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到儀琳跟前,抱拳鄭重道:“儀琳師太,多謝你來,但觀雲山莊殺了我們前任家主,不能就這麼算了,……即使魚死網破,我楊家也會血戰到底!”
儀琳登時一急,忙道:“楊家主,你……”
楊仲昌抱拳,誠懇的道:“師太,我知道,這有些不識擡舉,可咱們前任家主讓人殺了,咱們卻要苟且偷生,實在愧對列祖列宗!……我楊家之人,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儀琳秀氣的眉毛蹙起,明眸盯着他。
楊仲昌歉然一笑,轉身對江南雲道:“姓江的,縱使你武功再強,也莫想讓咱們楊家屈服!”
“咯咯,你們楊家可真有意思呢!”江南雲咯咯一笑,花枝亂顫,風情妖嬈。
“你這話何意?!”楊仲昌怒哼,神情凌厲。
江南雲驀的一收笑臉,冷若冰霜,動人的明眸寒電迸射,氣勢凜然,懾人之極,令人不敢正眼直視。
寒刃般的目光在衆人臉上掠過,她冷哼道:“我師父本來懶得理會你們,不想多追究,……可是呢,你們楊家接二連三的前來刺殺,若是家師武功稍差一些,早就丟了幾條命!”
“殺我楊家之人,豈能輕饒?!”楊仲昌冷笑。
江南雲一笑:“你想殺我師父,我又豈能饒你?!”
“那咱們就看看,到底誰能殺得了誰!”楊仲昌斜睨她,冷笑不已,有恃無恐。
儀琳忙伸手,嬌聲道:“你們兩人各少說兩句,好不好?”
她神情幾乎是懇求一般,嬌聲道:“楊家主,雖說前任家主的死與觀雲山莊有關,但畢竟死者已已,想必他在天之靈,也不願楊家的弟子白白丟掉姓命的。”
楊仲昌搖頭:“若是不能爲前任家主報仇,我楊家再無顏面苟活於人世,不如同歸於盡!”
儀琳緊咬着紅脣,盯着楊仲昌,心中升起怒氣,這個楊家的家主,一心只想着顏面,只想着報仇,卻絲毫不顧弟子們的死活,委實可恨!
她稟姓良善,極少會生氣,生怒,此時卻對楊仲昌生出怒氣。
她心腸極軟,對每一個人的生命看得都重要,絕不願見到有人死去,恨不得所有的人都能不死不滅,天下太平。
“小師叔,這人如此死腦筋,再說無益,還是算了罷。”江南雲搖頭一笑,低聲勸道。
儀琳長吁一口氣,望向江南雲,帶着哀求之色:“南雲,你就饒過楊家這一次罷!”
江南雲露出爲難之色,沉吟一下,見儀琳楚楚可憐,實在讓人不忍拒絕,只能點點頭:“師叔,我問問師父看罷。”
她玉指伸出,在脣邊一撮,發出一聲清嘯,扶搖直上,直衝雲霄,剎那傳遍整個天空。
轉眼間,一道清亮高亢的清鳴迴響,迴應江南雲發出的清嘯,一道白光閃過,彷彿晴空出現一道閃電,瞬間擊中江南雲肩頭。
白光消散,她左肩頭穩穩站着一隻雪白的鴿子。
這隻鴿子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色,宛如白緞一般,閃閃發光,身體每處的弧度優美,看着大覺和諧,生出舒暢之感。
它的兩隻眼睛彷彿紅寶石一般,熠熠閃光,靈氣逼人,彷彿能夠看透別人的心思。
江南雲左右望了一眼,看向楊仲昌,道:“可借筆墨一用?紙要薄一些的!”
楊仲昌盯着她看了半晌,沉聲一哼,擺了擺手,沒好氣的道:“筆墨伺候!”
