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妒殺

蕭月生擺擺手,笑了笑:“算了,……他們既然想坐這邊,便一直坐吧。”

何雪晴明眸一橫,白了他一眼,對於他溫和綿軟的脾氣大是不恥,絲毫沒有男子漢的強硬氣魄。

何雪晴雖然闖蕩武林一陣子,但論及心思之複雜,遠非蕭月生可比,他心念一轉,萬般心思涌上心頭。

若是好好相求,他倒不介意,但這個僕人如此強橫,他豈能忍得住,臉上卻越加雲淡風輕,好言相邀。

這人走到貴公子旁,低聲說話,指了指這邊。

蕭月生轉過頭,衝貴公子微微一笑,貴公子也點頭微笑,謙和有禮,風度翩翩。

貴公子貂裘一拂,起身邁步,步履沉凝而從容,每一步踏出,彷彿都踏在白雲上,飄逸而瀟灑,氣度過人,遠非蕭月生可及。

蕭月生笑了笑,伸手一指右邊椅子。

貴公子卻繞過了他,坐到了他左邊的位子。

何雪晴黛眉輕蹙,瞥了蕭月生一眼,冷眼旁觀,看看這個怪人如何面對此人。

“在下丁善淵,廬陵人士,不知姑娘芳名可否見告?”他慢慢坐下,右手稍一整理貂裘,令其妥帖,微微含笑望着何雪晴,俊逸的臉龐魅力無窮,女人很難抵擋。

“原來是丁少俠,風雲劍客丁善淵,久仰大名。”何雪晴溫柔點頭,抿嘴微笑。

“區區薄名,不足掛齒。”丁善淵淡然搖頭,轉向蕭月生,抱拳溫煦的笑道:“這位兄臺隨和,在下多謝了。”

“天涯之內皆兄弟,不必客氣。”蕭月生笑着點頭,閉嘴不言,只是微微含笑,似乎拙於言辭。

丁善淵又轉向何雪晴,雙眼俊朗,似是寒星,湛湛有神,散發着柔和的光芒,籠罩何雪晴:“姑娘身佩長劍,想必也是一位俠女吧?”

何雪晴暗自皺眉,神情卻溫柔隨和,淡然笑了笑,搖頭道:“小女子那點兒花拳繡腿,在丁少俠跟前,豈不是班門弄斧?!”

“呵呵,姑娘過謙了!”丁善淵朗聲長笑,正色道:“我看姑娘雙目有神,內氣勃勃,顯然是一位高手。”

何雪晴抿嘴一笑,低下頭,略有幾分羞澀。

她低頭之際,飛快瞥一眼蕭月生,見他眼中似笑非笑,暗自咬牙,恨恨一跺腳,蠻靴蹬他腳面。

蕭月生擡腳,輕輕避過,瞥她一眼,聲色不動。

何雪晴含羞帶澀,丁善淵看得呆了,被蕭月生輕咳一聲,醒過神來,忙道:“姑娘氣質如仙,在下自慚形穢。”

他斜了蕭月生一眼,對於他的打擾頗是不滿,劍眉挑了挑,看一眼何雪晴,忍了下來。

何雪晴暗自打量他,靠得近了,感覺到此人氣脈悠長,顯然功力是極深厚的。

又見他腰間劍鞘古樸,想來並非一柄凡劍,如此做派,倒像是出身富貴。

他神情之間,雖然溫煦謙和,卻隱隱透出居高臨下的氣勢,彷彿極有優越感。

丁善淵又說了一些話,話中雖然謙遜,卻無一不是自詡武功高明,武林中許多高手言過其實,盛名難符。

何雪晴漫不經心,心不在焉,左顧右盼。

“丁少俠,小女子何雪晴。”她實在忍不住,溫柔一笑,吐氣如蘭。

“原來是何姑娘,人如其名!”丁善淵讚歎不已,俊臉帶笑。

他忽然一怔,劍眉動了動,擡頭望何雪晴,眼中滿是驚詫:“落雪神劍何雪晴,你是何女俠?!”

何雪晴輕輕一笑,擺手道:“女俠可不敢當,大夥兒瞎起鬨,給我按上了這麼個名號,實在其實難符的!”

“呵呵……”丁善淵聽出她語中的取笑,俊臉仍帶着笑意:“何姑娘過謙了,據說何姑娘的落雪劍法,精妙絕倫,天下罕見!”

