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園天字號房內,郝瑟雙臂環胸,向着對面一冷一暖、一清一雅的二人謹慎叮囑。
“舒公子,稍後待人進屋之後,你先上!”
“舒某要如何做?”舒珞問道。
“很簡單,只要舒公子你給他們倒杯茶,讓他們放鬆心情,放鬆警惕就好!”郝瑟道。
“好。”舒珞點頭。
“屍兄,稍後你詢問之時,一定記住,重點是兩個問題!”郝瑟豎起兩根手指,“第一,他們昨夜回屋之後都做了什麼?第二,可曾發現什麼異常之處?剩下的問題,你自由發揮就好了。”
“自由發揮?”屍天清眉頭微蹙,“如何發揮?”
“隨意就好。”郝瑟抓了抓頭髮,“比如噓寒問暖吃喝拉撒睡之類的……”
舒珞乾咳了一聲,一旁的文京墨扶額。
屍天清鄭重頷首:“天清定竭盡全力。”
“文書生,你就在屏風之後,將所有人回答的話一字不漏都記下來!”郝瑟又道。
“好。”文京墨頷首。
“阿瑟你呢?”屍天清問道。
“我?老子的工作最艱鉅了!”郝瑟圓瞪三白眼,“老子需要在一旁場外統籌查漏補缺察言觀色務必要將每一處細節都瞭然於心啊!”
屍天清點頭:“阿瑟所言甚是!”
舒珞恍然:“郝兄果然思慮周全!”
文京墨掐了掐額頭,抖袍起身,端起文房四寶向三人一躬身:“小生先行一步。”
屍天清和舒珞回禮。
文京墨輕輕一笑,旋身向屏風走去,只是在行至郝瑟身側之時,腳步一頓,輕喃出口:“郝瑟你分明就是打算看熱鬧吧……”
郝瑟乾笑呲牙。
文京墨翻了個白眼,坐到了屏風之後。
郝瑟捏拳,振奮精神,走到門邊貼耳細聽。
而圓桌之上,舒珞輕搖玉扇,屍天清端坐筆直,一個環目四顧,一個雙眼觀鼻,氣氛很是尷尬。
舒珞眸光掃了一眼屍天清,微微一笑,抱拳道:“此次,有勞屍兄相助了。”
笑容宛春風暖意,令人身心舒暢。
屍天清轉目,靜靜看着舒珞笑顏,微蹙眉頭微微舒展,斂目抱拳,啞聲道:“上次承蒙舒兄相救,還未多謝。”
兩句話說完,二人又陷入良久的沉默中。
門口的郝瑟回頭望了一眼,一臉慘不忍睹。
臥槽!這兩隻搞啥子鬼啊!
又不是相親,做啥子搞得這麼尷尬啊?
“舒公子,九青派葉英招少俠到了。”就在此時,門外傳來家僕稟報聲。
屍天清和舒珞神色立時一肅,郝瑟噌一下奔回,撩起長衫坐到了屍天清身側。
“請。”舒珞提聲道。
“舒大哥請英招過來,可是有事相商?”
葉英招面帶激動邁門而入,可一看屋內的陣容,頓時驚呆了。
但見屋中央圓桌旁,一身風雅春意的意遊公子飄然而坐,手中玉扇輕搖颯風,拂動青絲如舞;
另一側,紫衫青年帥氣翹腳斜坐,三白眼高挑,似笑非笑,把玩手中的陰陽雙色扳指;
而在二人中間,青衫劍客身直如鬆,端坐沉靜,黑瀑墨發垂落腰間,如緞如綢,容勝珍玉,凝脂螢彩,五官如畫,精雕細琢,眸光明澈,若映月之泉,流雲衫簌簌垂地,似仙霧縈繞。
“咕咚!”葉英招不禁吞了了口水,整了整袍帶,提步上前,抱拳:“葉英招見過屍大俠,郝大俠。”
“客氣客氣!”郝瑟笑回禮。
屍天清面無表情頷首。
“葉少俠,請坐。”舒珞示意。
葉英招怔怔落座。
“喝茶。”舒珞笑吟吟遞過一碗茶水。
“多、多謝舒大哥。”
葉英招忙擡手接過茶水,可目光卻是不自覺朝着屍天清飄過去。
屍天清眸靜若水,一動不動默望葉英招。
朦朧光線之下,那一張清絕容顏瓊玉仙姿,令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葉英招瞳光恍惚,不覺看呆了。
“咳。”舒珞和郝瑟同時清了清嗓子。
屍天清長睫一動,冒出一句:“可用過早膳?”
