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的確就如郝瑟所說,舒珞十分的不對勁兒。
或者說,十分不在狀態。
雖然在其後的善後工作中,舒珞依然表現出了超強的工作及統籌能力,具體如下:
請仲孫率然立即治療呂盛叢和呂嶸,並要求葉英招、仲華方、紫梨、冥靈輪流保護呂氏父子,確保奉澤莊主要領導人安全無憂,穩定人心;
迅速爲家僕解除蠱毒,並在文京墨的幫助下,對奉澤莊所有家僕重新洗牌,將那些有可能是呂齊銳的親信的人員拘禁控制,全面控制形勢;
對那些只是受蠱蟲控制有醒悟之心的家僕進行了嚴肅的批評教育後,迅速令他們恢復奉澤莊的日常運轉;
收殮亡故人的屍身;
請郝瑟、屍天清、□□三人全力搜查呂齊銳、歸虛鼎、遷神鉢的蹤跡等等……
以上幾項,除了呂齊銳的行蹤毫無線索之外,其它工作皆是井井有條,有條不紊地開展。
而作爲全程指揮的舒珞,也一直保持着波瀾不驚大將之風的狀態。
可是,郝瑟就是覺着,這舒珞十分不對勁兒。
證據就是,自從溶洞出來之後,再也沒人見到舒珞笑過。
*
就這般過了兩日,在仲孫大夫的不懈治療下,呂盛叢和呂嶸終於有了起色。
呂嶸雖然還在昏迷中,但已經可以吞嚥米湯,而呂盛叢終於在第三天的早晨,恢復了意識。
得知這一消息,衆人自然是第一時間聚集探望。
可當抵達西月軒之時,卻發現情形十分怪異。
昏暗主廂之內,舒珞站在重重疊疊的牀帳旁側,靜靜看着呂盛叢,不發一言。
呂盛叢直挺挺坐在牀鋪之上,髮髻散亂,面色慘白,渾濁雙目無措掃射着四周,一邊流淚一邊哭笑:“竟然是亦木、竟然是亦木、竟然是亦木……”
反反覆覆,就只重複這一句話,看那狀態,竟如癲狂了一般。
仲孫率然垂首立在牀邊,滿面難色。
郝瑟和身側的屍天清、文京墨對視一眼,上前一步,低聲問道:“仲孫大夫,這是啥子情況?”
仲孫率然長嘆一口氣:“適才,呂莊主剛一清醒,舒公子竟然就將呂管家是挖心兇手、以心煉藥的事兒一股腦全告訴了他!唉,在下明明說過,如今呂莊主氣虛血弱,受不得刺激,你看看,竟是成了這般模樣……舒公子,你也太魯莽了……”
郝瑟皺了皺眉,側目看了舒珞一眼,頓時心頭一沉。
陰暗屋內,舒珞藕白色的長衫微顯褶皺,顯然這幾日是和衣而睡;眼眶之下,隱泛青黑,明顯是睡眠不佳。而一直掛在嘴角、那仿若標誌的仰月脣笑意,也早已消失不見。
“舒公子……你沒事吧?”郝瑟小心翼翼問道。
舒珞睫毛一動,平聲開口:“呂莊主,你可還有交代舒某的事?”
而牀鋪上的呂盛叢,依舊是神色恍惚,喃喃重複着那一句話。
舒珞慢慢闔眼,一抖長衫,旋身出門。
藕白衣袂在衆人旁側飛速掠過。
“老子出去看看!”郝瑟回頭交代一句,就撩袍追了出去。
剛追出大門,就看見舒珞定定站在西月軒頹廢荒院之內,頭頸高昂,看着陰雲密佈的天空,身如玉樹,袂如殘雲。
“舒公子,你……沒啥子事兒吧?”郝瑟放輕腳步上前。
舒珞身形一動,慢慢轉目望向郝瑟,但瞳光之中卻完全沒有郝瑟倒影,黑漆空洞,猶如虛宙,雅緻五官毫無表情,整個人就如一尊精心雕琢的玉人,毫無生氣。
媽媽咪呀!好嚇人!