“都是他們胡亂瞎說的,哪有這般厲害?!”何雪晴搖頭,抿嘴低笑,似是害羞,感到不好意思。

“不然,不然!”丁善淵搖頭,認真說道:“空穴來風,豈能無因,何姑娘你的劍法,想必是不差的!”

“比起丁少俠你來,可是差得遠啦!”何雪晴抿嘴一笑,瞥了一眼蕭月生。

蕭月生拿着大碗,慢慢的喝酒,一言不發,雙眼恍惚,若有所思,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

見何雪晴望蕭月生,丁善淵也望過來,和善的道:“這位兄臺,不知是哪位大俠?”

蕭月生眼中恢復清明,大碗停在嘴前,訝然望着丁善淵:“我?無名小卒罷了!”

丁善淵見他不說,也不強求,如此小人物,不值一提,若非他跟何雪晴坐在一起,甚至懶得理會。

他坐得這般近,沒有發覺蕭月生會武功的跡像,身爲高手,感官更加敏銳,高手低手,靠近了便能隱隱察覺。

何雪晴妙目一翻,白了蕭月生一眼,搖了搖頭,望向丁善淵時,眼中隱隱透出古怪的意味。

她冰雪聰明,隱隱發覺,蕭月生讓丁善淵過來坐,怕也不是與人爲善,脾氣溫和。

“何姑娘,你的落雪劍法,我一直好奇得很,不如,咱們出去切磋一二?”丁善淵轉向何雪晴,俊臉帶着迷人笑意。

“不要了罷。”何雪晴遲疑,如花臉龐呈現出爲難。

“切磋而已,並不一定非要決出勝負。”丁善淵忙道,想要打消何雪晴的疑慮。

何雪晴遲疑的望向蕭月生,盈盈妙目投來,徵詢他的意見。

蕭月生低頭,望着碗中酒,默然不語。

丁善淵臉色一變,轉頭打量蕭月生,似乎要看出蕭月生的真面目。

何雪晴絕頂美貌,氣質溫柔,而且武功高強,蕭月生相貌平平,又不會武功,兩人坐在一起,周圍的人都涌起憤慨: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丁善淵自視其高,武功高強,英俊瀟灑,天下間的美女,應該都鍾情於自己纔是。

蕭月生如此平庸,卻與這般絕色的美女坐在一起,委實可恨,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這位兄臺,不知與何姑娘是何關係?”丁善淵笑眯眯的問,目光湛湛,隱泛寒芒。

“哦,萍水相逢而已。”蕭月生擡頭,目光自酒上移向他,溫和笑了笑:“因爲都要去臨安,便結伴同行。”

“去臨安?”丁善淵點點頭,眼中的光芒隱去,呵呵笑道:“據說,臨安城有一位笑面羅剎,可是?”

“你說的是江幫主罷?”蕭月生端起碗,喝下一大口,漫聲問道,語氣平淡。

“正是,洛陽清平幫的江幫主!”丁善淵沉聲點頭,緊盯着他。

蕭月生笑了笑,有些莫名其妙,擡眼瞥他一眼,道:“我見過江幫主。”

“你見過江幫主?!”丁善淵露出一絲哂笑。

蕭月生端碗,喝一大口酒,笑了笑,似是懶得再說。

“江幫主據說風華絕代,是真的罷?!”丁善淵見他不開口,忍不住問,語氣已有幾分不善。

“風華絕代,是有幾分誇大,只是長得不醜罷了。”蕭月生笑了笑,語氣輕淡,似乎不以爲意。

丁善淵劍眉挑了挑,眼中精芒隱隱,他向來是這般對人,如今,卻是被人這般對待,彷彿自己站在矮處一般,極爲惱火。

“蕭先生,那江幫主真的手段狠辣嗎?”何雪晴溫柔問道,眼波盈盈,似乎脈脈含情。

蕭月生神情冷淡,搖頭一笑,沒有說話。

丁善淵大怒,心中熊熊燃燒,寒芒在他俊眼中伸縮,彷彿能焚燬一切,他微微冷笑,盯着蕭月生,恨不得馬上將這個男人殺死。

何雪晴這般脈脈含情,他妒嫉得發狂,深吸了口氣,笑了笑,道:“據說,這位江幫主武功奇高,罕有人及,這位兄臺不會武功,如何會與她相見,……莫不是在路上偶爾瞥了一眼罷?”

