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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沙發上,忽然間感覺疲憊到了極點,全身的骨頭都彷彿在一寸一寸的陷下去,軟下去,蚊子真以爲,我是一個冷血的人麼?那見到孟宇的竊喜,期盼,又從哪裡來?可是,他卻一句話都沒有,直接躺上牀,睡了,就算是那疤臉說的,他已經十天十夜沒睡了,說一句‘對不起’再睡,不會死吧?
我越想越委屈,感覺手上有雨水滴下,沾溼了整張手,這才發現,我居然又流淚了,天上人間,多少年,我都沒流過淚了?受了一點小挫折,我居然流了兩次淚?
我想抑住不流淚,可眼睛並不聽我的話,居然越流越洶涌。
可見,蚊子講得對,凡戀愛中的男女,一般眼中是容不下半點沙子的,對對方的要求高,卻看不見自身的缺點。
我想理智的聽從蚊子講的話,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就是不能停止流淚,我流啊流的,委屈啊,傷心的,居然靠着沙發,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反正在睡夢中,我也在做夢睡覺,一個夢套着一個夢,所有的夢全都是在睡覺。
其實,這十天,我又睡了多少?
朦朧之中,我感覺有人在輕撫我的面頰,如蝴蝶的觸鬚碰在嘴脣上一樣,親吻我的嘴角,帶着無法言狀的溫柔與親切,我整個人彷彿沉浸在陽光之中,夢中的抽泣與苦惱一掃而光,有人聲音低低的道:“桑眉,對不起!如果真讓你知道了真相,依你的性子一定會恨我入骨……”
那話彷彿穿透的早晨的薄霧向我襲了過來,隱隱約約,忽隱忽現,等我仔細去聽的時候,卻只聽見一聲嘆息。
我猛地睜開了眼睛,孟宇的臉近在咫尺,他面容整潔,鬍鬚盡無,頭髮一絲不亂,身上的衣服也已經換了,那滿身煙味,頭髮如亂草的孟宇,彷彿只在我的夢中出現過。
我坐起身來,更加吃驚,我發現,我居然睡在了牀上!而且,身上穿着一套睡衣,還是有巴比熊的那種!
而且,周圍的環境鉅變,我處身一個淺藍色的房間裡,牀頭擺着一個限量版的泰迪熊,牆上有一幅向日葵的油畫,鏡框裡溢滿了燦爛的金黃。
我坐起身,望了望我身上可愛的巴比熊睡衣,又望了望孟宇,他則一笑:“眉,你那衣服,我幫你洗了,晾在陽臺上呢!”
我結結巴巴的道:“誰,誰,誰給我換的衣服,我怎麼會在這裡?”
他溫柔的望着我,很是無辜:“桑眉,我不是故意要替你換衣服的,而是你睡覺時,流了不少口水在身上,很不雅觀,不得已幫你換了,你別怕,我會負責的!”
他面容略顯削瘦,卻又現出那種無賴的神色,每每他無賴與溫柔夾雜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感覺無法對付,無所適從,就像一張蛛網,密密的把我層層纏繞,不,不能讓他矇混過關。
既使笑着,可他的眼卻依舊夾雜着某些陰鬱,事情,看來是真的了。
我沉默了,沒有糾纏誰給我換的衣服,心中無由來的忐忑,卻只問:“怎麼不見了那些人?”
他鬆了一口氣,我心中卻隱隱升起悲涼,他既不願意說,我又何必問?
他望着我的眼睛,我避開了去,看牆上那幅濃烈如黃金的向日葵,他最終還是答道:“他們都回去了,回到了我父親的身邊……”
我笑了笑,彷彿忘了我們之間的心結,道:“他們應該就是那些特種兵吧?”
他點了點頭,道:“他們是跟着我父親一起參過軍的兄弟,退伍之後,便一直跟着父親!”然後又是沉默。
我很失望,是一種透進心底的失望,他並沒有想着向我交待什麼,那一場場溫柔的追逐,全都變成了一場笑話,他對我,究竟是隻當成一個可以玩耍的寵物,就如天上的仙寵,又或許,比天上的仙寵還不如,最起碼,神仙對他們還有幾分真心。
他只是想用他蒼白的溫柔將我留住?
我問他:“孟宇,這裡是哪裡,我怎麼來這裡的?”