“啊?啊!用、用過了。”葉英招神色一震,忙恭敬回道。
“可喝茶了?”屍天清又問。
“喝、喝了……”葉英招愣愣點頭。
舒珞唰一下看向郝瑟,狂眨眼皮。
郝瑟臉皮抽搐。
喂喂,屍兄你不會真的打算按照“吃喝拉撒睡”的順序問一遍吧?!
“如廁了嗎?”謫仙般的男子平靜冒出一句。
葉英招赫然瞪眼,整個人都傻了。
舒珞身形一歪,險些從椅子上栽下去,幸虧功力不俗,一把撐在了桌子上,穩住了身形。
郝瑟爲耍帥的翹起的二郎腿劇烈一晃,一腳踹到了桌下屍天清的小腿上。
屍天清眸光一閃,繼續追問:“昨夜,葉少俠都做了什麼?”
葉英招顯然還沒從之前毀三觀的問題中緩過神,愣了半晌,才一個激靈,回道:“昨、昨夜……我回屋就睡了……沒、沒有如廁……”
“當真?”屍天清猛一擡眼,眸中射出一道冷光。
“真、真的!”葉英招一個哆嗦。
“甚好。”屍天清點頭。
葉英招幾乎要哭出來,一臉無助看向舒珞。
甚好?哪裡甚好?是睡覺甚好?還是如廁甚好?
舒珞保持着溫和有禮的微笑,可眉梢卻是隱隱抽動。“屍兄不善言辭……”
郝瑟高聲乾笑:“啊哈哈哈,屍兄這是關心葉少俠啊,哈哈哈哈!”
葉英招一臉受寵若驚,垂首抱拳:“多謝屍大俠關心!”
郝瑟和舒珞暗暗抹了一把冷汗。
“昨夜睡得可好?”屍天清總算問了一句靠譜的問題。
郝瑟和舒珞雙眼同時一亮。
葉英招滿面感動:“多謝屍大俠關心,英招向來是沾枕就睡,昨夜也是一覺到天亮。”
“嗯,甚好。”屍天清點頭。
又是甚好?!
葉英招苦哈哈看向舒珞。
舒珞乾咳一聲,移開目光。
郝瑟極力憋氣,力圖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葉少俠,”屍天清頓了頓,啞音又起。
“屍大俠有何吩咐?”葉英招忙抱拳應道。
屍天清靜望葉英招,斂目片刻,緩聲道:
“上次屍某見你使劍,內力不承,劍招常有中斷。此後練劍之時,不可只貪圖劍招花俏而枉顧內力修爲,如此顧此失彼,時日一長,恐會留下後患。”
舒珞和郝瑟唰一下看向屍天清,雙雙詫異。
葉英招定定望着屍天清,眼中漸漸涌上水光,猛然起身,長揖到地:“多、多謝屍大俠指點!”
“嗯,回去好好修習。”屍天清點了點頭。
葉英招紅着眼睛躬身退出。
屋內靜了一瞬。
“天清做的如何?”屍天清轉眸看向郝瑟。
郝瑟豎起大拇指:“屍兄棒棒噠!”
屍天清又側目看向舒珞。
舒珞怔了怔,隨即勾脣輕笑:“甚好!”
屍天清輕籲一口氣,腰桿又挺直了幾分。
郝瑟和舒珞對視一眼,不由失笑。
而屏風後面的文京墨,一手捏着毛筆,一手掐着眉頭,已經不知道該擺什麼表情。
“九青派,仲華方少俠到了!”門外又傳來家僕喊聲。
“請!”舒珞提聲道。
仲華方推門而入,大約是之前聽葉英招說了,見到郝瑟、屍天清和舒珞三人,雖然略顯驚詫,但總算不像葉英招那般失態,向三人施禮之後,便施施然落座。
舒珞寒暄兩句之後,屍天清照例開始問話。
結果,依舊是吃喝拉撒睡的詢問節奏。
“可用過早膳?”
“吃了,我還多吃了兩個饅頭呢!”
“可喝了茶?”
“喝了一大壺呢。”
“可如廁了?”
“哈?!”
“可如廁了?”
“額、這個……最近通便不暢,哈哈哈哈……”
“甚好。”
“……哈?!”
“昨夜睡得如何?”