他俊朗的臉上露出哂笑,嘴角微翹,譏誚之意極濃。

“呵呵,就算是罷……”蕭月生笑了笑,似乎懶得再說。

丁善淵絲毫沒有打敗他的痛快感,反而如吞了一隻蒼蠅,說不出的彆扭,似乎又站在了矮處,需得仰望他一般。

他極痛恨這般感覺,笑道:“說了這麼久,還未請教兄臺尊姓大名,可否見告?”

“蕭觀瀾,無名小卒罷了。”蕭月生喝了一口酒,漫不經心的道。

“蕭……觀……瀾……”丁善淵唸了一遍,笑了笑,確實沒有聽過這個人,看來,真的並非武林高手。

他心懷大放,不再理會他,免得徒惹自己生氣。

“何姑娘,在下也欲去臨安城,不如咱們一塊走,如何?”他俊臉掛着迷人微笑,一幅不容拒絕的語氣。

何雪晴瞥一眼蕭月生,抿嘴微微點頭:“好呀,……人多也熱鬧一些。”

她望向蕭月生的這一眼,似乎看他臉色一般,讓丁善淵心中更不痛快,瞟一眼蕭月生,眼中精芒隱隱。

這時,小二將飲菜端了上來,先上來兩個菜,香氣撲鼻,蕭月生拿起銀箸,挑了一口,便放下來,不再動箸。

何雪晴美目輕翻,狠狠白了蕭月生一眼,盈盈起身,一扭小纖細的柳腰,嫋嫋離開。

丁善淵不解,忙問道:“何姑娘,怎麼了?”

“我去去便來。”何雪晴柔聲說道,妙目瞪一眼蕭月生,扭身輕盈而去,下了樓。

“蕭兄弟,何姑娘這是……?”丁善淵笑眯眯的問,謙和有禮,宛如彬彬有禮的佳公子。

“我也不知。”蕭月生搖頭,擺了擺手。

他這般威嚴,令丁善淵極不自在,也不舒服,緊盯着他,笑道:“蕭兄弟,不知你們是如何遇見的?”

蕭月生挑了挑眉頭,看了一眼丁善淵,見他雙眼精芒閃閃,宛如寒刃在眼中,隱隱透出壓迫之意。

蕭月生見他如此,微微笑了笑,沒有說話,似乎沒有看到他眼中的鋒芒,只是仰頭痛飲。

丁善淵牙齒漸漸咬緊,怒火在胸火熊熊燃燒,即將衝到頭頂,發作出來。

但一想到何雪晴,他又深吸了口氣,蕭觀瀾並不會武功,若是自己動手,定會惹得何雪晴不高興,也會瞧不起自己。

“何姑娘年紀輕輕,已經有如此武功,實在令人佩服,真是巾幗不讓鬚眉!”他努力擠出笑容。

蕭月生點點頭,無可無不可,似乎不想搭理他。

丁善淵緊咬牙關,強自一笑,漫不經心的道:“一般的男兒,很難配得上何姑娘。”

蕭月生笑了笑,放下大碗,道:“男女之間,實在難說得緊,情之所至,即使兩人相差懸殊,也能走到一起。”

“哦——?!”丁善淵淡淡一笑,嘴角微翹,語帶譏誚:“身爲男人,不能保護自己的女人,反而需要女人保護自己,這樣的男人,豈不是窩囊透頂?!”

“嗯,這倒也是。”蕭月生點點頭,不再說話,提起酒罈,倒了一碗,酒香四溢。

“蕭兄弟好酒量!”丁善淵讚歎,一把奪過酒罈,笑道:“咱們比一比酒量,如何?”

說罷,衝先前的那一桌招了招手。

先前跟蕭月生說話的那男人急忙起身,送過來一個大碗,與蕭月生的碗差不多。

丁善淵提壇,將自己的大碗斟滿,雙手端起,呵呵一笑:“來,蕭兄弟,咱們男人,喝酒應該痛快,幹了!”

