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玉盈想到那個看着特別慈善,實則特別精明的老太太,說道,“你們家那個老太太就是貪多嚼不爛的老猾頭,什麼好東西都想往自己家劃拉,偏話還說得好聽。當初還想把我弄給她當孫媳婦,她也不看看她那孫子是什麼德性。我以爲她只對外人如此,原來對親孫子也是這麼不客氣呀。”
陸漫嘆道,“老太太就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長,維護家族利益。當整個家族是統一利益體,一致對外的時候,她維護家裡的每一個人,包括我。在她的羽翼下,我活了下來,成長起來,平反了我外祖。可一旦家族內部嫡庶利益遇到衝突時,她就不顧一切維護家族的核心——嫡支長房。之前我們沒有辦法,可現在卻不能讓她再拿着庶支拚命掙下的功績去便宜不勞而獲的人……不提嫡庶利益,老太太還是非常不錯的,身爲最尊貴的長公主,卻沒有那些公主病,強勢,明事理。唉,只是她總怕長房守不住祖宗留下的基業,漸漸沒落,幫他們謀了那麼多,還覺得不夠……”
丁玉盈又問,“那你準備怎麼辦,那個爵位是受還是不受,家是搬還是不搬?”
陸漫道,“咱們是從現代過來的,誰不喜歡小家小戶過清靜小日子啊。但古代到底不同,這個家更不同,什麼孝道啊,政治啊,牽一髮而動全身。”聲音又放小了些,“長公主不僅是這個家的家主,還跟和郡王爺、謝家、我家三爺一樣,暗中都是太子黨,政治上的牽絆多着呢……明天一早我讓柳壯去迎姜展唯,把這裡的事跟他說說。我對政治不敏感,受不受爵位,搬不搬家,我都聽他的。”
丁玉盈看看她抿嘴笑起來,說道,“倒真是賢妻良母,什麼都聽你家三爺的。”
陸漫無奈地搖搖頭,說道,“之前我也任性過。自從上次他不顧一切把我救回來,我就想了,以後不管怎樣,我都跟他同甘共苦,患難與共。在我們這種家庭裡,有些事是家事,小事,被人做起文章來,就是大事。”
丁玉盈走後,陸漫讓人叫來前院的小廝,讓他去告訴柳壯做好準備,明天卯時三刻啓程去給姜展唯送信。之前,她提筆給姜展唯寫了一封信。
第二天一早,陸漫剛洗漱完畢,柳壯就在垂花門外等着了。陸漫讓新荷把信和一個裝了吃食的揹包拿給他,讓他快馬加鞭給姜展唯送去。
柳壯走了不久,姜侯爺又派一個護衛送了一封信去給姜展唯。
陸漫去了餐廳,丁玉盈、姜展魁、姜玖都在桌前等着了。
姜展魁和姜玖滿臉喜色,跟丁玉盈說着姜展唯如何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丁玉盈玩笑道,“他這麼好,我都急不可待想早些見見了。後天南征軍進城,我也去他們路過的茶樓裡看熱鬧,扔個繡球荷包什麼的。”
姜玖喜的雙眼亮晶晶,趕緊道,“好啊,好啊,丁姐姐把我也帶着。”
陸漫嗔道,“你可是和郡王爺的未婚妻,真要幹這事,恐怕言官就有事做了。”
飯後,姜展魁和姜玖去上學,陸漫看着小哥倆起牀,吃完飯,便要去鶴鳴堂給長公主請安。老駙馬這些天一直在念叨黃黃和豆豆,也讓菊香把二豆帶上。
丁玉盈悄聲問道,“你這時候去,不怕那個老太太罵你?”
陸漫道,“一碼歸一碼。我不高興他們壓制庶子,爲我家三爺爭權益,這種立場已經表明了,他們高不高興我也控制不了。但該講的孝道還是要講,在這種大家族裡,不可能快意恩仇……”
他們走出東小門,丁玉盈右拐回了曉軒,陸漫等人正要往前走,就看見三夫人急匆匆迎面走來。
小哥倆給她作了揖,喊着,“三祖母,三祖母。”
三夫人笑道,“哦,真是好孩子。你們這是去給老祖宗請安?”
“是。”小哥倆異口同聲地回答。
三夫人對陸漫說道,“我就說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你三叔父還非得讓我來看看。”聲音又放低了些,說道,“長公主病了,到現在都沒有起牀。”
陸漫的臉上一僵,驚道,“這是怎麼說的?哎喲,她老人傢什麼時候生的病,怎麼不來叫我呢?”
說着,她趕緊急步向鶴鳴堂走去。她沒想到,好強的老太太還用起了裝病這個策略,只不知她要達到什麼目的。
陸漫心裡非常無語,封侯拜將是多大的喜事,這個家怎麼搞成了這樣。
去了鶴鳴堂,老駙馬走了出來,也沒理奔過來咬他衣襬的黃黃和豆豆,難過地陸漫說,“唯唯媳婦,長亭又起不來牀了,你去看看吧,別讓她死了。她死了,我受不了。”
陸漫邊向裡走邊說道,“祖父放心,祖母福澤深厚,不會有事的。”
廳屋裡站着姜展玉和一排小豆丁,他們的表情都非常嚴峻,大氣不敢出。去了臥房,三位老爺沒有上衙,都在這裡,還有楊氏、二夫人、大奶奶、江氏、魯氏。
陸漫走去牀前,看到長公主閉着眼睛,嘴抿成了一條線,臉色不太好看,但也不算難看。她俯身輕聲道,“祖母,孫媳給您把把脈。”
說着,她便開始把脈。
脈像還算平和,除了老太太一直有的輕微腦血栓,沒有任何不好。
錢嬤嬤低聲說道,“長公主高興孫子有了大出息,昨晚睡得晚了些。怎麼半夜寅時就開始說不舒坦,頭昏,胸悶。”
陸漫拿出銀針給老太太施針,輕聲埋怨錢嬤嬤道,“嬤嬤怎麼沒趕緊去叫我呢?若耽誤了病情,可是我的罪過了。”
錢嬤嬤又道,“我本來說去請你的,可長公主心疼三奶奶,說三奶奶的孝心她都是看在眼裡的,孝順老的,照看小的,還要給其他人診病,辛苦,捨不得你半夜辛勞……”
陸漫感動極了,忙說道,“謝祖母的體恤,可您這樣,我們當晚輩的很心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