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壹市到徐行知所在的城市有直飛航班。唐諾確認他回學校後定了機票。她幾乎能想象出他呆愣卻狂喜的模樣，僵立在原地。這時她一定會衝過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腦補良多。飛上雲端的十多個小時因爲雀躍的心情與良好的睡眠質量，顯得並不難熬。
到那還是那一天，時間從登機時的下午1點變爲下午3點。唐諾來不及顧及這中間的時差調整，出機場一心想往男朋友那奔。
異國他鄉，陌生的街頭。徐行知和幾個同學在外面合租的房子。離學校不遠，步行十來分鐘。她按照手機裡存的地址和地圖的標識慢吞吞移動。
洋洋灑灑一場雪，腳踏上去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郊區建築低矮，周圍有各色人種經過。
唐諾包裹得像個糉子，只能通過兩條小細腿來辨認她原本的身材，踩着雪地靴一步一個腳印。
行李箱裡帶着這次出來玩的換洗衣物，她甚至給徐行知準備了別樣的禮物。如果順利的話……希望能給他們這段感情加把火。
與相處兩年多的男友相比，一切迷走的悸動，都顯得無足輕重。
唐諾毫不着急，不溫不火，一切都行駛在既定的軌道上。
她輕輕地敲門。
開門的是一個棕發碧眼的外國高個子，身材強壯，一雙朦朧的睡眼打量她一番，問她找誰。唐諾說了徐行知的英文名。
高個子像是剛經歷過一場大災難的考試，又或是宿醉。揉着一頭亂糟糟的棕發，聲音帶着睏倦，問：“3P?”
唐諾強壓下不好的預感，衝來者擠出一個微笑。
高個子像是沒看到似的，扯了一個呵欠，隨手幫唐諾把行李箱搬進來。指給她徐行知的房間，然後進隔壁房間繼續補眠。
*
唐諾盯着徐行知房間外繫着的那條藍黑條紋的領帶良久。
隔得近了，甚至能聽見裡面的動靜。是男女之間那檔子事。
剛剛回暖的身體，又從腳底開始，一寸一寸僵硬。
她下意識認爲走錯房間，卻無可逃避地認出那條熟悉的領帶，是她寄給他的聖誕節禮物。
那麼，此時她要做的……是不是馬上提着行李箱離開呢。
偏偏唐諾是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死性子。她輕輕地敲了三下。裡面的人似乎毫無意識，依然沉浸在他們的世界中。唐諾雙目無神，腦子裡一片空白，又敲三下。
一直到很久以後，她都不敢再回憶這番場景。一個相信愛情的女人一生中最不願見到的場景，之一。
傳來一陣流利的英文咒罵。
唐諾的心是徹底冷了，因爲她分辨出徐行知的聲音。
“Jesus, what’s the matter wit...諾諾！” 急忙捂住下半身。
在背部線條完全僵硬後，胸腔裡涌起一陣嘔吐的慾望。開門的人甚至連褲子都沒穿上，大喇喇毫不顧忌地便來了。
唐諾扶在行李箱上的手顫抖着，說：“打擾了。”然後提着行李箱要走。
“諾諾，你別走，諾諾！”身後徐行知大叫着，沒穿褲子頗爲狼狽地要去拉唐諾的胳膊，被她一把甩開。
“你惡不噁心！”唐諾吼道。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面對，在愛情裡不做逃兵。動作帶着粗魯，把行李箱靠在牆上，不管還僵立在原地的全身赤.裸的徐行知，直接繞過去，走進了他的房間。
意識到問題，唐諾的第一反應是思考要不要直接走。隨即反應過來，當然不可以！當然不能落荒而逃！
錯誤的人是裡面二位，但若她今日敗走，承擔痛苦的便是她一個人。
*
妖嬈半躺在牀上的是位棕色人種女性，有着一頭黑色大波浪的長髮。眼睛深邃明亮，比唐諾的大了不少。
胸也是。
唐諾心裡嘆了一口氣，坐在一旁的座椅上。扶額：“I...I was his girl friend. Now I ha.ve nothing to say, please go away.（我曾是他的女朋友，現在我什麼都不想說，請離開。）”
女人揭開被子，性感而嫵媚。
乾脆利落地穿了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對走進房間，難掩疲憊的徐行知調笑道：“Was?（曾經？）”
徐行知沒說話。
女人貼心地關上房間的門。伴隨着“咔嗒”一聲響，唐諾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掉下來。
不遠處傳來悉悉索索穿衣褲的聲音。
“明明一切都在慢慢變好，爲什麼我們會這樣？”她垂下頭，沙啞着嗓子問。
徐行知穿好衣褲，坐在離唐諾最近的牀沿上。
他看着她，心裡彷彿外面的世界，下了漫天大雪。下雪時有雪花紛飛的浪漫，融化時帶走最後的溫馨。
室內溫度高，唐諾把棉衣搭在大腿上，後背依然起了一層薄薄的汗。明明看到那個女人赤.裸躺在她男朋友的牀上時，她噁心得泛起雞皮疙瘩。
“對不起。”
“說對不起有什麼用，想想怎麼解決吧。”唐諾拿紙巾拂去眼角凝集的淚意。
“對不起。”