“哎呦,別提了,這院內的蟬叫簡直太煩人了,吵得我根本一晚都沒睡,最後我實在是扛不住了,找了兩團草紙塞住耳朵,纔在天明時勉強睡了一會。”
仲華方此言一出,郝瑟、舒珞和屍天清同時雙眼一亮。
“之前曾聽聞仲少俠耳力驚人,不知昨夜可曾聽到什麼異常響動?”屍天清一字一頓問道。
“還真沒有……”仲華方皺眉搖頭,“這奉澤莊中的蟬鳴對我來說簡直就如同擂鼓一般,昨天聽了半日,感覺我的耳朵都要廢了,而且夜間更靜,更顯這蟬鳴吵耳鬧心,我實在是辨不出其它聲音。”
郝瑟、屍天清和舒珞不由對視一眼。
“咳,那個——屍大俠,您老覺得我的劍法如何?”
仲華方整了整衣衫,坐直身形,挺着小肚子,繃着胖乎乎的圓臉,緊張問道。
屍天清一怔,頓了頓,才道:“仲少俠根基紮實,但劍招缺乏變幻靈動,對陣之時,便會應變不足……”
仲華方一張圓臉頓時垮了下來:“師父也這麼說……”
“你性格憨直,劍法受品性影響,自該如此。”屍天清緩聲道,“待以後內力穩固之時,劍法自可水到渠成,不必強求靈動變幻,依心而行劍,方能有大成。”
仲華方愣愣看着屍天清,眼中泛出淚花,一抹臉皮,垂手抱拳:“多謝屍大俠指點!”
屍天清面無表情頷首。
仲華方感激涕零狀退下。
喂喂,這哪裡是詢問不在場證明,這分明就是屍兄的粉絲見面會啊!
舒珞扶額,心中暗暗吐槽。
而舒珞,依舊是笑意溫軟,只是看向屍天清的眸中,卻隱隱劃過一道精光。
*
面對第三位被詢問者——止觀和尚,屍天清總算體現出幾分輕車熟路的姿態。
止觀和尚的涵養和心理建設顯然更爲出色,面對屍天清問出“今日是否如廁”這種無厘頭的問題,僅是頓了頓,便垂眸平靜回答道“沒有”。
那神色表情和唸經誦佛並無不同。
果然是得道高僧風範。
“大師昨夜睡的可好?”
“心中牽掛奉澤莊之事,輾轉反側,一夜未眠,僅在天明之時,方閤眼片刻。”止觀和尚嘆氣道。
“大師與空語道長同住一院,昨夜可曾覺到異常?”
止觀和尚搖頭,斂目道:“並無異常。”
“多謝大師。”
止觀和尚雙手合十,垂首起身,旋身走向門口。
“俺聽說意遊公子、郝兄弟、屍兄弟、文兄弟你們幾個打算合夥去捉那隻妖怪了?!”
忽然,就聽一聲大喝傳來,方璞絡風風火火衝入屋內,竟是將剛行至門口的止觀和尚撞了一個趔趄。
舒珞和屍天清眸光同時一閃。
“哎呦,對不住啊,止觀大師,俺沒看見。”方璞絡連連道歉。
“無妨。”止觀和尚合掌走出。
“你們也太不厚道了!”方璞絡一屁股坐在屍天清對面,“俺們可都是接了玉竹信的江湖兄弟,若是有了妖怪的消息,起碼應該告訴俺一聲啊!這麼藏着掖着可太不地道了!”
“方大俠,我等並無那妖物的線索……”舒珞笑回道。
“扯吧!你就扯吧!俺看得清清楚楚,這一早上你們在這進進出出神神秘秘的,一看就是有了那妖怪的線索然後瞞着俺們!說、是不是想獨吞賞金?”方璞絡砰一拍桌子。
“可用過早膳?”屍天清毫無預兆來了一句。
“廢話,當然吃了!”方璞絡一臉不耐煩,繼續瞪着舒珞,“說,那妖怪藏身何處?”
“可喝茶了?”屍天清又來一句。
“喝了喝了!”方璞絡掃了一眼屍天清,又逼近舒珞,“俺說意遊公子,俺正問你話呢,咋……”
“可如廁了?”屍天清第三問。
“你小子啥意思?一個大老爺們問俺拉沒拉屎作甚?!”方璞絡頓時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豈料屍天清竟是豁然起身,筆直身姿爆出一股凌厲劍意,厲聲喝問:“昨夜睡的如何?”
方璞絡被驚得不禁後退一步,額頭冒汗,拳頭爆青筋,一臉戒備:“你、你到底想幹啥?”