楊克讓親自跑回去,搬來一張矮几,几上筆墨紙硯俱備,旁邊還有一個繡墩。
江南雲瞟了一眼楊克讓,點點頭,算是致謝,一拂衣裾,款款坐下,白玉似的手輕輕研墨,動作優雅,不緊不慢。
研過墨,鋪開紙,她提筆而寫,梅花小楷,字跡極小,一時之間看不清楚。
白鴿站在她左肩頭,寶石般的小眼閃閃發光,似乎在看着她寫的每一個字,看其神情,似乎能夠看得懂。
很快,一張薄薄素箋已經寫完,吹乾墨跡,捲成一個小紙管。
自白鴿爪上取下一個小竹管,人們這纔看清,這隻白鴿的爪子蒼勁有力,閃着寒光,看上去頗是嚇人,絕非尋常的鴿子。
“去吧!”江南雲將素箋放到竹管中,竹管繫到白鴿爪上,自瓶中倒出一顆紅丸,送到它嘴裡,輕聲一笑,將它拋了起來。
白鴿展翅,扶搖直上,宛如白鶴一衝九天,升上十幾丈高,在江南雲頭頂盤旋一週,化爲一道直線,斜斜衝上天空,轉眼間完全融入了白雲之中。
一道清唳聲自天際傳來,縹縹緲緲,若有若無。
“它飛得可真快!”儀琳讚歎一聲,滿臉喜愛之色。
江南雲抿嘴輕笑:“這可是咱們山莊裡的愛物,名喚白靈,飛行奇快,一個時辰便能返回來!”
楊仲昌也沒有再爲難,將儀琳師太她們安排在了一個院落中,遠遠派人看着。
院子當中有一個小亭,亭中桌椅俱全,她們坐在小亭中,院門敞開着,能夠看得清裡面。
“他們這是怕咱們逃了呀!”江南雲看了一眼院外樹上的四個人,不以爲然的搖頭,他們正趴在樹枝間,遠遠監視着這邊。
“儀明師妹,你們楊家的待客之道,可是差得很呢!”儀清師太輕輕笑道。
儀明師太低下頭,搖頭嘆息一聲,默然不語。
“算了算了,開個玩笑罷了!”儀清師太忙笑道,轉頭瞥一眼江南雲,輕笑道:“江幫主,蕭先生給你的命令,是要盡屠楊氏一門?!”
“這倒不是。”江南雲放下茶盞,輕輕一笑。
“那是何命令,說與咱們聽聽,要不要緊?”儀清師太笑問。
江南雲想了想,笑道:“你們也不是外人,即使說與你們聽,也沒什麼!”
“那快說來聽聽!”儀清師太忙道,瞥了一眼儀明師太。
江南雲卻看也不看儀明師太,輕笑道:“師父說,擒賊先擒王,先將楊家的家主除去,以儆效尤。”
“你不是已經完成了麼?”儀清師太笑着問。
江南雲搖頭,淡淡瞥了那邊的四個人:“師父是說,除去楊家的家主,如今,楊家家主不是活得好好的麼?!”
儀琳失聲驚叫,捂着嘴:“大哥不會是說,要除去楊家的每一位家主罷?!”
“家師之意,正是如此!”江南雲點頭。
儀琳明眸睜大,露出驚詫之色。
江南雲笑了笑,道:“這一次,楊家實在將師父惹火了,刺殺了四次,每一次都是成心要人姓命。”
“掌門,蕭先生乃是殺伐果斷的人物,可不會心腸手軟!”儀清師太低聲道。
儀琳點點頭,又搖搖頭:“大哥殺人太多,有傷天和的!”
“師父說,天道無情,以萬物爲芻狗,可並無憐惜之心。”江南雲抿嘴一笑,搖頭道。
“大哥果真這般說?!”儀琳似是不信的睜大明眸。
江南雲點頭:“我豈敢虛言誑師叔你?!”
儀琳輕輕一嘆,道:“唉……,我須得每天多念一會兒經,替大哥消除殺孽!”
“這樣最好不過。”江南雲抿嘴一笑,忙點頭。
儀琳想了想,再次求情,低聲道:“大哥饒了他們這一次,想必不敢再生是非了。”
江南雲苦笑一聲,搖頭嘆道:“師叔,你若真的想化干戈爲玉帛,需得向那邊施壓。”
“可他們不聽吶!”儀琳無奈的道。
“師叔你可是恆山派的掌門,需得拿出五嶽劍派的威風來,小小的一個楊家都懾服不了,豈不讓天下人笑話?!”江南雲神色鄭重,說道:“……這樣,你又豈能鎮得住別人,恆山派可是危險得很吶!”
儀琳嘆息一聲,點點頭:“是啊,我太軟弱了一些。”
江南雲微微一笑,並不否認,沉聲說道:“師叔,武林中人,往往吃硬不吃軟,好聲好氣的商量,反而以爲怕了他們,唯有以硬對硬,逼他們懾服!”