郝瑟不禁倒退一步,卻撞到緊隨身後迴盪清凜泉氣的胸膛之上。
“屍、屍兄,舒公子不會是撞邪了吧……”郝瑟抖着嗓子回頭,問身後之人。
屍天清將郝瑟身形扶正,雙眉緊蹙,邁步走到舒珞身側,掌心按住舒珞肩頭,啞音出口,定聲凝音:“舒公子,守魄凝神,清心撥翳,!”
舒珞眸光一閃,漆黑瞳孔中漸漸倒映出屍天清的清絕容顏。
屍天清頓了頓,輕嘆一口氣:“屍某不知是何物閉塞了舒公子的視聽,屍某隻知,若是雙眼不清,雙耳不明,那不如放棄五感,以心眼而觀。”
舒珞定定看着屍天清,嘴角一動:“心眼?”
屍天清正色點頭:“就如阿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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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珞漆黑朗眸慢慢轉向郝瑟。
郝瑟頓感壓力十分山大。
屍兄你搞啥子鬼呦?
“心眼”這麼高大上的技能老子怎麼可能掌握?
若說挖“雞眼”老子可能還能有幾分心得。
雖然郝瑟很想這樣回答,但看對面這二人的表情,顯然是將自己當成了靈魂導師一般的高人。
就衝這兩位美人信任的目光!
老子這高人的形象堅決不能崩!
“咳,所謂心眼……咳咳,其實,那個……舒公子,不用我說,你自己心中也早有計較!郝某隻能送舒公子八個字——”郝瑟嚥了咽口水,挺直腰桿,苦大仇深搜腸刮肚醞釀半晌,總算是憋出一句:“實事求是,問心無愧!”
說完,就立即擺出一副“天機不可泄露”的高深表情。
屍天清定然頷首,看向舒珞。
舒珞凝望郝瑟良久,突然,長吸一口氣,闔目片刻,再睜眼之時,郎眸之中,又是一片明澈星空。
“實事求是……問心無愧嗎……”
如玉如琢的意遊公子,慢慢擡頭,眺望蒼茫天際。
遠處,一行飛鳥急掠亂雲,展翅翱衝闊天。
*
又過了七日。
這七日之中,呂盛叢因爲打擊過度,大病了一場,在牀上足足躺了三日才清醒,第四日清醒之後,精神總算逐漸恢復正常,慢慢開始接手莊內的日常事務。
而呂嶸,卻一直處在昏昏沉沉之中。
據仲孫率然所說,是因爲他年紀太小,又吸入了太多的迷藥,身體一時無法散出藥力,所以導致了這種暫時的後遺症,幸而對身體並無大礙。
但有一點卻是令仲孫率然百思不得其解,呂嶸的脈象十分奇怪,應是天生患有一種疾病,但到底是什麼病,卻是診不出來,令這位雲隱門的弟子深感懊惱。
而經過多日的追尋,六西幾乎拿出了他畢生所學的全部追蹤功力,卻依然沒尋到呂齊銳的任何蹤跡,舒珞甚至委託斂風樓在江湖上進行搜索,也毫無線索。
彷彿這奉澤莊妖物挖心一案兇手就此人間蒸發,而此案,也要變成江湖懸案。
最終,接玉竹信前來破案的諸位江湖豪傑也是無計可施,最終只能向呂莊主辭行。
*
華燈初上時分,奉澤莊澤世堂內,燈火通明。
大病初癒的呂盛叢披着厚重斗篷,坐在主座之上,替第二日要離去的衆人舉辦踐行晚宴。
在他下坐處,左邊,分別坐着舒珞、屍天清、郝瑟、文京墨、六西五人,而在另一側,仲孫率然、葉英招、仲華方、冥靈、紫梨依次落座。
但在仲孫率然左側,仲華方右側,文京墨旁邊,冥靈上手的四個位置,卻是空的。
每個人的面前,都擺着一張紅木小桌,桌上,依舊擺着四菜一湯。