“咳,屍兄只是……”舒珞和郝瑟迅速起身打圓場。
“哦——俺知道了!”方璞絡退後一步,瞅着三人,冷笑陣陣,“感情你們這是想從俺這兒套話呢啊!”
臥槽,想不到這方璞絡長得粗枝大葉的,心眼還挺多。
郝瑟咂舌。
“方大俠,您誤會了,我們只是想找那妖物的線索。”舒珞連忙道。
方璞絡一臉狐疑看了三人一眼,搖頭:“你們三個,外加那個文京墨,都是一肚子壞水,俺纔不着你們的道兒!你們不去找那妖怪,俺方璞絡自己去找!”
說着,就朝三人揮了揮拳頭,大搖大擺走了出去。
郝瑟、屍天清、舒珞頓時沒轍。
郝瑟揉着額頭:“屍兄,後面只剩蓬萊派的三位姑娘,你就別問如廁這個問題了……”
“好。”屍天清點頭。
舒珞看着二人,輕笑搖頭。
*
“昨、昨天晚上,梨兒和冥靈姐姐都睡在甘華姐姐的屋子裡,梨兒累壞了,頭疼的厲害,早早就睡了。”
倒數第三位的紫梨坐在圓桌對面,雙手扭着腰間的綢帶,垂首埋頭,面頰通紅一片,一副想擡頭看又羞澀萬分的表情。
舒珞和郝瑟對視一眼,同時看向屍天清,一臉揶揄。
屍天清依舊是面無表情,可眉梢眼角顯然有些僵硬。
“屍、屍大哥……”紫梨弱弱擡頭,雙目盈盈望着屍天清,“昨夜……睡得好嗎?”
屍天清怔了怔,頷首:“還好。”
“屍大哥你騙人……”紫梨癟嘴,眼圈微微泛紅,一臉憂色,“你看你的眼睛,黑眼圈那麼重,一看就是沒睡好!”
屍天清語塞,看向身側二人。
舒珞以扇遮口,郝瑟竊笑。
“多謝紫梨姑娘掛心。”屍天清半晌憋出一句。
“屍大哥,你可要當心身體啊!”紫梨長嘆一口氣,用手揉着綢帶,低聲道,“別像甘華姐姐一樣……”
“甘華姑娘怎麼了?”郝瑟問道。
“甘華姐姐她……”紫梨擡眼看着郝瑟,兩個肩膀塌了下來,“她又熬夜運功療傷……”
“甘華姑娘收了內傷?”舒珞一皺眉。
“嗯。”紫梨點點頭,“來奉澤莊的路上,遇到了一夥山匪,甘華姐姐爲了保護梨兒和冥靈姐姐,不小心受了傷,還跌下了山崖,我和冥靈姐姐足足找了三天才找到甘華姐姐……”
說着,紫梨垂下腦袋,纖細玉手緊緊攥住紅綢,顫聲道:“都怪紫梨,平日裡偷懶不練功,才、才連累了甘華姐姐……”
說着,眼淚就噼裡啪啦掉到了桌上,不過眨眼間,就將半張桌子給淹了。
屍天清頓時僵硬,舒珞一臉無措,唰一下看向郝瑟。
郝瑟圓瞪三白眼,眼珠子狂甩示意。
喂喂,你們兩個看着老子作甚?還不趕緊去哄哄人家小姑娘?!
屍天清眸光凜凜,一臉求救,舒珞玉扇亂搖,郎眸亂眨。
郝瑟扶額,長嘆一口氣,在身上摸了一圈,卻是沒摸出半塊帕子。
“有手帕嗎?”郝瑟看向舒珞。
舒珞趕忙掏出一塊純白巾帕遞給郝瑟。
郝瑟接過手帕,繞過桌子,來到紫梨身側,啪一甩紫袍,單膝跪地,雙手捧着純色帕子奉到紫梨眼前,柔聲道:“紫梨妹妹,先擦擦眼淚,莫要把你這漂亮的小臉哭花了……”
那聲音,那表情,那姿勢,絕對配得上“憐香惜玉、柔情蜜意”八字。
舒珞兩目圓繃,口齒半張,手裡的扇子停了。
屍天清雙眼暴突,猛一下攥緊手指,眸光亂閃,面色卻是漸漸發白。
紫梨取過帕子,一邊抹眼淚,一邊抽泣:“真、真的花了嗎?”