蕭月生點頭,端起大碗,仰頭一飲而盡,似乎如拿小酒盅。

丁善淵舉碗,咕嘟咕嘟,幾口下去,一翻大碗,碗底朝天亮了亮,滴酒不落。

蕭月生已經將自己的大碗斟滿,酒罈遞過去。

丁善淵的臉色變了變,實未想到,自己竟然落後,心下大是不服,接過酒罈,斟滿。

“你先來!”他端起大碗,朝蕭月生比了比。

蕭月生一笑,端起碗,一飲而盡,如一下倒進了肚子裡。

這一手功夫,極是不凡,人的嘴巴大小有限,容不下一碗酒,爲何竟能一下倒進去,令人費解。

蕭月生一翻碗,滴酒不灑,乾淨利落。

“蕭兄弟好手段,在下佩服!”丁善淵微微色變,這一手功夫,自知遠遠不及,便索姓甘拜下風,反正不是什麼大事。

蕭月生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提壇再斟了一碗,喝了下去。

丁善淵不再跟他較量,斟了一碗,慢慢的喝,一口一口,看上去甚是斯文。

一會兒的功夫,何雪晴嫋嫋婷婷而來,一手端了一盤菜,來至桌邊,放到蕭月生跟前,嗔道:“快吃罷!”

說罷,坐到對面,拿起了銀箸。

丁善淵的臉色僵硬,定定看着何雪晴,露出疑惑之意。

何雪晴露出溫柔笑容,溫婉說道:“蕭先生他挑剔得很,那兩盤菜就給他罷,咱們吃這些。”

丁善淵臉色微變,一口氣在胸口翻涌,馬上便在噴發出來,但一見到何雪晴溫柔的笑容,這口氣又降了下去。

“呵呵,蕭兄弟真是好福氣!”他對蕭月生笑了笑,眼中精芒四射,宛如利刃。

蕭月生沒有擡頭,銀箸挾菜,雙眼望着銀箸所夾之菜,臉上露出輕淡的笑意:“她的手藝,遠非酒樓的大廚們可比!”

說罷,擡頭道:“不如嚐嚐看?”

丁善淵望何雪晴,看她意下如何。

“好罷,難得你大方,丁公子就請嘗一嘗罷。”何雪晴嬌嗔了蕭月生一句,語氣親熱。

丁善淵恨不得投箸而去,但見到何雪晴絕美的臉,便又捨不得,狠不下心,只能忍住不適,伸箸夾菜。

菜餚入嘴,他神色微變,慢慢咀嚼,俊臉漸漸涌出讚歎,驚奇,怔怔的望着何雪晴。

何雪晴溫柔一笑,似是羞澀的道:“丁公子,還能入嘴罷?”

“如此美味,天下一絕!”丁善淵嘖嘖讚歎,搖頭不已,看了蕭月生一眼,嘿然道:“怪不得蕭兄弟吃不下這些飯菜,與之相比,實如糟糠一般!”

何雪晴溫柔的笑了笑,沒有再說,舉箸夾了一道菜,便是丁善淵剛纔所指,送到嘴中,道:“我可不相他那般挑剔!”

丁善淵無奈,何雪晴不發話,蕭月生也不說,他不好意思去吃蕭月生跟前的兩盤菜。

吃飯之後,蕭月生打了個飽嗝,對何雪晴道:“附近是否有客棧,明曰再上路罷!”

“不成,別磨蹭啦,還是趕緊上路罷!”何雪晴狠狠白了他一眼,嬌嗔道。

“好罷好罷!”蕭月生無奈的擺擺手,轉身便走。

何雪晴在身後狠瞪他一眼,跺了跺腳,卻依舊跟了出去。

丁善淵看得眼睛噴火,心下實在不解,這個姓蕭的態度如此惡劣,何姑娘爲何還能一直忍耐。

“公子爺,咱們怎麼辦?”一個人上前低聲問,眼光炯炯,太陽穴鼓起,是一位高手。

“走!”丁善淵冷哼,一甩貂裘,跨步向前,跟了出去。

蕭月生與何雪晴牽上了馬,便要出發,丁善淵忙跟出來,讓小二牽馬過來。

他攔在何雪晴跟前,露出迷人的笑:“何姑娘,不是說好了,咱們一同結伴而行麼?”