依舊是那四樣菜色,依舊是同樣的香味,可席上的人,卻已是大大不同。
郝瑟看着眼前那一碗紅燒肉,卻是沒有絲毫的胃口。
擡眼轉望,那被衆人有意無意空出來的四處位置上,仿若還能看見他們的樣貌,聽到他們的聲音。
空語道長依舊帶着蔑視衆生表情喃喃自語;
方璞絡依然操着打嗓門嚷着“再來一碗肉”;
甘華姑娘總是做得筆直,嘴角帶笑看着身側兩位師妹談天說地,清冷眉目偶爾偷望一眼那邊的素手佛衣;
佛衣雪白的止觀和尚,總是那副眼觀鼻、鼻觀心的造型,卻在甘華姑娘偶爾看向自己的時候,微微紅了耳根……
郝瑟喉頭髮緊,驟然收回目光。
屍天清、文京墨看了一眼郝瑟,皆是沉默不語。
六西掃視一圈,保持沉默。
其餘衆人也是神色黯然,無心飯食。
舒珞長吸一口氣,起身向呂盛叢一抱拳:“呂莊主,舒某已經以意遊公子的名義,向江湖發出玉竹信,懸賞呂齊銳人頭,只待擒住此人,給呂莊主一個交待。”
“多謝舒公子!舒公子大恩,呂某銘感五內!”呂盛叢起身抱拳。
舒珞搖頭:“此次,若非舒珞大意,呂齊銳定不會逃脫,舒珞難辭其咎。”
“舒公子言重了!”呂盛叢抱拳,又望向衆人,“有勞諸位此次前來,若非諸位,呂某和小兒怕是早已遭了那呂齊銳的毒手,雖說大恩不言謝,但呂某有言在先,玉竹信也早有言明,若了此事,必有重酬!”
說着,呂盛叢便擡手擊掌。
八名家僕應聲魚貫而入,每人手上都端着一個大紅色的托盤,走到了郝瑟、屍天清、文京墨、葉英招、仲華方、冥靈、紫梨和仲孫率然的面前。
托盤之內,竟都是金燦燦的金元寶,在燈火下,耀耀奪目。
衆人不禁顯出驚詫之色。
“這是玉竹信中向諸位承諾的酬金,請諸位英雄笑納。”呂盛叢恭敬道。
郝瑟定定看着那金元寶半晌,眉峰一蹙,拍案而起:“呂莊主,這錢郝瑟受之有愧,不能——”
話剛出口半句,衣袖驟然一重,竟是被人狠狠拽回了座位。
郝瑟屁股坐得生疼,扭頭一看,文京墨正朝着自己發射“你敢不要錢小生就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死線光芒。
郝瑟咕咚一下把話嚥了回去。
“屍天清受之有愧!”
突然,郝瑟身旁的屍天清赫然起身,啞音震室。
郝瑟和文京墨臉皮同時一抽,愣愣看向屍天清。
但見屍天清身姿如劍,眸凜澈明,清絕容顏散發出聖潔又純粹的光芒:“未能擒住真兇,這賞金,我們不能收!”
這一聲,就如一個信號一般,主堂之內的所有人紛紛站起身,抱拳辭道:
“葉英招受之有愧!”
“仲華方受之有愧!”
“冥靈受之有愧!”
“紫黎受之有愧!”
“仲孫率然受之有愧!”
郝瑟瞥眼看向文京墨。
文京墨扶額,長嘆一口氣。
六西一臉崇拜,一副要就地跪拜的表情。
“對,這賞金我們不能收!”郝瑟二次起身,提聲道。
衆人齊齊頷首。
“這、這……”呂盛叢渾濁雙目中涌出水光,無措看向舒珞,“舒公子,您看這……”
“呂莊主,奉澤莊經此一事,元氣大傷,用錢銀之事恐怕不在少處,舒某以爲,不妨先將這些賞金記下,待日後真兇落網,奉澤莊恢復元氣之後,再向諸位英雄送上賞金,想必那時,諸位英雄定不會推辭。”舒珞緩聲道。
“舒公子所言有理!”文京墨起身,彬彬有禮道。
衆人互相看了一眼,紛紛點頭。
呂盛叢滿目感動,又顫顫巍巍站起身,向衆人一一抱拳:“呂盛叢,多謝諸位英雄!”
