起話來和雅各布那些戰士完全不同,雅各布他們是錘鏘有力,而他,可算氣若游絲,楚鵬估計這會後面的里斯他們根本就聽不到,再配上他蠟黃的臉色,黯淡無光的雙眸,幾乎就想隨時要倒斃一般。
當初乍見此人,要不是格里菲斯三世曾一再強調他此行任務的重要,楚鵬幾乎都以爲皇帝老兒是在忽悠他的。這樣一個人,能跟着他們穿過荒漠沼澤,執行危險地潛伏任務麼?就算平平安安地,楚鵬覺得他也命不久矣了……
楚鵬幾乎心疼的想趕緊過去扶他坐下,生怕多站一會這傢伙就堅持不住了。不過他還有有些不放心,上下打量了一眼問道:“傷哪兒了?”
蘭姆全身都籠罩在一件又寬又長的黑袍裡,只露了個頭在外面,哦對了,這傢伙還是光頭,眉毛也淡得幾乎沒有。他從衣袍裡伸出自己的右臂,放在身前道:“被風颳倒了,摔在地上地時候一塊石頭割傷了手。”
楚鵬定睛看去,這人手背上,有道兩寸多長的傷口,這會血已經止住了,傷口周圍還是血漬斑斑,可見這傷口只怕不淺。不過看來雅各布說地倒沒錯,輕傷而已,而且特訓部隊中專門學過醫術的戰士,也就是所謂軍醫,水平地確不錯。
他輕輕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半小時後我們繼續趕路。”
蘭姆點下頭,慢慢坐了下去。楚鵬剛半轉身,忽然想起什麼,又回頭說道:“你手背上還有很多血漬,擦擦吧。”
蘭姆擡起右手,掃了眼道:“不用擦。”楚鵬正奇怪着,就看到了駭人一幕,這人竟然直接用舌頭將血漬添乾淨,而後若無其事的收回手臂眼簾合上。
看來他經常這麼幹……
楚鵬剛想到這,渾身頓時打了個寒戰,趕緊轉身拉上珊娜菲雅就走。
幾個貴族少年顯然也看到了這一幕,個個目瞪口呆,尤其傑莉雅,雙手都幾乎遮掩不住張開的嘴了。
他們趕緊追上楚鵬,里斯拉了拉楚鵬,回頭瞧了眼,聲音有些發顫的說道:“楚鵬,這……這究竟是個什麼人啊?”
楚鵬聳聳肩,苦笑道:“你不早就知道了麼,陛下派給我們的特別聯絡官,用於和伊莎貝拉元帥傳遞情報,互通消息的。”
丹尼爾一臉
驚駭神色,說道:“之前我還聽說特別聯格官是軍隊裡很獨特的職業,地位非常重要,我都想成爲一個特別聯絡官。可……
培羅在上,我發誓以後絕不會再有這樣的念頭。”
“唔,這大概是你一生中最明智的決定了。”里斯點頭道。
周圍響起幾聲乾乾的笑聲,但令人感覺不到絲毫愉快。
這支隊伍,似乎不大好融合到一起啊,冰冷的特訓戰士,刻板的黑森,還有這個蘭姆,唉。楚鵬無奈的搖了搖頭,唯一堪慰的是,他們的戰力都還不錯。
走了幾步,他忽然轉頭對雅各布說道:“帶我去看看那幾位犧牲戰士的屍體吧。”
雅各布眼中掠過一絲疑惑的神色,點點頭。帶着楚鵬一行轉到了土丘一側,三具冰冷地屍體並排躺在荒土上。
望着這三個他連名字都叫不上來的戰士,一股酸澀的情緒在心頭漫延開來,都說一將功成萬骨枯,可他這剛起步,就躺下了三具屍骨。
“怎麼這就犧牲了三個了呢……”他喃喃自語道。
“其中兩人是爲了保護蘭姆聯絡官而被石塊擊中的。”雅各布還以爲楚鵬是在問他,立即答道。
楚鵬愣了下,想起了自己將保護蘭姆的任務交給黑荊棘大隊的時候。曾嚴令任何情況下都不能讓蘭姆的生命面臨絲毫危險。看來,他們的確是忠實地執行了自己地命令,要是蘭姆被石塊擊中,大概頭都沒有了吧……
他閉上雙眼深吸了口氣。右膝跪倒在地上,左拳緊緊貼在胸前。
雅各布愕然看着楚鵬。很快也單膝跪了下去,珊娜菲雅和少年們也紛紛跪下。燥熱的空氣中,只剩下陣陣沉重的喘息聲。
默然片刻,楚鵬站了起來,輕聲道:“將他們好好掩埋吧。”
雅各布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當即應聲道:“是,少尉!”說着就準備去找人來掩埋屍體。
楚鵬還是首次發現他對自己的命令有如此反應,他知道自己不問這些人是不會出口了,趕緊問道:“怎麼,不想把他們留在這嗎?那……帶走也行,找個更好地地方掩埋他們。”
雅各布張了張嘴,又是點頭道:“是,少尉!”
楚鵬差點想飛奔回王都揪住奧古斯丁那老頭的鬍子BL腳大罵一番,怎麼把這些人訓練成這樣了?!未免機械過頭了吧。
他趕緊揮揮手將雅各布又叫回來,搖搖頭道:“你有什麼想法就說,打仗地時候我需要你們忠實的執行我地每一個命令,但現在不需要,這裡不是戰場,我要去你去做的事也不是戰鬥,明白嗎?”
雅各布眼中露出些許掙扎的神色,最後總算是說道:“但我們訓練時接受的命令是,只要出征了,每時每刻,每個地方都是戰場。”
楚鵬惱火的亂揮了下右手,最後從頭上狠狠拔下一根頭髮來,厲聲道:“現在我是你們的最高統帥,一切都要聽從我的命令,怎麼你們從訓練基地出來的時候沒人告訴過你們嗎?!”
雅各布嗵的一聲單膝跪下,垂首道:“有,少尉閣下!此次行動,一切軍法處置之權,全在少尉閣下!”
“那好,你站起來,告訴我,剛纔是不是想將同伴的屍體帶走,找個更好的地方安葬?”楚鵬擺擺手道。
雅各布站起沉聲道:“回少尉,不是。按照我們的訓練準則,有人犧牲,就地遺棄,埋葬屍體會耗費無謂的體力,不利於繼續作戰。”
楚鵬登時腦子一片木然,下意識的目光掃去,珊娜菲雅他們個個都猶如泥塑一般,呆瞪着雅各布。
佩服啊佩服,那個死老頭,他怎麼不穿越到我前世去?那些特種部隊想必會搶着要他吧。哦,不,也許也不敢要……
楚鵬真像衝上去一巴掌將這個雅各布打醒,可又知道他只是從小就被灌輸這種信念而已,而且,在很多情況下,奧古斯丁的這種訓練方法,的確纔是最有效的……
看來,自己還遠不是個合格的統帥,比起那個執掌蒼雲數十年的老頭,差遠了……
楚鵬嘆口氣,說道:“好了,現在我命令,以後如有類似情況,只要不是正處在激烈戰鬥中,屍體一律要妥善掩埋。”
“是,少尉!”
楚鵬率先往前走去,驚醒過來的少年們趕緊跟上去,一個個神色緊張,好似急於逃掉似的。
經過雅各布身邊時,楚鵬輕輕拍了拍他肩膀,說道:“好好埋了他們,畢竟,他們曾是我們的一同戰鬥的夥伴,夥伴,是不能輕易拋棄的。”
雅各布一臉迷惘神色,望着楚鵬的背影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