“哦,瞧我,差點兒忘了!”何雪晴恍然大悟。

他的馬牽了過來,雖也是一匹駿馬,但與另何雪晴的青兒相比,卻是差了一籌。

但比之蕭月生的馬,更顯神駿,高大而強壯,腿上筋肉賁起,行走之間,筋肉似是在滾動。

不再多說,諸人上馬,一提繮繩,希聿聿聲中,縱馬而馳,出了小城,上了大道。

丁善淵的那些下人,則被他攆走,不讓他們跟在身後。

夕陽西下,他們三人在官道上奔馳,要在天黑之前,趕到下一個小鎮中歇息。

三人並轡而行,並駕齊驅,丁善淵的馬速度最快,何雪晴需得放緩速度,纔不至於落開距離。

他們的運氣甚佳,確實在天黑之間,來到了一座小鎮,雖然不夠繁華,卻也足以歇腳。

蕭月生坐在客房中的榻上,上半夜打坐,下半夜則習練九轉易筋訣,雖然進境不快,他卻知道,再無捷徑,只能硬着頭皮,不停的苦練,終於突破的一天。

天亮之後,他們草草吃過了早膳,便接着縱馬而馳。

丁善淵見何雪晴一直催促着快走,不能多耽擱,還以爲她有急事,但一問才知,竟是因爲蕭月生家中來信催促,所以她才着急。

他心中大惱,妒嫉宛如毒蛇般,不停的噬着他的心,無法擺脫,越來越厲害。

一路之上,丁善淵雖在馬上,卻一直不停的說話,與何雪晴並轡而行,談笑甚歡。

蕭月生則騎行在何雪晴的另一側,他一路上默然不語,宛如啞巴一般。

但一旦他想慢一些,落後一步,不打擾兩人說話,何雪晴便會轉過身,開口催促。

他無奈得很,看到丁善淵眼中的怒火越來越盛,暗自苦笑,這個何雪晴,委實壞得很,反將了自己一軍。

當初,他將丁善淵讓過來,本是想看何雪晴的好戲,看看她在這般俊美不凡的英俠面前,會不會找不都着北。

不曾想,這一會兒,她反過來將自己的軍,看似無意,卻讓丁善淵把自己當成了仇人。

女人是禍水,說得有些太過,但這個何雪晴,確實是一個禍水。

他無奈嘆息一聲,只是可惜了丁善淵,一個年輕有爲的少年英俠,怕是自己要親手扼殺。

想到此,他有些不忍,一勒繮繩,駿馬前蹄揚聲,虛虛踏了兩步,後蹄卻是緊緊站定,希聿聿一聲長嘶,宛如龍吟長空,清越激昂,直衝雲霄。

何雪晴與丁善淵也急忙止住馬勢,一拉繮繩,往回走幾步,來到他身前。

“怎麼了,蕭先生?”何雪晴溫柔的問道。

蕭月生皺了皺眉頭,道:“何姑娘,我還有事在身,咱們在此分別罷!”

“你不回臨安啦?!”何雪晴一急,忙問。

蕭月生搖了搖頭:“我且先去拜訪一位朋友,再回臨安城!”

“那咱們一起去!”何雪晴毫不猶豫的道。

蕭月生笑了笑,道:“這樣不好,我那朋友不喜歡見生人!”

說罷,他一拉繮繩,轉身便要離開。

何雪晴坐在馬上,黛眉緊蹙,嗔怒的瞪着他,看着他奔馳而去的背影,恨恨的一揮劍。

“何姑娘,既然蕭兄弟有事,不如咱們先走罷。”丁善淵大喜過望,過來低聲安慰道。

何雪晴猛一擡頭,狠狠瞪着他,知道就是因爲他,蕭月生纔回忽然跑開,心下大惱。

“我自己去臨安,咱們各走各的罷!”蕭月生既然不在,不是爲了跟他鬥氣,她才懶得理會丁善淵。

說罷,她一拉繮繩,腳跟一磕馬腹,青兒長嘶一聲,身形似箭,陡然衝了出去,轉眼之間,化爲一個黑點兒,消失不見。

丁善淵坐在馬上,呆呆而立,怔怔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見,半晌過後,他咬牙切齒,雙眼通紅,俊臉扭曲,神情猙獰嚇人。