“紫梨妹妹傾城之貌,就算哭花了小臉,那也是梨花帶雨沉魚落雁之容!”郝瑟倜儻挑眉笑道。
“郝哥哥騙人……”紫梨頓時破涕而笑。
“我說真的,不信你問他們。”郝瑟一指屍天清和舒珞。
而這邊的二人,一個呆愣,一個魂遊九天。
“喂喂!”郝瑟瞪三白眼向二人打眼色。
舒珞一震,玉扇又悠然搖起,春風一笑:“紫梨姑娘天真爛漫,日後定是傾城美人。”
“阿瑟……所言……甚是……”屍天清僵着臉,艱難擠出六個字。
紫梨一張俏臉頓時漲的通紅,抓起帕子跳起身,向三人匆匆一禮,羞澀奔出。
屋內一片詭異沉寂。
郝瑟瞪着二人,一臉恨鐵不成鋼:“兩個大男人竟連哄女孩子都不會,真是白長了你們這兩張臉了!”
“郝兄這本事,舒某……自愧不如……”舒珞笑容不變,手裡扇子扇風的頻率明顯快了不少。
屍天清卻是不知受了什麼打擊,兩眼虛空,一臉恍惚,直到冥靈進屋落座,仍是不在狀態。
“冥靈姑娘可用了早膳?”
“冥靈吃了……多謝屍哥哥關心……”
“如廁了嗎?”
“噗——”舒珞噴水。
郝瑟身形一歪。
冥靈嬌羞之色瞬時退了個乾淨,一雙大眼暴突,望向郝瑟。
“咳,屍兄的意思是……那個,昨夜睡得如何?”郝瑟撐直身形,圓場道。
“昨夜,我和紫梨同宿在甘華師姐的屋內。”冥靈這才鬆了口氣,雙頰微紅回道。
一瞬安靜。
郝瑟和舒珞扭頭一看,屍天清竟是又神遊天外了。
郝瑟立時一個眼神甩向舒珞。
舒公子,上!
“今日,空語道長之事,沒嚇到冥靈姑娘吧?”舒珞立刻問道。
冥靈面上紅暈漸漸退去,搖了搖頭:“還、還好。”
“昨夜冥靈姑娘可有發現什麼異狀?”舒珞又問。
冥靈擡眼看了一眼三人:“異狀?”
“比如什麼奇怪的聲音之類的?”郝瑟補言。
冥靈眨了眨眼,回想片刻,搖頭道:“院內蟬鳴實在是太吵了,加上甘華師姐又在屋中練功,我一直睡得迷迷糊糊,院中蟬鳴又吵,直到今天早上腦袋還十分悶沉,實在是無暇顧及其他。”
舒珞點頭:“多謝冥靈姑娘。”
“冥靈姑娘回去好好歇息。”郝瑟起身送人。
冥靈慢慢起身,依依不捨看了一眼屍天清:“屍哥哥,冥靈先走了。”
屍天清卻好似沒聽到一般,只是條件反射點了點頭。
冥靈神色黯然,扭頭奔出。
“喂喂,屍兄,你咋了?”郝瑟手掌在屍天清眼前晃動。
屍天清神色一動,看向郝瑟,表情複雜,頓了頓,斂目垂首:“無事。”
“屍兄大約是累了,最後的甘華姑娘還是舒某來問吧。”舒珞一臉體諒道。
“多謝。”屍天清點頭。
郝瑟看着屍天清的表情,一臉疑惑抓了抓頭髮。
*
“昨夜——紫梨和冥靈說是心中懼怕,便一同歇在了我屋內。我徹夜運功療傷,無暇顧及其它。”
甘華眉目清冷,垂首答道。
郝瑟和舒珞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有勞甘華姑娘了。”郝瑟扯出笑臉。
“多謝甘華姑娘。”舒珞抱拳。
甘華頷首,起身,剛走了兩步,又停住,轉頭道:“甘華受了內傷之事,還望諸位莫要宣揚。”
“明白明白!”郝瑟連連點頭。
“甘華姑娘放心。”舒珞抱拳。
甘華頷首,轉身離開。
“仙人闆闆,總算問完了……”郝瑟長吁一口氣,攤在了椅子上。
“所有人的回答都在此處。”文京墨從屏風後走出,將問詢紀錄放在了桌上。
“郝兄以爲如何?”舒珞翻着紙張問道。
“不知道……老子現在累得要死,一腦袋漿糊……”郝瑟懶懶擺手。
“既然郝兄累了,詢問奉澤莊內一衆家僕之事,不如讓小生代勞如何?”文京墨突然提議道。
“那當然好啦!”郝瑟騰一下坐了起來,一臉驚喜。
文京墨輕輕一笑,躬身抱拳:“那小生這就去了。”
“文書生加油!”郝瑟舉拳。
文京墨眯眼一笑,旋身離開。
“那麼……”郝瑟拍了拍臉,坐直身形,三白眼直直看向了舒珞,“舒公子,你昨夜歇在西月軒,睡得可好?”
