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衍凝視着鏡子裡的女兒,從口腔裡拿出牙刷,又喝了一口水漱完口後纔回道,“今天爸爸帶你去祭拜一個人。 ”
陸硯白眨了眨大眼睛,稚嫩的小嗓音帶着疑惑,“祭拜誰?”
“你的爺爺,我的父親。”
…………
用過早餐,陸時衍親自開車帶着女兒去遠效的墓園。
到達目的地後,陸時衍把小傢伙從車裡抱出來,手裡拿着一束白菊,邁開長腿朝着墓園入口走去。
陸硯白被他單手抱在懷裡,睜着一雙大眼睛四處張望着,“爸爸,爺爺在哪裡?”
小孩子的嗓音原本很清脆,在寂靜的墓園裡顯得格外大聲。
她說完之後,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拿眼角小心地覷了男人一眼,將聲音壓低,“爸爸,這裡明明一個人也沒有,爺爺在哪裡?”
她的年紀太小,還不明白祭拜是什麼意思。
陸時衍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蛋,低低道,“爺爺在另一個世界,一個我們看不見摸不着的世界。”
“看不到的世界?”陸硯白擡手撓了撓後腦勺,突然想到了什麼,“我知道,爺爺在西方極樂世界對嗎?”
在寺廟裡,她聽師父講過,人離開這個世界後靈魂會進入另一個世界。
而那個世界沒有痛苦,沒有災難,每個人心沒有醜惡,是爲極樂。
她所理解的,是佛語所說的極樂世界。
陸時衍微微頷首,淡淡應了一聲,“嗯。”
他抱着懷的小人兒沿着大理石臺階一步步前行,不久之後停在了一座墓碑前。
陸時衍將女兒放到地,走過去,把白菊擱在墓碑前,然後單膝跪下。
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方巾,他默默地將墓碑的灰塵擦拭乾淨。
只見照片,姜宗明一臉和藹的笑容,好像正在與他對視一般。
陸時衍這麼看着照片裡的人,心臟某處像是被什麼猛地抓了一下,開始隱隱抽疼。
其實,姜淶怪他也是應該。
因爲他自己也覺得,父親當初的意外,是他的責任。
如果他能早一步找到他們,如果他能早一步送姜宗明去醫院,如果他讓顧止汀進手術室替他取子彈,也許結果會不一樣。
然而,這個世界不存在如果。
發生了,是發生了。
人去世了,是去世了,不會因爲他後悔自責難過會活過來。
姜淶離開後,他並沒有去找她。
其實,他很清楚,帶走她的人是誰。
做錯了事該受到懲罰,他故意不去找她,也算是自我懲罰。
時間如流水般過得飛快,距離姜宗明去世已經有四年的時間了。
不過,哪怕他自己無法原諒自己,卻依然還是希望姜宗明能夠原諒他當初的選擇。
姜亦寒和姜宗明都是他這輩子非常重要的親人,他心裡不希望他們當任何一個人有事。
只不過當時,他判斷出了差池,害了一條人命。
漆黑的眼眸,漸漸凝聚起氤氳的霧氣。
陸時衍一隻手撫着墓碑,另一隻手按在心口的位置。
那種痛,像是要穿透心臟,讓他連呼吸都變得沉痛起來。
像是有無數利刃在同時割據着他的心,疼痛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