“呂莊主不必客氣!”
“對,不必客氣!”
“錢財乃是身外之物,無妨無妨。”
“多謝、多謝。”呂盛叢連連點頭,招呼衆人道。“飯菜都涼了,大家快請用膳!”
衆人互相看了一眼,皆垂首開始用餐。
只是,所有人幾乎都沒什麼胃口,只吃了幾口,就紛紛尋了藉口離席。
最終,這場踐行宴就在凝重的氣氛中落幕。
*
霧卷山氣沉,陰空暗雲漫,去路茫茫遠,不知前何處。
大霧瀰漫的奉澤莊外,呂盛叢身披斗篷,站在奉澤莊大門外,向舒珞及衆人分別辭行。
郝瑟向呂盛叢辭別之後,眼珠一轉,就奔到了蓬萊兩位少女身側,嬉笑問道:“冥靈姑娘、紫梨姑娘,你們之後要去哪裡?”
身後,屍天清一臉複雜,文京墨長長嘆氣,六西圓瞪雙目。
“我們要帶着甘華師姐的骨灰回蓬萊。”冥靈小心抱着手裡的骨灰罈道。
紫黎旁側點頭。
“蓬萊啊……你們兩個小姑娘單身上路太不安全了,要不讓郝大哥送你們一程!”郝瑟毛遂自薦道。
紫梨立時雙眼一亮,驚喜大喊:“好啊好——”
可目光一觸即郝瑟身後屍天清冷森森的目光,後半截話趕忙吞了回去。
“不、不勞郝大哥了……”冥靈連連擺手。
“郝大俠,你們放心吧,我和華方商量好了,我二人先護送冥靈姑娘和紫梨姑娘回蓬萊,再回九青。”葉英招提劍上前,笑道。
仲華方一旁連連點頭。
旁邊的冥靈和紫梨微微紅了臉。
郝瑟雙眼兩邊一掃,三白眼嗖一下豎了起來,一把攬住葉英招的肩膀拽到一邊:“臭小子,說!你們是不是對人家小姑娘心懷不軌?!”
“郝大哥……”葉英招一臉無奈看着郝瑟,“你當所有人都與你一般——”挑了挑眉,“好色?”
“老子恁死你個臭小子!”郝瑟惱羞成怒,一把揪住了自己的腰帶。
“啊啊啊啊!郝大哥要解褲帶了!好嚇人!”葉英招又叫又笑,仿若泥鰍一般逃走。
“什麼解褲帶!老子這武器是千機重暉!千機重暉!”郝瑟嚎叫狂追。
“葉兄小心!郝大俠的褲腰帶到了!”仲華方笑喊。
一旁冥靈和紫梨掩口憋笑。
“阿瑟……”屍天清輕笑搖頭。
文京墨狂翻白眼,六西神色怔怔。
二人笑鬧聲音迴盪在晨霧之中,好似將氤氳之色也沖淡了幾分。
舒珞靜靜看着霧中追跑穿梭的身形,郎眸微爍,轉身向呂盛叢一抱拳:“呂莊主,舒某本應在莊內多待幾日,但舒某尚有要事在身……”
“舒公子不必多禮,奉澤莊已經拖累公子良多,不便再勞煩公子!”呂盛叢回禮。
舒珞又望向呂盛叢身側的仲孫率然:“以後這段時日,還要有勞仲孫大夫了。”
“舒公子放心,在下若查不出呂公子的病因,定不離莊!”仲孫率然信誓旦旦道。
舒珞頷首,又向呂盛叢一抱拳:“呂莊主,保重。”
呂盛叢定望舒珞:“舒公子,保重!”
舒珞眉頭輕輕一蹙,輕籲一口氣,旋身邁步。
門前,郝瑟、屍天清、文京墨、六西、葉英招、仲華方、冥靈、紫梨也齊齊向呂盛叢抱拳告辭,轉身走入來時的那片密林。
呂盛叢定立原地,看着衆人身形消失在濃霧之中,攏了攏斗篷,在仲孫率然的攙扶下,走回莊院。
黑漆高重的木門在二人身後吱吱呀呀緊閉,再不留半絲縫隙。
*
“唉,想不到我們來的時候,是大霧天,臨走的時候,還是大霧天。”郝瑟一邊走一邊感慨道。
“所謂天有不測風雲,就是這般道理。”文京墨道。
“唉,太不方便了……” 郝瑟抓了抓頭髮,突然靈光一現,“對了,文書生,你那卜卦之術能算出天氣變化嗎?”
