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安排

因着是樓卿言一路‘護送’,江雲珊走得算是頗爲心甘情願,江雲昭她們並未費太多脣舌。臨行前,江雲珊也只提了一個請求,想要同潘姑娘說一聲。

因着她是潘姑娘帶進楚家的,衆人就也沒在這一點上爲難她,當即同意了。只是廖鴻先遠遠地看着潘姑娘時,眼神頗爲不善。

江雲昭問他爲何如此,廖鴻先難得地並未詳述,僅僅說道:“二皇子和元睿關係並不太好。”

而二皇子,是潘姑娘的表哥。

江雲昭明白了四五分,卻知曉這不是自己能夠多管的,就也不再多問。

江雲珊走後,便到了宴席開始的時辰。

直到此時,江雲昭方纔再次見到了江雲瓊。後者已經找到了話語投契的女孩,正與她們邊低聲說笑着邊向設宴之處行來,神色間頗爲親近。

自那日晚上投繯被救後,江雲瓊一直鬱鬱寡歡。就算是與老夫人親近了許多,神色間還是不時露出幾分哀愁。如今日這般真心微笑的模樣,江雲昭已經許久都未從她面上看到了。

江雲昭暗道或許這就是江老夫人要她前來的目的。又看了她的笑顏片刻,見楚月琳在不遠處朝自己招手,就舉步朝座位行去。

柳樹下的石桌前坐着兩位夫人,正品茗閒聊。江雲昭路過二人的時候,不經意間從她們口中聽到了類似“江家大姑娘”“品貌尚可”這樣的字眼。愣了一瞬後,不由停下了步子。

她走的那條路正好在二人背後,且她們只盯着江雲瓊細看,並未留意到江雲昭,依然自顧自低聲說着話。

右邊那個衣着樸素皺紋明顯的婦人,聲量明顯比她身側的朱夫人要大上許多,雖然壓低了聲音,但她所說之語依然清晰可辨:“我瞧着不錯。雖說是庶出,卻是出自侯府。做填房的話,倒也夠了。”

雖說今日參加賞花宴的幾乎都是勳貴之家,卻也有並未受邀、跟着相熟之人一同前來的。江雲珊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如今這說話的婦人江雲昭不識得。但是她身邊的朱夫人,江雲昭倒是知道。如今二人對着江雲瓊品頭論足,江雲昭將前後事情細想了一遍,一個念頭漸漸冒了出來。

——看那婦人言語間表露的態度,倒是有幾分相看之意。

江老夫人讓江雲瓊來賞花宴,其目的,難道與江雲瓊的親事有關?

若是藉着賞花宴的名義來做此事,不僅能夠讓男方女眷見到江雲瓊,還不至於打草驚蛇讓二房之人知曉,倒是個兩全之策……

將事情前後在心中過了一遍,江雲昭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

雖說江老夫人這樣的安排算得上合情合理,只是她這般防人一樣瞞着秦氏的做法,讓江雲昭心裡到底不太舒坦。

她又回望了江雲瓊一眼,暗暗嘆了口氣,加快步子走向楚月琳那邊。

這次的午宴很是豐盛。但最讓江雲昭欣喜的,並非美味的食物,而是楚夫人的安排——她特意讓江雲昭與楚家姐妹挨着,在江雲昭的位置上,恰好看不到董氏那邊,而董氏,自然也望不到她們這裡。

發現這一點後,江雲昭的心情頗爲不錯。只是先前朱夫人身邊的那名說話婦人離她不算太遠,與楚家姐妹說話之時,江雲昭不可避免地會經常看到她。見她依然鍥而不捨地經常去瞧江雲瓊,江雲昭的心中便頗有感慨。

楚月琳挨着她坐,發現了她偶爾一兩次的情緒波動,便問道:“你可是有什麼事?不妨直說出來,也好解決。”

楚月華聞言,就也看了過來。

家中之事,怎好與人詳說?況且,此事有關江雲瓊的私隱,更是無法向人講述。江雲昭便說了些旁的理由,倒也晃了過去。

用完餐後,趁着丫鬟往桌上擺點心的空檔,江雲昭好似隨意地指了那婦人,問楚月華道:“楚姐姐可知那是誰?看着不像是國公府請來的客人。”

楚月華只看了一眼便知曉她說的是誰,邊輕輕攪着甜羹邊道:“聽說是朱夫人孃家的一位近鄰,旁的我也不甚知曉了。”

她將湯匙擱下後,忽地想起一事,又說道:“好似朱夫人孃家與林家相隔不遠,那位‘近鄰’,或許江老夫人也是認得的。”

江老夫人孃家姓林。楚月華如此說,江雲昭便知曉,事情定然是江老夫人刻意安排的了。只是看江雲瓊的模樣,應當還未聽聞此事。雖說那戶人家的境況看上去不像是日子富足的,不過從另一個方面來想,只要他們家人不算出格,再怎樣,人品也是好過馬家的嫡長孫。

