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自然有別的房間,只是應堯之態度強硬地跟着唐諾。躺在牀上,雙臂將她攏在懷裡,以一種極度佔有性的姿勢相擁。
平常不動聲色,現在一直默默跟在旁邊……帶一種反差的冷萌感是怎麼回事。
饒是唐諾的大腦自小運轉靈活,現在也捋不清自身的感情歷程和心態變化,更不敢面對這段空穴來風般的感情。
應堯之的手從她腰間滑過,被唐諾握住。他低聲問:“什麼時候結婚?”
“……”
她從他懷裡掙脫來,翻了個身,用後背對着他。
“唐諾。”應堯之不達目的不罷休,雙手撐起來,在她身子上方俯視着,嚴肅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屋內瀰漫着清淡的松木的香味。
他們都只穿着單薄的睡衣,她凝望撐在上方的他,腦子裡第一反應是那一夜……他大汗淋漓,汗珠從額頭滾下,沿着他俊美剛毅的臉龐,順下巴滴到她脣邊。
他表情沉迷,似乎痛苦又似乎暢快。她口舌發燥,伸出舌頭舔了那滴汗。
“再給我一點時間,我要處理遺留問題。”唐諾目光不再躲閃,“我身邊所有的同學、朋友、老師,我爸媽,都只知道我和……他。我們剛分手,我要告訴他們,要有一個緩衝期……”
面對這張喋喋不休的嘴,應堯之選擇身先士卒用自己的堵住。
她的脣是那樣柔軟溫暖。依稀與十年前的味道一樣,帶着微甜。那年秋天榕樹下,脣與脣之間相觸,他這些年都沒有忘懷。
唾液交換的聲音在安靜的森林木屋內嘖嘖作響,更讓人羞恥。
唐諾氣喘吁吁地躲過,說:“還、還有……結婚不是兒戲。”
她想說他們沒有感情基礎,但應堯之對這句話似乎很敏感,怕再觸碰他的逆鱗。於是換一種方式,“求婚都沒有,你就想白得我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兒嘛。”
應堯之沉着臉思索,脣上因爲剛剛的親吻帶亮晶晶的水意,唐諾瞧着愈發面紅耳赤。
“聘則爲妻奔則爲妾[1],聘禮自是不會少。”
“……”唐諾看他一臉嚴肅認真,似乎不是在開玩笑,翻了個白眼。被應堯之捕捉到,他懷恨在心搞怪似的把手臂放下,下一瞬整個身子壓在她身上。
好……重……
“你……給我下去!”
溫香軟玉在懷,應堯之自然不敢唐突,怕擦槍走火。於是聽話地挪到牀的一側。把唐諾翻了個身,和他面對面。
“而且你應該追我,雖然我還不一定同意。”唐諾梳理耳邊凌亂的發,“先追我,我考慮要不要同意。等我同意了,也得等時機成熟了你再求婚。我看你表現再決定要不要嫁給你。”
這種話聽着比前男友云云要順耳得多。應堯之將她所說全聽進腦子裡,哄騙道:“我們先結婚,我再追你。”
Excuse me?唐諾不想理他,翻過身子。
應堯之跟和小孩子玩耍似的,把她轉過來。她不耐煩地轉回去。他心裡嘿嘿笑,輕而易舉用手撥過來。
三兩回,唐諾怒了,“睡覺!”