舒珞兩眼繃圓:“舒某也要回答?”
“那是自然!”郝瑟點頭,“破案就是如此,不能放過任何一句話、一個微小的細節,或許你忽略的那個細節,就是破案的關鍵!”
“郝兄所言甚是!”舒珞顯出敬佩之色,想了想道,“昨夜,舒某與呂莊主一同回了西月軒,見呂莊主神色頹然,便陪呂莊主在他房內開導了幾句,後來呂莊主乏了,舒某便告辭回房歇息。”
“西月軒昨夜可有異狀?”郝瑟又問。
舒珞搖頭:“沒有,舒某昨夜大約是乏了,一覺至天明,期間並未聽到什麼聲音。”
“等一下,難道西月軒沒有蟬鳴?”郝瑟突然靈光一現,問道。
“這麼一說……還真沒有……”舒珞怔了怔,搖頭道。
“好奇怪啊,明明都在奉澤莊內,爲何外院蟬鳴吵死人,內院卻沒有?”郝瑟抓了抓頭髮,一錘拳頭,“走,咱們去西月軒看看呂莊主去!”
“呂莊主也要問?”舒珞詫異。
“不僅呂莊主,呂管家也要問!”郝瑟瞥了一眼舒珞。
小子,你還是太嫩啊!
連環殺人案最常見的套路之一就是——委託人其實就是兇手!
老子一直覺着,這個呂莊主纔是最最可疑的對象!
郝瑟雖然心中這樣想,可嘴裡的臺詞卻是換了個樣。
“舒公子,無論是多麼殘忍暴虐的連環殺手,在做第一樁案子之時,都會有些心虛,露出破綻。只是這挖心第一案距現在已經太久,線索早已湮滅,我們只能去詢問呂莊主和呂管家初案的境況,或許能有意外發現。”郝瑟一本正經道。
“原來如此!”舒珞恍然大悟,看着郝瑟的眸光晶亮得驚人,連連抱拳,“郝兄果然深思熟慮,舒某佩服!”
“事不宜遲,屍兄、舒公子,我們這就出發吧!”郝瑟一手後負,一手向門外一展,“舒公子,請。”
“郝兄、屍兄、請!”舒珞頷首,率先走出。
郝瑟吁了口氣,調整了一下表情,隨後邁步。
“阿瑟。”屋內的屍天清突然出聲喚住了郝瑟。
“嗯?”郝瑟回頭。
這一看,頓時一愣。
但見屍天清直直站在屋內,陰影將上半張臉罩住,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一雙平日裡清澈如水的眼眸,此時卻泛出驚疑不定的幽深光芒。
喂喂,屍兄你這是個啥子表情?
郝瑟納悶。
陰影中的屍天清長吸一口氣,啞音出口:
“阿瑟,你在桑絲巷時曾說過,你喜歡……那些有精氣神的女子……”
“誒?老子說過嗎?”郝瑟翻起眼皮想了想,“好像是說過,咋了?”
屍天清二次吸氣:“阿瑟你是喜歡有精氣神……還是喜歡……女子?”
“哈?”郝瑟一頭霧水,抓了抓頭髮,忽然咧嘴一樂,“老子喜歡的當然是——美人啊!喔哈哈哈哈!”
屍天清雙目豁然爆圓,全身僵硬:“……美人……”
“對啊,老子可是‘郝瑟’啊,當然要與美人相伴啦!”郝瑟嘿嘿笑着,甩袍走出大門。
屍天清靜靜立在屋內,表情複雜,眸光慌爍,氣息凝滯,良久,才長長呼出一口濁氣,擡手碰了碰自己的臉頰,喃喃道:“阿瑟……喜歡……美人……嗎……”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冷,爲毛還不放暖氣
就算你們去刨,墨兔嘰還是想冬眠!!!
那麼,經過小天清艱苦卓絕的詢問
大家從供詞中發現線索了咩?
星星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