細細思量後,一時間,江雲昭倒是不知該爲江雲瓊開心,亦或是替她擔憂了。後想着江雲瓊的事情她也沒有插手的立場,感嘆過後,只得作罷,裝作不知。

樓卿言趕在宴席中間的時候回來了,卻不方便到女眷中來,只在遠處朝江雲昭遙遙地笑了下。待到江雲昭笑着頷首示意,他這便轉身而走,往男賓那邊去了。

孩童的身體禁不得累。午宴過後,江雲昭就有些睏倦。

此時女眷們有的依然去賞花,有的與相熟之人閒聊,還有一些亦是精神不濟,想要小憩片刻。楚夫人就將需要午休的都安排在了客房。

她特意爲江雲昭準備了最靠裡的那間精巧的小居室。最爲清淨,無人打擾。

這時跟着江雲昭來國公府的蔻丹便也過來,伺候江雲昭午歇。因着天氣炎熱,她就執了團扇,坐在牀邊的矮凳上不住給江雲昭搖扇。

涼氣襲來。沒多久,江雲昭漸漸睡去。

到底不是自己的牀,睡不習慣。沒過多久,江雲昭慢慢醒來。蔻丹晃了晃有些痠軟的雙手,準備伺候她穿衣起身。哪知剛剛走到外間,蔻丹就發現了異狀,不由自主“啊”地一聲輕叫,愣在了那裡。

江雲昭忙在裡間揚聲問她:“怎麼了?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姑娘,姑娘不好了。”蔻丹急匆匆跑了過來,短短時間內,額上已經急出一層薄汗,“廖世子送您的那件外裳,不見了!”

“不見了?”江雲昭喃喃重複了聲,問道:“先前你不是搭在外間的椅子上了?”

“是的。可是剛剛去看,已經不見了!”蔻丹急得團團轉,“這可怎麼是好?明粹坊的東西,金貴得很。廖世子若是知道了,豈不要生姑娘的氣?他買的這些都是最頂級的,想要尋個差不多的來頂替,都是難上加難!”

“可你剛纔不是一直未睡嗎?當時有沒有人進來過?”

她這樣一問,蔻丹也冷靜了稍許,而後又搖了搖頭,自責地道:“奴婢看着這兒在最裡面,不會有人來,又瞧天氣炎熱,就將外間的屋門一直敞着,未曾合上。剛剛奴婢在打扇,一直在裡間未曾出去。若是有心人悄悄去到外間,奴婢怕是也察覺不到。”

江雲昭有些疑惑。

應當不是國公府的僕從做的。楚夫人治下極嚴,今日若有人膽敢做出這種事情,除非是不想再在國公府做事了。

可是旁的賓客又沒有這麼做的理由。畢竟大家都是富貴人家出來的,怎會那麼小家子氣,偷了旁人的東西過去?

蔻丹聽了江雲昭的疑惑後,深深嘆了口氣,“只能說姑娘這身裝扮太過出挑了,竟是讓人起了貪念。在奴婢看來,有可能是丫鬟做的,也有可能是客人做的。誰知道呢。”

“可是,此人爲什麼要偷呢?”江雲昭奇道。

她的這件外裳,與其他幾件一樣,都是廖鴻先特意挑選的。無論是樣式亦或是繡紋,均是獨此一份,京城之中恐怕再找不出第二個來。衣裳不像首飾。首飾還能熔了再造,看不出本來樣子,可衣裳不行。偷一件旁人穿過的衣裳去,特別是像江雲昭丟的這種很是特別的,無論是穿了或是當了,恐怕都能被人一眼認出來,十分不划算。

對方拿了它,能做甚麼?

幸好此時已是午後,天氣炎熱,用不着穿外裳。如今東西丟了,江雲昭覺得對不住廖鴻先的那番苦心。起身之後,她暗暗思量着該怎麼和他開這個口好,索性順着路無意識地朝前行去,權當散步了。

不知不覺,竟是行到了先前和楚月琳走過的那條路。再往前不遠,就是遇到六公主的那個有蓮花池的院子。

江雲昭想再去看看,只是還未走近,就聽那邊傳來嘈雜的人聲。有丫鬟叫着跑了出來,在門口不住嘶喊:“溺水了!有人溺水了!快來人啊!”

江雲昭聽聞,忙帶了蔻丹急急向前行去。

走到離院子兩三丈遠的時候,有人從另一個方向不慌不忙地走了過來。

這種時候,無論是誰,都是急匆匆的一副模樣。對方那般悠閒的姿態,倒不像是來救人的,更像是來看戲的。

江雲昭略有反感,不由就朝那邊看了一眼。瞧清對方是誰後,她淺淡笑笑,暗道若是此人,那麼這般行徑倒也不奇怪了。

她本欲收回目光。誰料對方看到她後,先是一愣,繼而就是震驚無比地瞪大了雙眼。

江雲昭不欲理睬她,準備轉身進院。可對方顯然不打算放過她。

溫柔嫺雅的六公主高聲喚了江雲昭一聲後,朝院裡望了一眼,又轉回視線,一臉錯愕地看着江雲昭,抖着聲音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