應堯之面有訕訕然。能走到這地步,他無比滿足。那滋味如同童年時吃一根棒棒糖。
於是聽話地摁滅燈盞,只留一小夜燈。
昏暗中再度響起唐諾的聲音:“太快了,真的太快了。”說完這一句,她竟然又掉了幾滴眼淚。
和上一段感情訣別、隨之而來的應堯之狀似深沉的愛,太快了。像坐過山車一樣,拋至雲間。只怕跌落沒人搭救,迎接的只有粉身碎骨。
太快了?應堯之心想,坎坷十年,他已經盡力放緩步伐。她嫌快,他嫌慢得不行。
他緩緩靠近她,一隻手搭在她纖細的腰上,捏了捏,“太瘦。”然後長臂伸展,繼續呈擁抱姿勢。“糖糖,相信我,一點也不快。你和徐行知是錯誤的,那我們得把錯過的這段時間補回來。”
錯過的十年。
他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裡。
唐諾能感覺到隱藏在應堯之不苟言笑的面具下洶涌的情感,卻因爲這無源之水而怔忪。
她由最開始的牴觸、反抗,到任他、習慣。他給了她一個輕如蟬翼的吻。
這是被困在木屋的第二個夜晚,距破曉不過三四小時。
唐諾睜大眼睛,頭腦分外清明。感受到應堯之的觸碰,說:“我還有兩天就要去導師那報道,我得回國了。”
“好。”應堯之說,他又親了她一下。轉而,細細密密的吻仿若雨點落下來,唐諾躲避不開。只覺得他給人的愛也像這般,一張大網,想逃離,就只有,魚死網破。
“我已經二十八了。”他聲音低沉,湊近她耳邊,“我只想和你擁有一個家。”
唐諾莫名聽得鼻子酸,輕輕地捏一下他的手。只是隔靴搔癢。
二人直到後半夜才睡去。
唐諾身體偏寒,到冬天手腳發冷。應堯之則如同火爐,將她抱在懷裡。她不習慣這樣親密的姿態,在睡夢中也掙脫開。沒多久又被一個火熱的身子纏上。
不習慣。她逃開,到牀沿邊的時候,便被一雙大手抱着拖回牀中間。
就這樣一夜,竟睡得香甜。
*
離開美利堅的前一天,唐諾見到木屋小別墅的主人。
他長得虎背熊腰,身材微胖,看樣子似乎是中美混血。講出來的話一口湖南偏長沙腔,特別容易把人帶走的口音,搭配那張深邃的臉有種出奇的和諧。
應堯之介紹他的名字,叫景茂。沒有介紹她。
哪知道景茂倒是表現得很激動,上前意圖給唐諾一個親密的貼面禮,被應堯之強硬制止。
景茂笑得毫不在意,“你就是唐諾對不咯?這幾天過得怎麼樣?我昨天就過來了的嘞,你好像還在睡覺。”說完衝應堯之擠眉弄眼。
唐諾尷尬地笑笑,愈發認定應堯之對她是蓄謀已久。
景茂此次前來的目的是籤一個合同,然後送他倆去機場。
一路上,應堯之和唐諾俱沒怎麼說話。寬敞的越野車內大部分時間迴盪着景茂一個人的聲音。他心寬體胖,毫不在意,熱情給兩位遊客介紹這個城市。言語之中表現出對打獵的喜愛,將木屋周邊的地形地勢、常見動物、適用的槍種類說了個遍。
唐諾聽得新奇。
應堯之狀似不經意地說:“我昨天看了你留在屋內的獵.槍,打大塊頭可不夠用。”
“我可用不着打大塊頭,老規矩,大的交給你來。”
……
過安檢,景茂和應堯之兩個高個子擁抱。
景茂戀戀不捨,“這次不盡興,你們兩個下次有機會再來,我一定帶你們玩個痛快。”
“你和他怎麼認識的?”這高大威武熱情的夥伴很是討喜,兩人登機時,唐諾隨口問。
“十年前我生病,來美國治療,他是 Cuoco醫生的兒子。”話語中毫無波動,只是之後掩耳盜鈴般補充一句,“他有未婚妻了。”
唐諾:“……”跟她有什麼關係?
飛機起飛,又是一場離別。
唐諾透過飛機窗戶遠眺下方逐漸縮小的機場,一排排或停靠或滑行的飛機。視線投向小木屋的方向,追憶這一次奇妙夢幻的旅程。
三天之前的她,打死也不會相信事情的走向將沿襲這樣的軌跡。
應堯之貼心地遞給她一塊毛毯,“以後可以再來,那房子現在是我們的。”
唐諾:“……”
[1]禮記·內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