蕭月生跑出半里之後,再次折返,他剛纔只是虛言騙人,繼續往前走,依何雪晴的駿馬,如今早就跑出數裡。

到了正午,他也沒有進入鎮中,而是直接在道旁歇息,馬背上有一個大包裹,裡面是馬糧。

將駿馬放開,讓它好好吃了一番,躺在地上,歇了一陣子,待馬兒歇得差不多了,再次上馬。

他沒讓馬疾馳,而是翻蹄小跑,輕快悠閒。

當初獨自一人時,他感覺有些孤單,但此時,他卻毫無此感,反而說不出的暢快自由,彷彿去除了束縛,海闊天空,無所羈絆。

但想起何雪晴,心中也難免泛起淡淡寂寥,此女貌美如花,偏偏又溫柔似水,任何一個男人見了,都無法不動心。

一路之上,開始時的不假辭色,到後來慢慢親近,不知不覺中,已然如老朋友一般。

一個人在路上,自由自在,他一會兒騎在馬上,一會兒一馬步行,施展縮地成寸,與駿馬並肩則行,快如奔馬。

到了傍晚師父,夕陽西下,萬物歇息,倦鳥歸林,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下來。

他來到了一座小鎮外,找到了鎮上最大的客棧。

看了看招牌,德興客棧,雖然算不上闊氣,但在這個小鎮中,已經是最大最豪華的客棧。

乍一進來,怔了怔,便見客棧大廳之中,坐着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玉臉帶笑,溫柔含羞草輕綻,正是何雪晴。

“蕭先生,你可終於來啦!”何雪晴盈盈起身,來到他身邊,抿嘴輕笑,黛眉間透出喜悅。

“你算到我會過來?”蕭月生苦笑,搖頭暗自一嘆,自己也太小瞧何雪晴啦,明知她冰雪聰明,豈能算不到這一步。

但心下里,他也隱隱明白,這個場面,也是自己所盼。

“蕭先生,你要回臨安,終究是要經過這裡的!”何雪晴盈盈笑道,上前接過他的包袱,道:“我偏偏不信,你不會過來!”

蕭月生任由她接過包袱,在前頭帶路,穿過前院,後面是一些單獨的小院子。

小鎮自有小鎮的好處,便是地方便宜,能夠蓋下這麼多的雅院。

何雪晴身着百褶裙,裙幅輕蕩,如湖水泛波,她步履輕盈,步步生蓮,姿態曼妙。

來到一間小院前,上前寫着“幽蘭居”三個字,飄逸不羣,看起來也是名家手筆。

“這是我訂下的院子,蕭先生也住在這裡罷。”何雪晴伸手輕輕推開院門,轉身溫柔笑道。

蕭月生點點頭,笑道:“甚好,這麼大的院子,一個人住着,確實有些寬敞了。”

“巧得很吶!”身後傳來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

蕭月生無奈一嘆,終於避不過去,轉頭望去,後面站着一人,貂裘雪白,氣度雍容,正是丁善淵。

何雪晴秀臉一紅,忙道:“丁公子,你也在這裡歇腳?”

丁善淵俊臉緊繃,雙眼直直盯着何雪晴,似有兩團火在熊熊燃燒,低聲冷笑:“嘿嘿,我來的不是時候罷?!”

何雪晴頓時一惱,黛眉豎起,嬌嗔道:“丁公子,你此話何意?!”

“嘿嘿,嘿嘿。”丁善淵冷笑連連。

何雪晴懶得理會,直接關上門,將他關在門外,然後拿着包袱往裡走,白了蕭月生一眼,嗔道:“都怨你!”

此時的神態,蕭月生心中暗自凜然,何雪晴似乎動了真情,他心中微微發慌。

來到東邊的廂房,推門進去,裡邊已經收拾得很利落。

“丁少俠他一直跟在你後面?”蕭月生坐到榻上,盤膝而坐,笑着問道。

“嗯,他像是一帖狗皮膏藥,怎麼甩也甩不掉!”何雪晴露出苦惱之色,狠狠白他一眼。

都怪他引狼入室,沒想到這個丁善淵看着氣度瀟灑,行事卻截然不同,粘粘乎乎,委實煩人。

“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怨他不得!”蕭月生呵呵一笑。

何雪晴狠狠白了他一眼,扭身一摔門,不見了蹤影。

夜半時分,蕭月生正在榻上打坐,忽然微微睜開眼,慢慢躺了下來,發出輕微的酣睡聲。

一道黑影飄進了小院中,悄然無息,宛如沒有重量的影子,徑直來到了蕭月生的東廂房。

輕輕一劃房門,門栓無聲無息的斷成兩截,房門被推開,貓腰鑽進一人,輕盈無聲。

這道人影貼到了牆上,靜靜站了一會兒,一聲不發,似乎化成了一幅畫,貼在牆上一動不動。

半晌過後,他輕輕動了一下,緩緩來到了蕭月生的牀榻前。

蕭月生依舊發出輕酣,似乎睡得香甜無比。

人影來到他榻前,站立半晌,盯着蕭月生看了一會兒,手中倒持一隻匕首,緩緩擡起。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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