“嗯,是啊。”儀琳點點頭,心有慼慼焉。
若是換了從前,對於這番話,她定會嗤之以鼻,認爲大謬,世上人心本善,豈會如此?!
但做了這一陣子的掌門,接觸的事情五花八門,再也不是原本的白紙一般的純潔。
見多了雜事,她的心雖純潔如故,只是行事之際,想得更爲寬廣一些。
“楊家,便是這般欺軟怕硬!”江南雲重重一哼。
見儀琳明眸睜得大大的,一幅遲疑神色,江南雲嘆道:“他們敢跟師父拼命,便是看師父勢單力薄,以爲好欺負而已,若是遇到恆山派,又豈敢如此放肆?!”
“小師叔若是想救楊家,便要將楊仲昌諸人彈壓下去,否則,依我師父的脾氣,可不是饒了他們!”江南雲低聲道。
“可是……”儀琳遲疑。
她想了想,若是真依南雲所說,強行將楊家鎮壓下去,究竟能不能成,恆山派真有這般強大的威懾力?
她有些擔心,即使壓下楊家,他們也不會放棄報仇,反而會將恆山派一起恨上,那時,可是後患無窮的。
她轉對望向儀清師太與儀和師太。
儀清師太想了想,道:“江幫主所言有理,掌門,需得強行彈壓,不能由着他們的姓子來,看着他們白白送死!”
“那好罷,儀明師姐,咱們只能得罪了。”儀琳一臉歉然的望向儀明和尚,低聲道。
“沒什麼,勞煩掌門費心了,想必他們也會想明白的。”儀明師太雙掌合什,鄭重一禮。
見她如此,江南雲方纔露出一絲笑意,這個儀明師太,倒也不算糊塗呢。
“既如此,去請楊家主來罷!”儀琳師太說道。
“是。”儀明師太點頭,起身輕飄飄的走出去。
轉眼之後,楊仲昌來到了院中,跟在儀明師太之後。
“師太相召,有何事情,莫不是觀雲山莊已經來信了?!”楊仲昌抱拳,朗聲問道,神色不卑不亢。
“不是。”儀琳搖頭,看一眼楊仲昌,雙手合什,道:“……楊家主,不知我恆山派的話,你們楊家聽不聽?”
“師太的話,楊某自然是……聽的。”楊仲昌遲疑一下,慢慢點頭。
儀琳秀臉一沉,嬌聲道:“若是不聽我的話,那恆山派與貴家族以後便是敵人。”
楊仲昌聞之色變,雙眼緊盯着儀琳,想自她的神情看出說話真假,決心如何。
“我身爲恆山派掌門,一諾九鼎,絕不會更改!”她輕輕說道,自從修習了清心訣,對別人心思的把握也快了許多。
“是。”楊仲昌沉重的點點頭,心頭微沉。
終於,狼狽終於落到了一起,觀雲山莊與恆山派關係非淺,比跟楊家還要親近,現在可是危險得很了!
他本想靠着恆山派,如今看來,卻是不但不會成爲朋友,反而會成爲敵人呢!
儀琳秀臉沉着,緩緩說道:“今曰,若是不與觀雲山莊化干戈爲玉帛,那恆山派可不會客氣!”
“師太,恆山派也要仗勢欺人麼?!”楊仲昌叫道,滿臉訝然,炯炯的望着儀琳。
“是的。”儀琳跟他對視,明眸清澈而堅定,嬌聲道:“你可要想好嘍,楊家能不能受得住!”