文京墨怔了怔:“應有六成把握。”
“臥槽,那豈不是發財的良機!”郝瑟激動起來,“以後我們乾脆就搞個天氣預報咋樣?”
“天氣預報?何解?”六西問道。
“就是預告的天氣!”郝瑟手舞足蹈比劃起來,“若想知道其後幾日天氣是陰是晴、是雪是雨,就必須給我們交銀子!預報一日,收費一兩!”
此言一出,衆人都笑了起來。
葉英招:“這個主意好。”
仲華方:“沒錯,若是有了這個預報,出門就能知道需不需要帶傘了。”
冥靈:“對啊,曬衣服就不怕被雨水淋溼了。”
紫梨:“也能挑一個好天氣出門玩啦。”
屍天清:“阿瑟所言甚是!”
六西:“仙人說是就是!”
文京墨扶額:“若是天氣預報不準,人家打上門來討要銀子,又該如何?”
“怕什麼?!”郝瑟一叉腰,“有老子和屍兄在,哪個敢來找茬?老子打得他滿地找牙!”
林中靜了一瞬。
下一刻,立時爆出一陣大笑。
“你不如去搶好了!”笑聲中,文京墨咬牙切齒的吼聲幾乎微不足道。
舒珞行在屍天清身側,數日來一直緊繃的嘴角不禁也隱隱上揚,輕聲道:“屍兄,舒某明白了,你爲何會說郝兄能以心眼觀人。”
屍天清眸光轉向舒珞。
“郝兄心境澄明,不被外物所擾,自然能觀人物之本心。”舒珞緩聲道。
屍天清定定盯着舒珞,嘴角抿成一條直線,良久,蹦出一句:“阿瑟只喜歡美人。”
舒珞一怔:“什麼?”
“你不算美人!”屍天清冷冷扭頭。
舒珞頓時哭笑不得。
衆人說笑聲中,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密林入口,前方,又看到那“風兮酒館”的破落旗幡。
衆人不知不覺停了對話,止住腳步。
“郝大哥、屍大哥、文大哥、舒公子,我們就此告辭了!”冥靈和紫梨一同抱拳。
葉英招、仲華方也同時施禮。
“保重!”屍天清抱拳,六西隨之抱拳。
文京墨施禮。
“青山常在,綠水長流,有緣再見!”郝瑟擺手。
冥靈四人不覺揚起笑臉,學着郝瑟的動作使勁兒搖了搖手,同步離開。
“唉……小美人們就這樣舍我而去了啊……”郝瑟望着四人的背影,一臉惆悵。
屍天清嘆氣,文京墨翻白眼,舒珞搖頭輕笑,六西又開始瞪眼。
“舒公子,你打算去哪?”郝瑟回頭,三白眼閃閃看着舒珞。
舒珞怔了怔,看了一眼屍天清。
屍天清一張清絕容顏立時拉得老長。
“咳,舒某……”
“啪啪啪啪!”
忽然,半空傳來羽翅拍打之聲,只見一道白影攜着風聲直直衝向了舒珞。
舒珞神色一動,豁然擡起手臂。
羽翅震停,小爪抓指,一隻白色的信鴿輕飄飄落至舒珞修長手指之上。
郝瑟三人不由驚詫。
但見舒珞神色凝重,從信鴿腿部解下一個微縮版的藍色竹筒,再次放飛信鴿。
只見舒珞手中的竹筒,只有筆管一半粗細,通體冰藍,幾乎透明,兩節竹節中間,以蠟封住,封口上,印着精細的祥雲紋路。
“是斂風樓的風竹信!”文京墨驚道。
舒珞扭開風竹信,從中抽出一張紙條,慢慢展開,看了一眼,面色一變,仿若不確定一般,將紙條又湊近眼前,細細掃了一遍,整個人立時猶如被抽去了靈魂,僵住了。
“寫了什麼?”郝瑟一把搶過舒珞手中的紙條,但見上面只寫了四個字:
【查無實據】
“啥子查無實據?”郝瑟納悶。
“舒公子,你委託斂風樓查了什麼?”文京墨急聲問道。
舒珞慢慢看向三人,喉結動了幾動,啞聲道:“我查了——九陰血手掌……”
“九陰血手掌?”屍天清蹙眉,“斂風樓不曾查到?”