我感覺無話可講,卻不想問他那件事,只有努力東拉西扯。
他聲音低沉:“眉,這還在學校旁邊,你如果不願意住宿舍,就住在這裡吧!”
我的心忽然間感覺一陣抽痛,他原來這種打算!十幾年的同桌之誼就換來這種打算!
我聽到我自己說話的聲音,極冷:“孟宇,你這算什麼?真的打算把我禁錮起來,我倒沒想到,你還有這種嗜好!”
孟宇垂了頭,眉頭皺成川字:“眉,只要我們忍過這段時間就行,你就依我一次,好嗎?”
我淡淡的道:“爲什麼?”
孟宇道:“潔如,她的父親與我父親有十幾年的生意來往,我父親被他捏了不少把柄在手上,如果我們反臉,父親面臨的,不但是牢獄之災,他雖然從小對我冷淡,但,他終究是我的父親,我不能見死不救,而且,你如果出去,讓潔如知道……”
我心裡如冰刀劃過,淋淋的鮮血一流出,便凝結成冰,他最後一句話,算得上對我的解釋了嗎?原來,他在乎的,是那個名叫潔如的女子的想法嗎?
我笑了笑:“孟宇,我們什麼關係,只不過是同桌的關係,友誼比別人好一點而已,到了讓她吃醋顧及的程度嗎?會損害到你的利益?”
我感覺心灰意冷,他來找我,也不過是想向我表明同時向我警告,別讓潔如知道麼?我想起了太白的提議,的確,上大學,對我還有什麼意義?
我衝口而出:“你放心,我已經準備退學了,反正讀大學對我來說,可有可無,這下,你放心吧?”
其實上大學對一個有着兩世記憶的人來說,只不過是打發時間,而不引起旁人注意的一種方法,現在,既然這種方法已然無用,上學對我來說,就變成了一個牢籠,而我,唯有捨棄了這個牢籠。
倪魚串叫我過去幫她,給了我一個很好的藉口,讓我可以走……
孟宇猛地擡起頭來,痛苦的望着我:“桑眉,難道我在你心底,真的只是同桌的你的關係?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的心底,只值這麼一點?”
他愁眉緊鎖,黑色的眼眸怒悲難辯,卻如釘子一般的釘住了我,我想,這是什麼道理,明明是你有了未婚妻,卻搞得彷彿我有了未婚夫一般?
天下間的事兒,不能總是這麼顛倒黑白的吧?
‘你如果出去,讓潔如知道……’我心底反反覆覆的浮現出他說的這句話,什麼時候,我再也不是他全心全意掛念着的唯一,也許,他從來沒有把我當成他的唯一,‘潔如’纔是他心心念念掛住的那個人,就算是同桌之誼,他也要顧及她的感受。
但是,他痛苦的表情,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有的人真的天生會演戲,天生就是演員,爲了不讓我亂說亂動,他纔想着在我的心底留下一份念想,讓我以爲,他是顧念我的,只不過,因爲環境,因爲時勢,纔不得不放開了了,讓我對他留手?
可是,他不知道麼,我不會糾纏不放,更何況,他對我來說,沒什麼好糾纏的,只因爲,也許,我還沒有愛上他,現今,只不過對他略有好感而已。
也許,在天上,太過寂寞,守着蟠桃園幾百年,每天對着的除了蟠桃,就是蚊子,所以,纔會對他從小到大對我的關心,進而感動,進而喜歡吧?
我神思遊離天外,不想再望他,再看他。
我感覺牀凹下去一塊,孟宇坐在了我的身邊,他雙手捧了頭,手指插在頭髮裡。
孟宇輕聲的道:“桑眉,你不用退學的,真的……”
他已經默認了我的退出,得到我對他不再糾纏的承諾,他心中是否有幾分竊喜?
他再一次迴避了我心中的疑問,我笑道:“我已經找到了工作,不對我來說,是一個好機會,其實,上這個大學,學這個專業,我並不喜歡,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不就是選一份喜愛的工作嗎?作爲我從小到大的同桌,怎麼樣,你也應該同意我的選擇的吧?”
我把同桌兩個詞說得特別的清楚。我們之間已經劃開了界線。
同桌,是的,僅僅只是同桌!
孟宇沉沉的道:“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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