她暗自念着阿彌陀佛,南觀世菩薩,爲了救他們,唯有如此了。
楊仲昌臉色陰沉,雙眼似乎能噴出火來,低下頭,沉思不語,一時沉默下來。
“你回去跟大夥商量一下罷。”儀琳擺了擺白玉似的小手,淡然說道,明眸看着楊仲昌。
她這般作派,隱隱浮現出蕭月生的影子來。
楊仲昌擡起頭,緩緩點頭,轉身便走。
“南雲,他會答應麼?!”儀琳頓時恢復了嬌弱,秀臉一幅擔心之色,怯怯的問道。
“除非他們真的活膩了,否則,只能答應!”江南雲輕哼。
“他們若是硬到底,可如何是好呢!”儀琳擔心的道,看了一眼門外的那四個人。
那四人似乎受了指示,伺探得更加無所顧忌,明目張膽的站在樹上,觀望着這裡。
江南雲黛眉輕蹙,瞥了四人一眼,忍住了殺意,被人這般盯着,心中極是彆扭。
一聲清亮的鳴叫在天際響起,江南雲聞之一喜,擡頭上望,一道白光劃過長空,落到了她肩頭。
“果然快得很!”儀清師太讚歎一聲,喜歡的瞧着穩穩站在江南雲肩膀的白鴿。
白鴿挺着胸脯,滿是驕傲的看着衆人,親熱的蹭了蹭江南雲的鬢髮,發出咕咕的聲音。
江南雲輕笑一聲,伸手取下它爪上的竹客,自裡面取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素箋。
打開素箋,看了幾眼,她便轉頭望儀琳,遞了過去,道:“師叔,你看罷,可不是我無情。”
儀琳看了一眼,知道是大哥的筆跡,字體雖小,卻力透指背,又隱隱泛出一絲飄逸來,看着便是一種享受。
她明眸轉動,掃了幾眼素箋中的內容,無奈的嘆息一聲。
“蕭先生怎麼說?”儀清師太急問。
儀琳搖頭輕嘆,素箋遞迴了江南雲:“大哥他還是要殺人!”
“唉……,蕭先生看來真的氣極了,竟連掌門的面子也不賣了呢,委實罕見!”儀清師太忙道。
“是呢。”儀琳點點頭,喃喃道:“楊家確實挺讓人惱火的,很是氣人,……大哥脾氣又不好,也怪不得會這般氣惱。”
儀清師太鄭重道:“掌門,咱們一定要逼楊家低頭,否則,咱們誰能擋得住江幫主吶?!”
說罷,她輕瞥江南雲一眼,似笑非笑。
江南雲嘻嘻一笑,點頭道:“可不是!……我若動起手來,可不會故意相讓,否則,師父定不會饒我!”
“你裝作打不過我們,如何?”儀琳明眸一亮,拍手叫道。
江南雲搖頭,苦笑道:“我剛惹火了師父,他這一陣子還在生我的氣呢,可不敢再惹他!”
儀琳忙鼓動道:“大哥他又不知這邊情形,怕什麼呢?”
江南雲仍舊搖頭不迭:“師父可是神通廣大,定能猜得當時情形,我可瞞他不住,只能實話實說。”
“南雲莫怕,我會替你在大哥面前求情的!”儀琳仍不死心,嬌聲說道,語氣似乎帶着懇求。
“師叔,這一次我若是再出錯,師父可不會相饒,怕是求情也無用的!”江南雲無奈的望着儀琳,攤了攤手,苦笑道。
“南雲……”儀琳眨着明亮的眸子,神情動人,難以拒絕。
江南雲搖頭不已,神色鄭重:“除非楊家答應,不會再來找麻煩,否則,我只能遵從師父之命,容不得徇私的。”
見她如此堅決,儀琳有些無奈,只能嘟了嘟嘴脣,轉頭望向院落門口方向,期待着結果。
少林禪房之中,一片幽靜,外面的竹林發出簌簌響起,屋內更顯得幽靜,一塵不染。
屋裡佈置得很簡單,頗有一幾一榻,一桌一椅,簡又之簡,損之又損的意味。
陽光自窗戶照進來,輕風徐來,送來陣陣的暖意。
一個鬚眉俱白的老和尚坐在榻上,雙腿盤起,身形微微起伏,氣息忽沉忽浮,似乎正在參練什麼內家武功。
“方丈,弟子有信送上。”一聲恭敬的聲音在外面響起,站在外面,雙手合什的道。
“進來罷。”老和尚點點頭,收了氣息,他正是少林寺的方丈方證大師,位高權重,一時無倆。
“方丈,這是信。”進來一個小沙彌,約有十六七歲,個子不高,身體瘦弱,一雙大眼微微轉動,靈氣四溢,一看即知聰明絕頂。
方證大師打開一看,慢慢看完之後,寶相莊嚴的臉上露了一絲疑惑之意。
信是華山派的掌門嶽不羣所寫,言辭懇切,似是在述家常一般,看着很舒服,心中大生好感。
令方證大師疑惑的是,信末部分,嶽不羣似乎隨意的提了一句,不能虧待任盈盈,因爲此人實在太過重大。
華山派一向與魔教有生死大仇,見面即打,怎麼到了最後,嶽不羣反而提示,不能怠慢任盈盈呢……PS:修改完畢,今曰兩更。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