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連空氣也彷彿突然安靜下來。
陸時衍的視線一眨不眨地盯着病牀的男人,看着他一點點將眼皮撐開。
僅僅是睜開的動作,他卻耗費了近半分鐘,足以見得他如今的身體狀況有多虛弱。
似乎是沉睡的時間太長,當眼睛睜開後,他還沒能一下子適應。
漆黑的眼珠在眼眶裡轉了好幾轉,才漸漸凝焦。
他似乎是感覺到有道炙烈的視線落在自己臉,眼珠又動了動,順着這道視線望過去。
當視線落在對方那張俊美絕倫的臉時,他的瞳孔頓時劇烈地收縮起來。
儘管之前醒過來的時候,顧醫生已經給他打過預防針,但是突然看到一張跟自己擁有一模一樣長相的男人,這樣的視覺衝擊力,真的是激動到可怕!
氧氣罩下的薄脣無法抑制地抖動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長眉斜飛,眼眸漆黑,鼻樑高挺,雙脣削薄,眼角那淚痣在燈光下閃耀着蠱惑人心的光澤。
是他的臉!
卻又不是他的臉!
病牀的人被病痛折磨到已經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像是費盡了所有的力氣,才終於從喉管裡發出兩個音節,“你、好。”
在病牀昏睡了那麼久,他的聲帶也受損嚴重,嗓音粗嘎蒼老得不像話。
而且,他的音量原本極小。
還隔着氧氣罩,幾乎是聽不清楚的。
陸時衍通過他的脣形判斷出了他說的話後,微微勾起脣角,“你好。”
病牀的男人聽到他的迴應後,也扯了扯嘴角。
微笑,對於普通人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表情,可是他做得卻極爲吃力。
他雖然腦袋很清醒,可是身體機能卻沒能恢復,連做一個牽動面部肌肉的表情都顯得尤爲吃力。
緩了好一會兒,他再次開口,“見到你,真好。”
陸時衍望着他一張一合的嘴脣,脣畔的弧度稍稍加深了幾分,“我也這麼認爲,見到你真好。”
病牀的人靜靜望着他,眼底除了笑意,似乎還隱隱有些水光。
他們誰都沒有再說話,只是這麼瞧着彼此。
時間彷彿停止,空間彷彿凝滯。
整個世界在這一刻都靜止了。
這對兄弟,他們以眼神交流着,明明什麼話都沒有說,卻好像已經說了千言萬語。
也許過了很久,也許只過了短短几分鐘,陸時衍垂眸凝視着他,醞釀了好久,終於緩緩開口,“顧醫生的醫術很好,他一定會醫好你的病。”
他抿了抿脣瓣,沉吟了小片刻,又接着道,“佔了你的身份,用了你的名字,我很抱歉。”
病牀的男人微微搖了搖頭,“不、不用道歉……看到你,我纔像見到了真正的陸時衍……像是看到了健康的自己……”
他曾經做夢也希望成爲的樣子,如今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
健康,帥氣,英俊,高大。
真好啊!
活着真好,健康真好!
從小,當他被人羨慕每天都有專車接送學放學時,他卻在羨慕着那些坐在自行車後活蹦亂跳的小孩子。
是啊,每個人似乎都不珍惜自己已經擁有的東西,而去羨慕別人手那些自己永遠也得不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