舒珞閉眼,搖了搖頭:“世上絕不會有斂風樓查不到的武功,除非……這種武功——根本就不存在……”
“可是,那呂齊銳明明……”郝瑟開始抓頭髮。
“舒公子,你說曾在一本殘卷上讀到過九陰血手掌的記載,那個殘卷在哪裡?”文京墨雙目長眯,凝聲問道。
舒珞眼皮一動,睜開雙眼,滿面悲涼:“那殘卷,是在奉澤莊呂莊主的書房中看到的,據呂莊主說,是他們祖上傳下來的……”
“呂莊主——”
郝瑟心頭一跳,不禁看向屍天清和文京墨。
屍天清面色冷森,文京墨雙目詭光。
六西愣愣看了一眼幾人,顯然不在狀況內。
“舒某與呂莊主乃是多年好友,便不曾生疑……”舒珞緊抿泛白薄脣。
“也就是說,這九陰血手掌是假的,那呂齊銳在溶洞裡練的那什麼邪功,根本就不成立!他是騙人的?!爲啥子?!那他練得是什麼功?”郝瑟煩躁抓臉。
“重點不是他練得是何種功法!而是,他爲何要編一種不存在的功法來騙人?”文京墨沉吟道,“還準備了殘卷,這完全不像是心血來潮,而是計劃周詳,步步爲營……”
“爲何?”屍天清皺眉,“爲何他要這樣做?”
一片寧寂。
忽然,文京墨狐眼一亮,驟然望向舒珞:
“舒公子,你之前曾說,住在西月軒的第一夜,未聽到任何聲音響動。那時,郝兄曾問你,是否是中了迷香,當時你十分酌定,說江湖上絕不會有無色無味的迷香……”
文京墨頓了頓,又道:“可是那一日發現密道之前,舒公子的嗅覺曾有一段時間失靈,若是小生沒記錯的話,是因爲之前舒公子聞到了十分濃重的氣味,所以才……”
“不,確切的說,是舒某聞到了檀香之氣。”舒珞輕聲道,“舒某若是聞到檀香,便會有一段時間……聞不到任何氣味……”
“等一下!老子明明記得,那呂莊主的屋內就燃着檀香!”郝瑟驚道,“而且,舒公子你曾說,第一夜,你是先送呂莊主回屋,小坐了片刻纔回房睡覺——所以,會不會……那時,你的鼻子已經失靈,根本聞不到迷香的氣味……”
舒珞看了郝瑟一眼,脣瓣動了動,沒說話。
“舒公子,你聞不得檀香之事,有何人知曉?”屍天清問道。
“只有舒某至親之人。”舒珞闔眼。
郝瑟三人對視一眼。
“呂莊主可算是舒公子至親之人?”屍天清又問。
舒珞喉結一動:“舒某曾將呂莊主引爲知己。”
一片死寂。
“難、難道說這奉澤莊的幕後黑手其實是……”郝瑟三白眼暴突,死死盯着對面幾人。
舒珞悲涼閉眼,屍天清面色青黑,文京墨狐眸陰沉,六西面容沉凝。
“還愣着作甚!回奉澤莊!”郝瑟怒喝一聲,身形驟然騰空而起,直奔奉澤莊。
屍天清、文京墨、六西緊隨而上。
舒珞靜站一瞬,足尖點地,飛身而起,藕白衣袂在濃重霧氣中劃過一道淒涼弧度。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永遠都是很複雜滴!
墨兔開始磨刀了
好啦,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