“徐行知，我們的感情到此結束。從此你走陽關道，我過獨木橋。我們分手了。”從沒想過他們的感情會以這樣的方式而結束。唐諾語氣冷靜，隱隱有未來女強人的風範。
親眼目睹異地的男友出軌，最大程度保留自身尊嚴。不然，就如同亦舒說的，姿勢難看，贏了也是輸了。
她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讓徐行知的心狠狠地更揪緊一分。他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一切皆是咎由自取。
心裡開了個口子，冷風灌進來，哇涼哇涼的。
良久，他說：“好。”
於是唐諾提着行李箱就要出去，經過徐行知，發現他衣領沒收拾好，下意識伸出手想幫他整理，在途中頓住。
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我自認沒有對不起你，爲什麼會這樣？”唐諾不甘心地問道。
徐行知動口，沒發出聲音。強忍着不在她面前悲鳴，說：“這邊誘惑太多，我拒絕一次兩次，總有第三次第四次。”
她苦笑，笑得比哭還難看。
徐行知沉默着陪她到門口，打開門，“我就不送你了。”
唐諾雖說沒期待更多，但聽到這句話心裡也是很來火。
她千里迢迢漂洋過海來看他，兩人見面就是這樣的結果。現在她獨自一人在異鄉，分手後他連把她送去機場或者找個酒店安頓一下的心思都沒有！
混蛋！
唐諾恨不能衝上去打他一頓。恨自己一片芳心錯付，看錯人。
但在他們還沒經歷異地的時候，徐行知真的不是這樣的。他怎麼能是這樣一個人！
唐諾捂住嘴巴，怕忍不住說出惡毒的話語，又怕痛哭失聲。
*
她還記得，他們在一起更久後，倆人一起出去旅遊。訂的是標間，分牀睡。
唐諾洗完澡，在洗手間把頭髮吹乾了，睡衣該遮的都遮了，不該遮的……沒什麼不該遮的。足夠保守。她唯唯諾諾走出去，徐行知沒看她，閉着眼睛在牀上小憩。
“我洗完了，你可以去了。”
他這才睜開雙眼。唐諾馬上揭開被子鑽進去，只留脖子以上在被子外面。
徐行知見此笑笑，拿了換洗衣物去洗澡。
不知過了多久，唐諾臨近睡着，裡面水聲才停。迷迷糊糊感覺到被人掀開了被子，一個冒着熱氣的年輕的身體擠上牀。隔着一層睡衣，手搭在她腰上。
唐諾瞬間睡意全消，拍開對方的鹹豬手，說：“拒絕婚前性行爲！”
徐行知這下笑得肆無忌憚，聲音爽朗。他一手撐在牀上，臉上帶了挑逗的意思。“如果我偏要，那你怎麼辦？”
唐諾裹着被子從牀上坐起來，發現徐行知全身上下只着了內褲。心想難道自己看錯了人？他應當不是那種人吧。如果不是因爲相信他，她纔不會和他一同旅遊。還夜宿同一間房。
正欲開口，徐行知先說：“你放心吧，我爸媽要知道我和女朋友婚前怎麼樣了，非打死我不成。”
“叔叔阿姨做得對！”唐諾表示非常認可。
徐行知摸摸她的頭，“但我想抱抱你。”
唐諾想了想，“你先把衣服穿好。”
徐行知拿過T恤很快套在身上，又套了一條寬鬆的四角褲。
唐諾這才放心，把枕頭安置好，只開一盞壁燈，她躺下來。徐行知把胳膊伸長，讓唐諾靠在他臂彎裡。兩個人一時無語，只有對方身上剛剛沐浴過後的香氣和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聲。
女朋友香香軟軟又好看，抱在懷裡卻什麼都不能做。徐行知色心萌生，被強壓住，隔着睡衣捏了捏唐諾的腰。觸感出奇的好，盈盈一握。
男生寢室常有人談論到班上的女生，而大家的女神現在躺在他懷裡。
徐行知心裡有些小得意。“我們現在已經算有一半的夫妻之實了。”唐諾沒說話，把他胳膊擰了一下。“咳咳，那既然你唐諾遲早是要嫁進我徐家的，有些話我現在就要告訴你。你想聽麼？”
唐諾拍掉徐行知意圖上行的手，沒好氣地說：“不想聽，你快滾去自己牀上去。”
徐行知猛地竄到唐諾上方，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對着唐諾的臉、脖子一通亂啃。在她發火之前，動作極其靈活地蹦到另一張牀上。唐諾一腳踹空，肚子裡一肚子氣。登徒子！
這廂徐行知進被子了一陣涼意。既沒香香軟軟的美嬌娘抱了，也沒了溫暖的體溫，好不淒涼。還要應付下面的小兄弟。
徐行知緩了一會兒，突然打破寂靜：“諾諾，我好想和你結婚啊。”
唐諾沒回話。
徐行知又問：“你呢？”
“嗯。”
“諾諾，我爸是徐××，爺爺是××××董事，外公是舉國出名的老先生應寅……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必定能護你一世周全，讓你衣食無憂。”
唐諾聽了，一驚訝于徐行知平常的低調，他要不說，她完全看不出他的家世到這程度。二來，忍不住撲哧莞爾，說：“你護我周全可不應該是靠你的家庭背景。”
徐行知“嘿嘿”幾聲，也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
只是那天夜裡，以及之後的好幾次雙方一塊兒出去旅遊的深夜，兩人竟然俱真的做到了只是蓋被子、純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